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闻处泉（五）

　　这县令乔装成的一大家一进寺门就被一个小僧人引了去，说是先听一听他们住持诵经讲禅。现如今是其他地儿的人听得此处灵验，又有奇异之事发生，也都纷纷赶了来，这寺中早就人满为患了。就算此时不去听论原空讲道，恐怕一时也进不得正殿。

　　进入大禅室后，见得原空坐在一个莲花状的蒲团上，这莲花座虽不比外头求子观音的鲜艳繁华，但绝对比外头那个来的气派。

　　因为原空身下的莲花座分成了七层，外头求子观音的莲花座只有三层。

　　如今县令一行人被安排在最后面的地方听禅，因为前面都是人，想来那些人也都是在等着拜求子观音，奈何外头人满为患，才不得已在这里听老和尚念经。尽管原空讲的头头是道，却没有几个人是真心在听并且受益了的。

　　在听了一会儿禅后，县令起身对着原空宣了一声佛号，只见的他双掌合十，对着原空微微鞠了一躬。

　　县令“阿弥陀佛。”

　　原空回礼，却没有起身，道：

　　原空住持“阿弥陀佛。施主，有何疑问？”

　　县令“打扰大师真是不该。”

　　县令深深皱起了眉头，把两道大眉毛都拼接在了一处，险些就成了一眉人。

　　县令“只是我这心中忡忡惶惶，感到极为不安。”

　　原空住持“何为？”

　　原空不是瞎子，他当然看得出县令有所难处。

　　县令“大师。”

　　县令又双掌合十，宣了一声佛号，接着把手放下指了指大禅室外。

　　县令“你听外头——”

　　其实被县令这么一说一指，这禅室里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外头，大家都很是好奇这外头发生了什么事。

　　因为外头的声音忽而变得很杂，甚至有人喊叫。这喊叫不是高兴的扯几嗓子，而是有人撕心裂肺的在喊。有过经验的妇人知道，这是有人在生孩子了。

　　原空坐的位置离外边远，再加上他年纪大了，耳力难免有所下降。这会儿为了听得亲切，竟亲自从那莲花座上下了来，让两个小沙弥搀扶着走到了禅室口。等听真切了，也不慌忙，只叫了几个僧人去查看情况，必要之时也让他们出手相助。

　　人命为天，这若是真有妇女在寺中产子。虽说他们几个大男人帮不上什么忙，又有顾忌男女有别的话，但至少可以帮忙跑跑腿，做些杂笨粗活。

　　外头有这宗子事，禅室里面的人也待不住了，里头的人不听劝阻，纷纷要循着那声音过去看人家生孩子。县令一行人当然也是趁乱过去了。

　　县令是个有分寸的，其实外面的喊叫声是他让人去做的，为的就是要制造混乱。如果真知道外面有妇女在生孩子，他肯定会极力阻止人们出去作乱。不过他肯定没有考虑到这老住持，人家年纪本来就大，经不住折腾。现如今这群人乱哄哄的都跑了出去，原空老住持是一口气出来险些就没有再进的气。

　　这是后话，暂且不提。再说那县令随着乱流到了正殿后，也觉得自己出此下策实则是个下下策。

　　这人群多了乱了，虽然说方便他们出来，但绝对不方便他们管理，更不方便从中问话了。此处的人自五湖四海来，里头有绝大多数都是生面孔。龚时闻会易容术这是众所周知的，如今这里人群乱成这样，要找到她可不容易。她要来找县令也不容易。

　　谈何容易呢？她如今已经在荒郊野外被摔成了一摊肉泥，只是县令他们还不知道。

　　人多了就容易走散，还好，这里是他们的熟地方，为了找龚时闻以及暗中调查未艾寺中的一些事情，县令把带来的人分做了三小队。一队去找龚时闻，一队是去问清静室的事情，还有一队就跟着自己看一看那泥菩萨落泪以及那不知何处来的小哥。

　　那小哥自然是在求子观音像前，这里虽说行人似浪拥挤不堪，但却很自觉的为他腾出了一片清净地。而他也很珍惜这片他人为他留出的小空地，礼佛，洗佛，拜佛样样都做得十分周到，丝毫都不敢懈怠。

　　不管外头的人怎么熙攘吵闹，他都是两耳不闻窗外事。按理说求子不用这么长的时间，只需要把自己的心愿告知神佛，再烧烧香，拜一拜即可。况且这里还有那么多妇人等着祈祷有个孩子，如今这一个大男人独自跪倒在这里，这是让那些妇女拜也不是不拜也不是。

　　当然，上面这些都是县令自己的想法。这一个大男人来烧香拜佛求子，身边还不带什么女眷，还阻挠了其他人烧香拜佛，其行为着实可憎。

　　因此县令在挤出人群后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让一个小衙役跪在了那小哥旁边。 本以为还能向他问出什么话来，可身子还没有落到蒲团上，就被一群妇女指说了。

　　路人甲（不特指某人）“哪里来的小混混？这般不知礼数。快快起开！不要打扰我们乔小相公礼佛！”

　　路人乙（不特指某人）“怎么可以这样啊！乔小相公最不喜欢和人一同礼佛了。”

　　路人丙（不特指某人）“与乔小相公一同礼佛，我也好想要啊！不过这一世，应该都轮不到我了。乔夫人一定是个极其温文的人，如果她不介意，我真想过去当个侍妾，不不不，做个侍女也好。”

　　这群妇女说一阵笑一阵，也闹一阵嗔一阵。却没有哪个敢越雷池半步，若有他人想越雷池，她们可是会极力阻止的。

　　既然都接近不了那礼佛的小哥，就只好从这群妇女下手。听她们刚才的对话，这个小哥应该是姓乔。不过也只能听出那个小哥姓乔，其他的事情还要一件一件来问。

　　刚才的小衙役问不好，县令决定亲自去问刚才说话的妇女。

　　县令“几位大姐姐，可否让我问几句话？”

　　路人甲（不特指某人）“甚么话？”

　　那几个妇人顾盼而笑，也有几个害羞的拿着团扇遮了脸，不过也是在偷偷地笑，笑是因为心中有个底儿。

　　路人甲（不特指某人）“不过我想着你也该是要问那小相公的事吧？”

　　县令“正是，几位姐姐可否相告个一二。这小相公是何人，为何独独他一人拜得，我们都不得上前同他一道礼佛了？”

　　对于县令的这个问题，那几个妇人，你推我推，最终还是决定由大些的那个出来说话。

　　路人甲（不特指某人）“那位小相公的来历我们都不是很清楚的，他也不言语。只对寺里头的原空住持说了他姓乔，双名处泉。我们猜测着，他定是为家里头的娘子求子来的。”

　　县令听后点了点头，不过随即又问道：

　　县令“难不成竟没有一个人跟着他家去？这里这么多的人竟然一个都打听不出他的来历？”

　　路人甲（不特指某人）“诶呀，你这问的是什么混账话？”

　　那大些的妇女忙让他住了口，还拿个团扇要打他。

　　路人甲（不特指某人）“我们多是妇道人家，怎好跟着他家去？也有几家官人慕着他美貌想同他结识，可都被一一拒绝了。如今我们也都知道他不爱被人打扰的，就给他让了这地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