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是人非

今日天边的彩霞格外的灿烂，朵朵金云飘荡在天际久久不散，东方的烟霞晃了又晃，只是他…未曾出现，今日也正是我应了他桃林相见的日子，不管他会来与否我终究是要去的。

已到了晚宴的时辰，依着规矩需得在堂亭山大摆宴席三日以表庆祝，我轻轻扯了扯四哥的袖子“四哥，我去趟桃林，这里…”

他拍了拍我的手，示意我无需操心“去吧！总要说开的，这里四哥帮你顶着！”

人说近乡情更怯，佛却说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人与神本无区别，都逃脱不了'爱'这一字，爱别离求不得，从前总是不明白这句话，现下倒是明白的透彻。

桃林还是一副静谧的模样，无数的花在空中翩翩起舞，和儿时记忆中的样子无半点分别。

他没来，他没来…眼角竟在无意中浮出几滴泪，身上的伤暗暗发疼，不知为何我好想好想大醉一场，仿佛那样所有的烦心事都会烟消云散。

天上的月依旧是那么圆，举杯邀明月把酒当歌，这桃花醉还是一如既往地味道只是酒入愁肠竟也生出几许苦涩，我从来都是千杯不醉的，只是今日我多想多想醉上一回，“你终究是不会原谅我了…”

身旁不知多出了多少个酒坛子，我能清楚的感觉到喉咙里弥散的那点血腥，脑袋开始迷迷糊糊起来，直到那个熟悉的充满白檀香气的身影从远处走来。

他轻轻拥我入怀，我的醉意顿时清醒了几分，这个怀抱太暖从前我能依赖着但现在它不属于我，我推开了他，强着身子站了起来，我不敢直视他的双眼，背对着他望向天上的那轮圆月。

“这圆月像极了折颜带我上昆仑虚的前夜，那之前我只是狐帝幺女，身份尊贵，父君娘亲兄长皆视我为掌上明珠，但后来上了昆仑虚我才明白青丘帝姬生来享了旁人追求一生的富贵尊容便要担起旁人一世的安康。女君如何？女帝又如何？若可以我情愿做一世逍遥散仙，但我终究抛不下那方玉玺弃不了那袭红衣”

记得小时候每每我落泪四哥就哄骗我“小五把头抬起来泪便不会流下”而今无论我将头抬得如何高却怎的也止不住这一颗颗朱砂泪。

“那夜折颜的酒让我再也无法面对自己的心，我瞒了你也瞒了父母兄长，因为折颜对我说你背负太多，但你从来没得选，要是我还念着你的好便留下你在这世间唯一的血脉。我知道你是战神，是父神嫡子是我的师尊，但我不知的何时起自己对你的爱恋已超出师生情，我不能看着你因为我因为孩子被四海非议即使你从未俱流言…”

一双手环住了我的腰，他再次拥我入怀，略带着沙哑的喉咙里透露着歉意和蹂躏不掉的深情“十七流言与我从前不惧往后更是，我从未怨过你，我怨的只是我自己……”

听了他的话我竟更止不住泪，索性像个孩子似的大声哭了出来，他紧紧的紧紧的就这么抱着我，“十七，你今日的样子真美”

许久他伏又在我耳畔悄悄的对我说，“十七，答应我，往后无论发生何事你都要好好活着，为了孩子为了青丘也为了我。”

他的话让我我时摸不清头脑，但也未曾多想，他说的终是有他的道理。这一夜似一场梦，我不知被他拥了多久，但到了第二日睁开眼时，才发现这是我在桃林的屋子，只是他似乎没出现过，而身边却多了个迷谷。

“四叔不放心姑姑让我来看看，姑姑您这是昨夜喝了多少酒啊！好在您酒量不差自个儿还能找得到屋子不然昨夜可就真真要睡在地上了。”

迷谷噘着嘴数落着我，难道昨夜真的只是一场梦，不不…那个怀抱那么温暖，那么真实怎么可能是梦呢！

我麻利的下床找遍了整个桃林也没有他的身影，“姑姑你在找什么呢？没人来过啊！”

迷谷挠着脑袋一脸的疑惑。“梦…梦…只是场梦…”我不知喃喃念叨了多少遍，忽的在枕边看到了一封信，依旧是那九个字“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

我不知将信上之字抚了多少遍，原来昨日不是梦，他来过他来过…他待我之心从来未曾变过，我只恨自己明白的太迟，我和他错过太多又过错太多，早已分不清谁欠谁更多。

陌上花开真的能缓缓归矣吗？

“姑姑你哭什么啊？您不会傻了吧？”我赏了他一个板栗外加几个白眼。

他该是回昆仑虚了的，有些东西曾经以为天长地久的东西塌陷不过一瞬间，他太好，而我却远远不能够，终究是我有辱师门。

“你亲自去昆仑虚把曦辰曦暶带回堂亭山，还有这些一并带去交于墨渊上神”

我将玉清昆仑扇和他的俩封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递到迷谷身上，他挠着头满脸的为难“姑姑这可是您拜师时墨渊上神赐的啊！四海皆知，这不好吧？”

“四海皆知的是玉清昆仑扇乃是司音的法器而不是青丘白浅的，你去吧！”

司音是我，可我却再也不是司音，陌上花开终是无期。昨日我抛下众仙，定让几位兄长为难不已，负重前行已是余生命运。

堂亭山的喜庆还是未曾褪去，几尊大神已回了各自部族，余下些小仙打发也是容易，让我不解的是几位兄长并着折颜竟都齐聚在堂亭山大厅上，似都在等我。

“哎！你可算回来了！折颜有事非等你回来才肯说”四哥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还顺带着拍了拍我的肩。

“君是君臣是臣，不可无理“也就是二哥成日将礼节看的比命还重。

“二哥言重了，自家人说话哪分什么君君臣臣。”

“修身齐家治国方才能平天下，君就是君臣就是臣，在凡间天子犯法都与庶民同罪，家都治不好何谈管理好青丘上下“二哥又来了长篇大论，偏的这席话很得大哥三哥赞赏。

“好了，要争这些回狐狸洞争去，昨日与墨渊可说开了？”折颜一句话就把问题转化。

“说不说开不重要，各自安好不是很好吗？他是战神该守的是天下不是我，而我是女帝能做的也只是陪他守着天下守着青丘。”

一向极少开口的大哥难得的说了“爹娘羽化前最不放心的除下青丘便是你，他们希望你幸福，小五你可得明白一但你选择了这条路便再没有回头的机会了。”

“兄长可有想过四海八荒青丘独占五荒，若青丘女帝下嫁昆仑虚父神嫡子，青丘昆仑虚便成了一家，势力直超九重天翼族魔族。妖族已因我而被他灭族，那日之事已流传于天下，我青丘不屑与天族抢夺妖族土地，若抢了便是狼烟四起，天族一直都想统一四海八荒，真到那时天君还会坐的住?我既是青丘女帝余生便不再是自己的而是青丘的，兄长们不必再忧心我的事了。”

一阵寂静并着几声叹息，大哥拍了拍桌子，桌上的杯震了三震还溅出不少茶水“也不知父君当初的决定不知与你是对是错啊！”

折颜反问我到，“昨日你可知为何墨渊并昆仑虚无一人前来道贺反倒是东华破天荒的来了堂亭山?”

帝君来堂亭山不是来送礼的吗？至于师父他自有他不来的道理而师兄该是像昔日怨恨玄女般怨恨我亵渎了师尊。“墨渊从百年前便去了九重天和东华一同闭关，你该知他从无事不上九重天的。”

折颜讪讪到，他极少上九重天，光是我在昆仑虚的两万年他也不过去了九重天一趟还是为了带我去散心。

“他…他可是有事瞒着我们?”原来我还是紧张他的。

“昨日东华来我便知其中定有隐情，他是个不爱多话的性子，倒是他身旁的司命倒了个干净，墨渊百年前归来元神本就不稳，又为着渺落之事耗费不少精力，东皇钟是用他元神加一封印，他归来便意味着东皇钟下对擎苍的封印已解…”

话说到这个地步我已全明白了，他这么着急着闭关看来离擎苍破钟而出已是不远，“千年前我已一己之力封印擎苍，为何我竟一丝也感受不到?”

“他回来了又怎会让你以身犯险?早在百年前他亲自去了若水将你于东皇钟上的封印去除的一干二净就是为了不让你有所察觉。小五，这百年他每次出关都是为了你啊！”

原来他为我做了这么多，是我一直在推开他，为着这片他以命相护的四海八荒我错的何其离谱……

“哎！你去哪？”不顾后头折颜的叫囔我直奔太晨宫，这次镇守南天门的小仙到伶俐的很，于是我就一路畅通无阻的到了太晨宫门口。

只不过太晨宫就没这么好闯了，东华帝君毕竟是比天君位份还高上些许的主儿，只得按着礼数拜见。“青丘女帝白浅求见帝君”

不过一会我就有着司命亲自领进了太晨宫正殿，彼时东华帝君正倚在塌上，单手撑头半带着笑意侧着头赏着桌上的桃花。

“白浅见过帝君”

帝君听闻我声，还是一副懒洋洋的样子，只不过身子微微坐正了几分，随后他单手拂了拂桃花，带着慵懒的噪音开口道“哦?本帝君记得女帝来我这太晨宫拜会应是大典后的第三日，白浅上神真是积极的紧，司命奉茶。”

东华帝君者，四海八荒的主人，故而无论哪族新君继位必得在大典后第三日带着继位诏书亲临太晨宫聆听帝君教诲。便连当日的老天君，还有我父君也不例外。

“帝君该知今日白浅所谓何来。”

还别说太晨宫的茶水就是好喝，也不是本上神心大，还能在这节骨眼上细细品茶，只是要想在这位尊神的太晨宫找人实在是难啊！

“恕本帝君孤陋寡闻，白浅上神的心思向来难琢磨的紧。”

和这石头做的神仙说话还真是摸不着北，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不如先打听打听东皇钟之事。

“明人不说暗话，今日白浅前来只为向帝君讨教三件事”

“哦?若说是讨教大可不必，上神所做远比本帝君说的强上了百倍千倍，可要说是来要人的嘛！这个本帝君还能指点一二。”

口舌之争我自然是比不过这位活了三十万余年的老神仙还是回归正题的要紧“帝君可知若水东皇钟?”

“东皇钟?”他转了转面前的水杯，面色略带些严谨剑眉微蹙复而又道。

“嗯！女帝该比本帝君更清楚东皇钟只有以元神为祭，方能平息其怒火换得四海安宁。”

看来只有这一条路可走，只这次我一定不会让他涉险。

这第二件事便是曦辰和曦暶，我这一生对得起四海八荒万万臣民独对不起师父还有他们， 我已定下主意，这次若水定是九死一生，他们的仙途还长，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若将他们留在昆仑虚我想他日他们定会如同我和师父这般为四海而活失了自由。只帝君从不轻易收徒即便是当年如今的天君想拜在他门下也被他一口回绝。但无论这步棋如何难走我必须奋力一搏。

思至此，我向帝君行一大礼“曦辰和曦暶是我和他的血脉，白浅深知让帝君收他们为徒实属强人所难，但思来想去唯帝君能护他们余生周全，请帝君看在青丘薄面上收两小儿为太晨宫仙童。”

“墨渊的孩儿若到太晨宫端茶送水怕是要让本帝君折寿，倘若上神真想好了要走那条路，本帝君收两个徒弟也不是什么难事。”

看来一切都逃不开帝君法眼，不过一会他便知晓我的心思，“白浅谢过帝君大恩”

“前些日子本帝君去了趟若水发觉东皇钟内擎苍功力又增进不少，想来离他破钟而出最多不过百年，望女帝该有所警惕。他在后殿，本君言尽于此该怎么做还是要看女帝。”

“白浅多谢帝君指点，明日便是第三日，届时一切有劳帝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