第五十五章 不祥

玫贵人也总算是不曾辜负婉瑗的期望，只见她低着头哭道：“原也是嫔妾糊涂，做了错事。但宫里人都那么说，不知是哪起子小人，居然在宫中传这样的流言，嫔妾也是一时伤心，这才出此下策的。”她依依跪下，求道，“皇上，还请您为嫔妾做主啊。”

即便玫贵人不求，弘历也自然要彻查到底。他向外喝道：“王钦！”

王钦紧赶着从外头进来：“皇上，奴才在。”

弘历冷冷道：“你去宫中彻查，到底是哪些人在散布谣言，说玫贵人生下的是个妖孽。一旦查到，无论是哪个宫里的，立即送进慎刑司，终身不得出来。”弘历这话口气虽冷，但目光更是锐利，只逡巡在王钦面孔上，逼得他渗出了一脸冷汗，忙磕了头道：“皇上放心，奴才身边断不会有这样散布谣言的人，更不会有听过这种谣言的人，奴才会即刻去查。”

弘历轻轻“嗯”一声，道：“玫贵人，旁人有这样的揣测谣言都不要紧，但你是孩子的生身母亲，你若存了这样的疑心，还要为此赴死，岂不是连你自己也在这样揣测自己的孩子了。朕没有别的话，只告诉你，你便再要寻短见，谁也救不了你，更换不回那个孩子！”

弘历再无二话，起身离去，待皇后、慧妃、娴妃依次跟着他去，玫贵人含着泪抬头去看婉瑗：“贵妃娘娘……”

“你啊你。”婉瑗叹了口气，又轻轻拍了拍玫贵人的手背，她未曾再说什么。她深知今日之局还没结束，只扶了玫贵人坐下，便跟着追了出去。

庭院里，慧妃正在向弘历进言道：“皇上，臣妾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弘历道：“有话便说吧。”

慧妃施了一礼，便道：“臣妾想着一事，不管玫贵人生下的孩子是什么，即便是个死胎，也是不吉利的。且玫贵人又这样寻死觅活的，怕是冲撞了什么。皇上多有子嗣，人人无事，唯有玫贵人的孩子有事，那便是玫贵人的不祥了。与其留这样一个不祥人在宫中，还不如请玫贵人移居宫外别苑，再不要住在紫禁城中了。”

弘历淡淡“哦”了一声：“只有这样的法子吗？朕的本意，是想请几位法师超度之后便可以解了玫贵人的幽禁了。”

慧妃摇头，正色道：“臣妾别的不敢多言，不管玫贵人所生的是死胎也好妖孽也好，子嗣为上，若是沾染了她的晦气，宫中再有一个那样的孩子，可如何是好？大清百年国祚祥瑞，难不成就要断送在她手里？”

娴妃站在皇后身后，听到这句，不觉便上前了一步。皇后按住她的手，缓缓地摇了摇头。

婉瑗听着里头玫贵人郁郁的哀哭声，只觉得她可怜，一朝失势，哪怕从前再得盛宠，如今也比不得一个体面的宫女。从前她怀孕就碍了不少人的眼，如今自然有更多人想将她除之而后快。

孩子虽没了，可到底命还在。若是玫贵人还要死死抓着那个孩子不放，她迟早连自己的性命都要丢掉。

弘历依旧是不动声色：“话不要说半截，还有什么想说的，就都吐出来吧。”

“玫贵人不祥，上承天恩居然还会生出那样的孩子，这样阴鸷的祸水，是断断留不得了。臣妾想着，反正玫贵人也是想不开了要自缢，不如成全她，让她陪着那个孩子去了，也算是积了阴德。”慧妃扶住弘历的手臂，小心觑着他的神色，意味深长道，“左右那个孩子是什么样子，皇上是亲眼见过的。这样的孩子……”

“慧妃。”待听到这里，婉瑗终于出声打断，她缓步走上前和弘历行礼，温声道，“慧妃就不要危言耸听了，皇上得天庇佑，紫禁城里有大清列祖列宗护佑，宫里绝不会再有这样的孩子。”

她微微加重了语气：“且如今宫里流言纷扰，都说那个孩子的死因有异，若是此刻玫贵人又去了，岂不是更叫人非议？禀皇上，臣妾认为此事断不能行。”

弘历方才本以被慧妃说动，可听婉瑗这么说，便又开始犹豫起来。

慧妃见即将要达成的事情又被婉瑗搅和了，一时心急道：“玫贵人是不祥之人，贵妃偏要回护她，若是来日她的霉运陨折了皇家的福气，又该如何？”

“慧妃！玫贵人只是一介女子，出身本不就够贵重，这样的人，怎么能影响皇家的运气？你莫不是以为国运乃是如此轻易被衰败的吗？”婉瑗当即喝住她，“皇上皇后面前，慧妃说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所存何心！”

“好了。”弘历也是不悦地皱起眉来，冷眼瞧了慧妃以示警告，“贵妃所言有理，玫贵人算什么，又怎么能动摇我大清的国运？慧妃，你的言语失了分寸，朕就罚你回去抄写宫规百遍，你给朕好好养养你的心性。朕日后不想再听到这样大逆不道的话。”

慧妃有些委屈，却还是不情不愿道：“是，臣妾知错。”

皇后扶着素练的手，缓缓走上前来：“慧妃一时情急，言语有失，还请皇上恕罪。只是如今玫贵人之事，皇上以为应该如何处置？”

弘历道：“贵妃方才说的也有道理，宫里因为那个孩子的事情早就流言四起，若是玫贵人再有个差错，岂不是助长了流言蜚语？就留她在储秀宫休养，日后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