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事实证明，蓝忆宣还是说到做到了的。她对赵云祁的抗拒是打内心深处而来，那是一种自我防备性的恐惧。

是叶芷鸢宋瑾亦心中有所预料，是赵云祁的意外。毕竟，初见是她一身白衣长发披肩，高冷谪仙模样在他心中应是天下不惧。

可如今看来，倒好像自己在无意识的情况下，伤害过她。

“仙姑道法高超，若是不介意，收我为徒可好？”他那日抱着三分试试看的心态跪至蓝忆宣面前，求道。

“你若想寻仙家学法，不必同我讲那些有无。峨眉、茅山，你皆可选择。”她不看他，面容依旧冷峻。

“可你说过，会尽你所能接受我。这琉璃境人这般多，有我一个也不占地方。此番抗拒，可是说话不算话了？”他故作可怜，即便蓝忆宣看不见，却还是鼓着腮帮子瞪大了眼睛装无辜。

她再怎样也是出身道家的姑娘，心善难逃，被他这语气一激，登时没了几分凌厉“我这非同仙家一般，拜了便莫要后悔。”

“自然是不后悔。”赵云祁喜笑颜开。

如此，在蓝忆宣的百般不愿之下，他成功拜她为师。

“寅时三刻未按时来至竹林，罚。”

“剑法平沙落雁，走神，罚。”

“目无师长，不尊，不敬，罚。”

终于，这个自诩定不后悔的长安城少城主还是累的抱着竹树，任是几番挣扎也无力起身。

“仙姑！”声嘶力竭的嗓音简直震彻整片竹林。

“这便受不住了？”蓝忆宣则是一身青蓝，一手握剑一手背于身后，冷道。

“这是人都受不住啊！一罚就是一天，戒律堂的戒规都快被我一个人包了！”他抱怨着，全然一副欲哭无泪。

“你也知晓。今日，你未犯戒…”

她话还未完，赵云祁又道“可有奖励？”

他是长安城的少城主，心性还是太过单纯。

“并无。”语毕，蓝忆宣转身离去。好像并未在意赵云祁的无礼打断。

夜还长，冷傲的谪仙放下了高冠，一头长发漆黑如瀑，背影如此温柔，谁知却是一个身患旧疾眼盲心亡的姑娘。

你敢相信，这个能够以一己之力执剑绞杀整个顾家的人，曾经也是一个手里提着活蹦乱跳的鱼不知从何下手的天真少女。

许是因念起旧事而失神，她并未察觉宋瑾亦的到来。

风衣披在身上，是淡淡的檀木香味。

“夜里露重，多穿些，别着了凉。”宋瑾亦总是这样，出现在冰冷的夜，给予她最好的温暖“在想什么，这般入神。”

“世人常道年少轻狂，我曾奇怪，那满心满身的活力究竟从何而来，如今才晓得，原是心思单纯。”蓝忆宣背对着宋瑾亦，看不清面貌。

“你也曾满心活力，不是么？”他道。

蓝忆宣忽而轻笑，低头叹息“我这一身骨头，经不起折腾了。”

分明还是年少面孔，奈何岁月无情，将她那颗脆弱的心按在地上践踏几番丢弃。

她甚至还清晰的记得，那日她就靠在树下，心灰意冷一心赴死。

她还记得，那是她记忆里第一次，第一次见到宋瑾亦落泪。

或许，他们都是不得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