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南歌终归还是惦记着湖里的大肥鱼,到了傍晚,便要燕瀛洲推她再去湖边瞧瞧。
“……公主,此时天色已晚,此时出行怕有不便。”
燕瀛洲恭敬行礼,一板一眼地拒绝了南歌的要求:
“此处乃是东朝皇宫,属下对这里的地形并不熟悉,若是遇上刺杀,虽有十全把握保护公主,但唯恐公主受惊,为您凤体着想,不若明日再去。”
燕瀛洲就是这样的性子,认死理,只听皇朝一个人的话,估计就算是皇朝让他去送命他也不会犹豫半分。
南歌撑着下巴,一动不动地盯着燕瀛洲:
“……燕将军这是嫌我烦了么?”
语气带着些许委屈,那双水润润的眸子漫上一层浅浅淡淡的雾气。
燕瀛洲即刻便慌了:“属下绝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世子吩咐过——”
一向冷面沉稳的少年将军难得露出些堪称是“惊慌”的神色,他几乎不顾身份半跪在南歌面前,与她平视,生怕她真的哭出来:
“公主,属下,属下并非……还望公主赎罪……”
看对方这样可爱,南歌双眼一弯,眉心一点红痣跟着一动,立刻换上微微有些俏皮的笑来:
“那就是说,燕将军愿意带我去花园里逛一逛了?”
燕瀛洲哑然,面前之人眼神清亮,面上哪里有半分泪痕,分明就是在哄他。
只不过他却没有任何被愚弄的感觉,只觉松一口气。
“王兄那边我自然会去跟他说,再说了燕将军武功高强,一定能保护好我。”
南歌眯着眼笑起来,举起手指比了个小小的手势:“听说东朝御花园里养了一大片日暮才开花的夕月兰,花开宛若香雪海一片,换成别的时间便瞧不到了,我保证就去看一会儿好不好?”
“咳。”
燕瀛洲忽得咳嗽一声站起身,面上又恢复了面无表情,手掌攥成拳贴在身后,才慢慢道:
“……好,那便依公主所言。”
燕瀛洲恭恭敬敬行了一礼,站到南歌身后,又恢复成冷若冰霜的模样,只是耳后有一抹不易察觉的浅红。
……
……
都道是黄昏时分,逢魔时刻,但此时的御花园里却是静谧一片。
南歌坐在轮椅上,燕瀛洲推得很稳,一点颠簸也没有,路两边是叶片纤细的夕月兰。
雪青色的花朵疏朗地立于花枝之上,宛若蟹爪的花苞吐露着芬芳,空中自有一股清香,闻起来没有水仙同丁香香味之浓烈,光是在其中行走,便觉衣袖上都沾染了不少香气。
“都道夕月兰盛放之时,满宫生香,看来确实如此,只是这一小片就叫人心旷神怡,此花果然神奇。”
南歌示意燕瀛洲停下,慢慢弯下身仔细观察那些兰花,有些爱不释手地抚了抚兰花细长的叶片,感受到澎湃的生命力不由自主的露出笑来。
——她灵魂深处刻印花神神格,哪怕现在只是肉体凡胎,也能感受到这些生命的活力。
燕瀛洲没有说话,只是抱着长刀静静立在三步之外,时不时扫视一下周围情况,只是眼神始终没有离开南歌太久。
“公主,前面便是雍州二位世子居住的鸿鹄殿。”
燕瀛洲瞧见不远处的红墙绿瓦出声提醒道。
“听闻雍州先王后倚歌公主未出嫁前便居住在这鸿鹄殿之中,想来这一片夕月兰也是倚歌公主未出阁前便栽种下的。”
南歌抚了抚夕月兰的叶子随口道:“就是不知道兰息殿下出生之时,满宫尽开的是不是也是这种夕月兰了。”
“兰息出生之时,满宫生香,开的是什么兰花本殿还真的不知道,皇歌公主为何不去问问兰息自己?”
一道声音插了进来,燕瀛洲只是上前几步站在南歌身后,并没有其他动作。
南歌直起身看向来人:
“大殿下说笑了,兰息殿下出生之时的事情,他自己要如何得知?就算是过目不忘也太可怕了些。”
——来人正是那位雍州的大殿下丰苌,也算是半个熟人了。
他身上穿着一身蓝色骑装,似乎是参加完射猎归来,身后跟着一个中年男人,之前也见过,是丰苌的随身侍卫德叔。
南歌对丰苌的印象不好不坏,只记得这人是个弟控,态度温和,为人处世圆滑,与各州世子王女皆有私交,有人说他对丰兰息的爱护不过是做做表面功夫罢了。
南歌注意到他来的时候很小心避开了一株倒伏的兰花,便知道皇朝所言非虚,一个连养母昔日宫殿外的兰花都不忍踩踏的人,又怎么会是虚情假意。
就连皇朝曾经坦言,这位雍州大殿下虽是雍州现王后百里氏所出,但恐怕对抚养他的倚歌公主是真心敬爱,对丰兰息也是真心爱护。
——尽管在雍州皇室给出的说法里,这位大殿下生母不详,但诸侯之间哪有什么真正的秘密,都知道丰苌是百里氏在倚歌公主下嫁之前所出,如今说法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维持那现任雍州皇后百里氏的脸面罢了。
“我与北州世子方才射猎归来,瞧见公主在此便过来打个招呼,公主好雅兴,只带了一个侍卫便在此赏花。”
丰苌把手里的弓箭交给身旁的德叔,双手垂下好整以暇地瞧着南歌,虽然同行三日,但他与南歌并不相熟,故而也只是客套一番罢了。
见丰苌与南歌似要长谈,燕瀛洲跟德叔退出几丈,都没有说话。
“燕将军武艺高超,有他一人保护我足以,我听闻这附近有一片夕月兰花海便慕名而来,却不想打扰大殿下了。”
南歌微微顿首,并不愿久留,刚打算告辞,却看眼前这位丰苌大殿下脸色忽然一变,闭着眼向她砸了下来!
“!?殿下!”
“!!公主小心!”
德叔低呼一声,但第一反应却不是上前查看丰苌,而是死死拦住了燕瀛洲不叫他过去!
“让开!”
燕瀛洲几乎要拔刀,从他这个方向看过去,只能瞧见丰苌万分无礼地倒在南歌腿上——
“燕瀛洲,别过来!!”
南歌立刻重复一声,拦住了燕瀛洲的动作:
“别过来!德叔,丰苌殿下因花粉不适晕厥,可有药!!”
花粉?!
德叔浑身一颤,明白了南歌的意思,冲上前来。
此时丰苌已然是面色犯青,瞳孔涣散,整个人偏着头侧向一遍,口中有白沫吐出,牙齿“格格”作响,浑身颤抖宛若发狂,哪里是因为花粉晕厥——
分明就是又犯病了!
但德叔不蠢,明白南歌是在替他家殿下遮掩,电光石火间做出决定:
“我家殿下吸不得花粉,得罪公主了!”
他熟练地扶起丰苌,掐着他的下巴避免让他咬到舌头,但奈何丰苌身量高,此时浑身的重量都压在南歌身上,德叔无法动手。
南歌一看就知道丰苌八成是有癫痫,但并没有戳破,不顾他口中吐出来的秽物,掰开他的嘴把自己的衣角塞了进去——
这是怕他咬断自己的舌头。
“小心他呛到。”
南歌沉稳的指挥着,一举一动都十分冷静,德叔下意识地听了她的话。
更让人惊讶的事发生了,南歌从丰苌口中取出沾染了秽物的衣角,伸出手卡在丰苌喉咙,直逼着他把那些秽物吐出——
德叔万分震惊地望着南歌,见她脸上没有露出半分厌恶跟嫌恶的神情,心中一动,贴身取出一只药瓶,倒出一粒药来。
……
……
南歌有意遮挡,燕瀛洲看不到具体情况,但又碍于南歌的命令不敢上前,只能咬着牙站在原地。
良久,才听到南歌叫他。
“燕将军,丰苌殿下吸不得花粉晕厥,看来要你与德叔将他送回去了。”
她转过来,身后是半躺在德叔身上的丰苌,面色红润宛若熟睡,平静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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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CP不是皇朝啊,他是哥哥啊,互为半身的纯纯兄妹情不香吗?不搞GL,全员白月光向。
作者谢谢为本书点亮了会员的小可爱们呀!
作者谢谢大家的打赏,我明天继续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