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轻剑

我曾傲视群雄，也挥刀划破过苍穹，只是命数终究是逃不过的劫，我早已不再年少。

我多想抛开一切，溜进太晨宫的后殿紧紧的拥着他告诉他，陌上花开已缓缓归矣！

但是今日的我已是青丘女帝不再是当初的白衣少年。我选择回青丘，将一切打点妥当。

我扪心自问对得起四海八荒对得起青丘万万子民，对得起天下苍生却唯独负了他。我和他只剩下不到百年，百年于神仙而言不过沧海一粟，这次让我任性一回吧！

“回来了？这万年别的没长进，这说风就是雨的性子倒是又精湛不少！”四哥和折颜出奇的在堂亭山的大厅里等我，面对这习以为常的打趣。

我讪讪一笑“四哥折颜正好你们在，我有几桩事想同你们说。”

四哥不怀好意的笑浮现在嘴边“哦?去了趟九重天莫非这狐狸脑袋开窍了，说来听听！”

这个…四哥怎知我去了九重天?不过脑袋一转便觉得我除了九重天还真没有地方可去。

“我打算将曦辰和曦暶送到太晨宫拜东华帝君为师，帝君已应下。”

折颜毫不客气的往嘴里扔了颗葡萄，一脸的鄙视“这倒是个怪事，那老石头可不轻易收徒，你和墨渊赚大发了！”

诚然我觉得我和师父是赚了些但是这拜师的代价也是重的很啊！当然这个不并不打算和他们说。

忽而又想到自回来就没看到那两个团子的身影，不禁一问“对了！迷谷还没将他们带回来吗？”

“你这当娘的倒是放心的很，把这两孩子丢在昆仑虚，现下在后山玩呢！迷谷可说了你那些师兄个个像豺狼虎豹似的日日盯着这俩团子，又是送吃的又是给玩的还教了不少仙术。”

豺狼虎豹?我印象里师兄们个个温润如玉最不齐也就是当当花花公子何时能和豺狼虎豹这四字沾边不靠谱！太不靠谱！

“您放心明日起绝对还您一个清净”这句话总算堵的住折颜的嘴了。

“四哥，还有一件事我想麻烦你”

“你和我还有什么麻不麻烦的?说便是了！”这口气颇有当年他说“从今日起便由四哥罩着你了，上树掏鸟蛋有我一个就有你一个,下河摸鱼有我一条就有你一条”的气势。

“过去几十万年我青丘从不介入四海纷争，然我青丘不是不能战只是不善战。千年前平淮一役过后我青丘也元气大伤，若他日又有外族打起我青丘的主意来届时再练兵可就来不及了，如今四海看似太平，实则波涛暗涌，我们也不得不防范于未然。”

四哥很是赞赏的点头只是没过多久他的剑眉又微微蹙起“你这话倒是不错，只是青丘从无此先例，这招兵练兵着实有些难度。”

“这个不必担心，劳四哥和诸位兄长说一声，先让他们在各自的封地中招兵，但凡参军每人可领夜明珠一颗。至于练兵交个小九吧！终究她也要学着长大。”

凤九这小丫头承袭了我东荒女君位日日讲自己变得忙碌，我知道她是想让自己慢慢忘记帝君，但看她处理那一桌子鸡毛蒜皮的奏书我实在于心不忍，青丘往后的帝位终归是要传给她的，她也该学着长大，学着放下，东华帝君和她何尝不又是阴差阳错，情深缘浅。

“这事你都交给我们做了，你这女帝倒是落得个清闲。”

“我惯是个会偷闲的。”只有百年，我想我得抓紧时间闭关增进修为，还得去趟若水，探探东皇钟情况。

堂亭山的后山景色宜人，笔峰挺立透空霄，曲涧深沉通地户，两崖花木争奇，几处松篁斗翠。实是休闲娱乐的好地方。

仔细望去凤九迷谷奈奈皆在，“老远就听见你们的笑声了，看来这堂亭山还真是个风水宝地”

两个糯米团子很快就扑到了我怀中，不停的叫着娘亲，我亲亲他们的脸颊，有多久未曾这样抱过他们，亏欠感在心底更加的浓重，眼眶中逐渐泛起了泪花。

“姑姑，您可真是偏心，看见团子丸子便忘记凤九了不是。”

今日的凤九穿着一袭白色长裙，显得很是端正稳重，倒颇有几分女君的样子。

我牵着团子丸子的小手走到凤九面前轻赏了她个板栗“你这没良心的小狐狸。”

小丫头灿灿一笑，她和帝君的往事该算是前缘，不论她放下与否这日子还是得照常过，“你继任女君的大典因着避免与我冲撞便免了，但终归也算承袭了女君之位，青丘的规矩你该晓得，明日便是第三日你也理应随姑姑一同去天宫拜见东华帝君听其教诲”

可能是三生石让她真的放下帝君了吧！小丫头听了东华帝君这四个字已是波澜不惊，“姑姑不说凤九也明白的。”

“娘亲，娘亲东华帝君是何人啊？”曦暶晃着我的手好奇的问到。

俯下身我看着他们认真的说到“他是天上地下最厉害的神仙”

曦辰听了此话很快的反驳我道“可是娘亲不是说父君才是天上地下最厉害的神仙吗？”

这话我有说过吗？我觉得这个问题的答案还是等哪日这两位尊神打上一架才会有定论吧！

“娘亲觉得这个问题你们该去问问你们的父君或者是你们的师父东华帝君本人”

“师父?”这句话分别从五张嘴中蹦出。

我轻拍了拍两个糯米团子的肩“东华帝君呢已经答应收你们为徒，所以明日你们要随娘亲一起去天宫拜东华帝君为师。”

“娘亲，我和哥哥为什么要拜师父啊！”

我只是想着即使将来我不在他们身边，有青丘，帝君还有师父一起护着他们，也不至让他们孤苦无依，我亏欠他们太多，但这次我必须狠下心。

“娘亲觉得你们该学着长大，父君和娘亲不可能护着你们一辈子，娘亲当初不也拜了你们的父君为师吗？”

即便他们心中有七八个不乐意，但这是对他们最好的安排，“可是这样我们就见不到父君娘亲了啊？”说罢，曦暶便哭了起来，眼泪像断了弦的珍珠不尽的往下掉 。

想着往后我怕是再也见不到这两个孩子了，我强忍着心中的痛，若可以我岂会舍得和他们分开，但是于天下苍生面前我们都没得选，即使他们还小但也该明白些人情世故。

我能教给他们的不多了，只是这一句话是我对他们一生的期盼“不许哭，你们要记着青丘的儿女泣血不泣泪，娘亲不愿你们能建功立业，背负起天下大任，余生安乐一世逍遥便是极好，那是娘亲一生求而不得的梦，娘亲得不到的希望你们能将它实现。”

或许女帝和战神的孩子生来便是为了四海八荒，他们骨子里流淌着的血液告诉着他们，这片他们祖辈以命打下来的江山也需他们以命相护。

曦辰小小的脸上浮现的不是我年少时的懵懂活泼而是与生俱来的成熟稳重，他看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无比坚定“娘亲，你和父君可以守护那么多人，孩儿也能”

听着这话我不知是喜是悲，我和他的孩儿定是四海八荒中最出色的，但才两百岁不到便说出这样的话，天道真要他们重复我和师父的一生吗？

“哥哥能做的我也可以，娘亲我不哭了，我真的不哭了。”曦暶胡乱的抹着脸上的泪，我在这一刻才明白我和他的孩儿有着我和他一样的信仰会承担我和他一样推卸不掉的责任，只是这条路注定太过艰辛。

“不说这个，昆仑虚可好玩?”一提到昆仑虚两个团子脸上的阴郁都一扫而光转而代之的是那抹幸福的笑容。

“昆仑虚可好玩可好玩了呢！有好多师兄和小仙童教我们术法，但是我们没见到父君……”

师兄?这个称呼着实不妥，不妥的很，怎的我生的孩子竟和自己成了一个辈分?“这个曦辰曦暶啊！娘亲曾经是你们父君的关门弟子，所以你们不可以叫叠风上仙他们为师兄该叫师伯才是”

我很认真的分析给他们听，可立马就被辰的一句话推翻了，“大师兄说神仙做的久了就不必忌讳辈分这玩意，而且师兄们对这个称呼很是受用，娘亲你瞧这是师兄们送给我们的见面礼。”

说罢变化出一大堆东西，这不看不要紧一看还着实把我吓着了，这些而个师兄出手也忒阔了些，送的尽是些上古遗留下来的护体法器，“娘亲觉得下次见了你们师兄要好好送几颗夜明珠作为谢礼！”

金光万道滚红霓，瑞气千条喷紫雾，今日的南天门散发着碧沉沉琉璃般明幌幌的光泽。两边立着无数的有头有脸的神仙，正前方司命星君亲自率领帝君麾下得力的神仙恭候我的到来。

然我青丘今日这阵仗也很是给力，由我领头后头紧跟着五荒五帝当然这么重要的场合自是少不了折颜那只老凤凰，美其名曰舍不得曦辰曦暶要亲自将他们交到帝君手上。

此刻折颜正牵着他们的手和四哥并排低声讨论着什么，惹得两只糯米团子笑容满面。

虽然我们在人数上不占优势，但一行六位上神已是给足了天族面子，我们就这样一路受着小神仙的顶礼参拜由司命领着声势浩大的走到了太晨宫。

明霞幌幌映天光，碧雾蒙蒙遮斗口，太晨宫内佛铃花和凤尾花交相辉映，舞者世间最为迷人的步伐，倏忽间有一影子在我视野中朦胧浮现，望着他单手抚琴的侧颜，伴着满天的繁华多么美的画卷，熟悉的音律蔓延在心间，“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只是不知当年月下抚琴的他已有多久未展笑颜。

“青丘女帝并五荒帝君折颜上神到…”一声声通报打破了天宫的寂静，迈进正堂我才发觉太晨宫今日真是比九霄云殿的朝会还热闹几分，平常极少露面的天族尊神都齐聚一堂，东华帝君，天君夜华，灵宝天尊，元始天尊，四海水君，各路真皇上仙…当然还有他——我的师父墨渊。

记得年少时我曾说他像极了戏折子里的小白脸，然今日的他身着我印象里极少见到的白袍，伴着那张俊俏的面容当真符合小白脸的形象，只是那张俊俏的脸上多了几分沁园春讲不出轻易察觉不出的憔悴，在他身后我的一十六位师兄齐齐站着，今日天族的阵仗倒是真超出了我的想象。

如此神圣庄严的仪式，我不敢再将眼神随意的投向殿堂的某个角落。然我低估了某只糯米团子惹事的能力，才进大殿她便双眼放光，挣开了折颜的手，屁颠屁颠的跑到了她父君怀里，喋喋嗫嗫的喊着“父君抱抱”俨然没把满殿的尊神放在眼里，这倒颇有我当年的风范。

这神仙活的时间长了真的什么事都可能发生这大概就是当时殿内每个神的想法吧！看着他们一个个惊的如同雷轰电掣一般，直愣愣的站在原地，其中数四海水君连宋表情最为丰富，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来，像半截木头般愣愣地戳在那儿。

天君夜华昔日便爱着一袭玄衣未曾想承了天君之位后亦是如此，他现在的脸色倒是和他的衣服般配的很。

然本最是应该惊讶的那尊神倒是波澜不惊的很，他伸手将曦暶抱在怀里如同至宝，将手指树立在嘴边示意她不要讲话，曦暶真是可爱的紧忙用手捂着嘴，此刻我清楚的看见那尊从不轻易言笑的神嘴角荡漾着浓厚的笑意。

要不说尊神就是尊神虽说惊讶的紧但此刻也无一人敢发声，这事大家就都当没发生过，很快殿中又恢复了庄重的气氛。

因着今日的主角是我和凤九所以我的几位兄长并着折颜在和几位尊神打过招呼后便落了坐，想当年我继位女君时，爹娘为我铺好了路，便是连上九天也免了，只是今日着实为难凤九了。对着昔日自己心心念念的东华帝君行三跪九叩之礼，从此他为君，她是臣。

“本帝君觉得女帝于四海八荒而言功绩着重，实在没什么值得令本帝君教诲的。”

帝君一句话便肯定了我女帝的名位，虽说这话是难听了些，但帝君从不轻易夸人，能说这些已是不易“于帝君功绩相比白浅只不过小巫见大巫”

“神仙做久了，这些也没什么看中的，只是女帝须明白，四海不光光是天族的四海，八荒亦不是尔等部族的八荒。”

好个帝君一句话便既告诫了今在坐的天君别妄想着同一六界又警示了我青丘他日若战乱起不可袖手旁观。

“成教于帝君，不胜欢喜。 ”

“至于女君，既是你白家之后，过去须臾年把青丘打理的井井有条日后飞升个上神也不会是什么难事。”

怪不得人人都说帝君是出了名的毒舌现在看来果真如此，当着众神的面把我青丘捧得如此之高，好像飞升上神就跟玩似的，不过也是我青丘旁的没有就光盛产上神，只是这话听着变扭的很。

“帝君谬赞，凤九愧不敢当”

坐上的那位尊神终在听闻凤九的话后，神色暗淡了几分，似追忆起了什么往事，最后不辩音调的说了声“你当得”

帝君微微抬手示意让我们起身又换了个更为舒坦的姿势，单身撑头带着极为慵懒的口气闭眼道“本帝君喜清净，日后这训话的规矩就免了“

大殿就这样寂静着，等着那位紫衣神君继续发话。帝君做事除了'情'这一字上其余从不拖泥带水。

倏忽间，他似想到了什么，将身子坐正目光在曦辰和曦暶身上打转“太晨宫空置许久，我这老人家也成日闲的很，今日见了墨渊上神和女帝的一双儿女投缘的很，不如让他们拜入我太晨宫门下为徒，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好！真好！现下殿内神仙的表情比之方才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只不过这次连宋再也没憋住，似被口水抢去一个劲的再咳嗽，拉着一旁的司命小声说着“这也…太劲爆了些”

奇怪的是师父倒对帝君这个提议赞成的很，他放下怀里的曦暶，带着笑意的对帝君道“如此甚好”

老凤凰递了个保重的眼神给曦辰，就这样行拜师礼，四海八荒便都知东华帝君在今日收了两个还不满两百岁的奶娃娃做徒弟，还很是大手笔的把上古神器玉箫玉笛送个徒弟作为法器。

当然这俩奶娃娃的来头成了四海热议的对象，而我和师父的过去万万年的种种事件又被旧事重提。

在几位尊神离去后，太晨宫只剩着我青丘和昆仑虚众人，折颜拍了着曦辰的肩，满是同情的和他说“若日后受不了他折磨就回桃林，放心我这老凤凰还是养得起你们兄妹的。”

“本帝君近日听闻钟壶山的秦姬属意白真上神想来好事将近，折颜上神你说是吧？”

折颜的脸黑了几分，忙转头看向四哥，我想毕方鸟怕是又要离家出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