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气味（会员加更）

次日，嫔妃们从皇后的长春宫里请了安出来，怡贵人携了玫贵人要去御花园散步。

因着身怀有孕，玫贵人近日来愈发嚣张跋扈，仗着弘历的宠爱，就连慧妃都不放在眼里，宫中的嫔妃已经是不止一次撞见她仗着自己的肚子不给慧妃行礼了。

对于这样的人，婉常在素来是唯恐避之不及的。玫贵人怀有孩子，若与她计较，那胎若是出了什么事情，只怕惹她不快的嫔妃都难辞其咎；可若是不与她计较，她那副张狂的模样又着实惹人不悦，撞到了眼前都要暗暗念一句“晦气”。

婉常在跟在婉瑗身后，与她道：“玫贵人怀着这胎，瞧着像是脸色憔悴了许多。”

紫禁城的秋凉总是显得有些短暂。

秋风吹黄了枝头青翠郁郁的叶，便毫不留情地带着它们一同坠落在地，化作无人处不见踪影的尘泥。冬寒伴随这日益光秃的枝桠不动声色地入侵，紫禁城开始进入了漫长的冬季。

纯嫔闻言道：“可不是呢，自打玫贵人怀孕起，皇后便费心照料着，可即便是给她添上了超出份例的宫人服侍着，玫贵人住的长春宫偏殿也不安宁。”自打玫贵人怀孕以来，她也随众去看过几次，那长春宫偏殿都被糟蹋得不成样子了，也幸而皇后能忍耐得住。

因是头胎，前三个月玫贵人的反应便格外大，几乎是不思饮食，连太后亦惊动了，每隔三五日必定送了燕窝羹来赏赐。到了三月之后，她渐渐慵懒，胃口却是越来越好，除了御膳房，嫔妃们也各自从小厨房出了些拿手小菜送去，以示嫔御之间的关切，亦是讨好于弘历。

太医每每叮嘱玫贵人要多吃鱼虾贝类，可以生出聪明康健的孩子，她便也欣然接受，每一食必有此物。这是由此一来，皇后的长春宫里一时间鱼虾腥味绵绵不绝，就连弘历都不大爱去了。

幸亏皇后愿意捧着玫贵人，弘历也将玫贵人早早指出了永和宫去，否则如今受这般遭遇的人，便是婉瑗了。

“玫贵人多吃鱼虾贝类，体热过甚，难免嘴角长燎泡，又跟着牙齿酸痛，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她总归是吃了不少的苦头。”其实就婉瑗来说，这鱼虾贝类纵然是能让孩子变得聪明，也不可能补出一个生而知之的天纵英才来，反累的玫贵人一身毛病，浑身都不舒坦。

远站在不远处看着玫贵人和怡贵人聚在一起说话，一阵寒风吹过，婉瑗竟仿佛从风中闻到了丝丝缕缕的土腥气味，顿时皱起眉来：“今日天气这样好，怎么风里还有一股土腥味。”闻着竟好像还是从玫贵人和怡贵人那处传来的。

“是吗？”婉常在跟着使劲嗅了嗅，却什么也没有闻到，她和纯嫔面面相觑，“嫔妾倒是不曾闻到。”

纯嫔也跟着道：“臣妾也是。”她和婉常在的嗅觉只能说是和常人一般，不好不坏。但奈何婉瑗是自幼便对气味很敏感，便如羊肉和鱼肉，处理得再好，她也能嗅出其中的异味，这些东西，她是素来不怎么碰的。

瞧见了婉瑗的脸色，陌尘道：“二位小主有所不知，我家小主的嗅觉自幼灵敏异常，是连永和宫里来请平安脉的太医都说过自愧不如的。”她是从小服侍婉瑗的婢女，自然知道婉瑗并非无的放矢之人，她说闻到，便必然是闻到了。

可天气这么的好，也是一连好几日的晴着，好端端的，怎么风里会传来土腥味？

眉心倏然一跳，婉瑗握住了婉常在的手。

“船到桥头自然直，娘娘想不起来，想必也不是什么要紧事。”婉常在见她神思不属，便柔声劝慰道。

出了这桩事情，婉瑗也没心思再和她们说闲话了，三人分开之后，她带着陌尘回了永和宫，刚坐下，便正巧遇上顺心提着食盒进来：“小主回来得正好，昨日林太医送了新开的药方子过来，说是小主脉象不稳，需得安神静心，又给这汤药多添了一味药材，叫小主试试。”

婉瑗这几日思虑过重，夜里总睡不安稳，弘历知道后叫自己使着好的林太医亲自给她开了安神的汤药，只说先喝着，若是药方子不管用，那就再换。

顺心亲自抓了药材熬着的，如今也不温不凉，正好入口。婉瑗也没推辞，见顺心取出蜜饯来，她端起药碗就要喝，却倏然顿住了动作。

细细闻着隐藏在浓重苦味之下的土腥味，婉瑗抬眸，道：“这里头加了一味什么药材？”

顺心道：“是朱砂。”

朱砂有毒，却也可入药。剂量小则有清心安神、明目解毒之效，但一旦剂量过大，便是剧毒之物。

若是婉瑗不曾闻错，那风中传来的土腥味，正是朱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