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师叔…”

宋瑾亦回头看她这幅样子多少也知晓发生了什么“没事吧…”

“有酒吗…”与魏晴的对峙似乎用尽了蓝忆宣所有的力气，她脱力的站在那，白色的绫子染上了血水。

先不说蓝忆宣的举手投足家规出处，她这个人常年的故步自封墨守成规让见过或听过她名声的人都捉摸不透。

这世上，据宋瑾亦所知，能让她提及酒水的事、人还真就是少之又少。

魏晴的拆穿让她无法再自欺欺人，封建的教养让这个剑阁阁主走上了茫然的信念，相反而言，曾在最天真最无助的时候备受打击的蓝忆宣，虽瞎了眼睛，但她的心也曾鲜活过。

她见过人世最美的样子，也见过人世如地狱般烈火重重的样子。

宋瑾亦不会拦她，反倒是会顺了她。

一杯杯的灌，比起消愁，或许她更想麻痹自己。

桌上的酒罐子里倒歪斜，蓝忆宣全然没有结束的意思。

“阿秋，别再喝了，伤身。”宋瑾亦抬手阻止，反被躲开。

他体会得了此时此刻蓝忆宣的心情，好友决裂，她义父当年的收留之恩，又如何报答？

不知道他是着急还是为她的忧郁而恼，竟是抬手夺过姑娘手中还未送入口的酒杯，自己一饮而下。

蓝忆宣被他忽然夺过酒杯的动作镇住，还以为是生了气，听声才知晓他竟是喝了酒。

要知道道家有道家的规矩，禁食肉禁饮酒，他不像蓝忆宣曾经那般神经大条好说好动。宋瑾亦是茅山代表性的修士。这个出了门有头有脸要面子的道士，对蓝忆宣的爱却超过了一切。他甚至为了救她离经叛道放弃了本可继承掌门的大好前途，顶着道路上丢来的烂菜叶臭鸡蛋顶着无数的谩骂救回了这个被世人抛弃的女子。

宋瑾亦曾经是不爱笑的，他能放下高冷的面容笑着面对她，便已经是莫大的爱意。

可他不喝酒，也喝不了酒。

这不，才过几分，宋瑾亦的脸上就泛起了红色，眼前开始模糊、眩晕，随后只听“砰”的一声，竟是直接倒在了桌子上。

蓝忆宣轻叹，若说她一个姑娘家是千杯不醉，那宋瑾亦，就是绝对的一口倒。更何况这是一杯烈酒。

毕竟是个成年男子，想把他从外房的桌上扶进里屋对于蓝忆宣来讲多少还是有些困难的。

宋瑾亦喝多了全然不顾他那些谨遵不违的规矩，左三晃右三晃，等把人成功按在床上，褪去外衣脱去鞋袜盖好被子，蓝忆宣的左右两缕刘海已经被汗打湿贴在脸上。

夜还深，风顺着衣领贴近皮肤，凉丝丝的感觉。

一杯酒，换来休息半日也算划算，宋瑾亦这一睡，等再睁开眼已是午时三刻。

推开门，阳光正好，微风不燥。入眼便是翠绿的枝叶中，一缕青蓝的丝绸衣带——是蓝忆宣。她…昨夜没睡好么？

宋瑾亦走到树下，刚要说话就听有声音从头顶传来“醒了？桌上有醒酒的汤药，喝了缓解头痛。”

作为师叔，宋瑾亦觉得莫名尴尬。

“既然喝不了酒，便不要碰。伤身。”

不得不承认，在有些方面，蓝忆宣更像是宋瑾亦的家长。

“赵云祁与鸢儿出门采药，晚些便会回来。”

“我…同你读些书吧？”

蓝忆宣自打盲眼，看书便成了最大的障碍，这倒是苦了宋瑾亦，每日按时坐在圆桌对面展开书页朗读。

“辛苦。”

赵云祁和叶芷鸢回来的时候也不知道是因为打闹还是遇到些磕绊，各个灰头土脸狼狈不堪的背着装满草药的草框。

宋瑾亦见了忙上前去接“这是遇了什么妖魔鬼怪，怎么弄成这番模样？”

二人一边将草框递上前，一边还对视着呵呵笑了两声。前些阵子还见面就吵的两个人就在三个时辰之后，竟如此友好。

叶芷鸢的一只手还背在身后好像藏了什么东西。

“手里拿了什么？”宋瑾亦笑道。

她只是笑笑不说话，噔噔噔跑到蓝忆宣身边，将手里握着的枝条编制的花圈放到了自己姐姐的头上。

“哇，好看。”叶芷鸢夸赞着“真不愧是长安城万千少女爱慕的公子哥，手艺就是好。”

提到赵云祁，蓝忆宣面上仅存的那几分笑意也没的差不多了。

叶芷鸢本来是想以此方式缓和赵云祁与蓝忆宣之间的尴尬气氛，然而她的脑子里想象的事物在自家姐姐的宠溺之下已经变得无比单纯。

此时此刻，面对这样的情形，无论是宋瑾亦还是赵云祁都已是尴尬不已。

“师叔，带鸢儿先回去。”凝固一般的气氛不知道保持了多长时间，蓝忆宣再次开口。

“嗯。”他自知自己这从小带大的师侄是什么性子，做不了什么出格的事这才放心的带着叶芷鸢回去。

然而赵云祁并不知晓，他甚至觉得蓝忆宣会因此气恼，杀了他也说不定。

思及此，周身更是愈发寒冷，面色发白。

“你有心问询鸢儿如何融入自然是好的。日后，你不必如此拘谨，随心即可。我…也会尽己所能，接受你。”蓝忆宣有些难为情“时候不早，休息去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