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观白雪（7）

孟诗用完晚饭，精神明显的变差了，没有力气只能躺在床上，眼睛也渐渐地睁不开了。林宸和林烽对视一眼，将孟瑶赶了出去。

让一个还没有及冠的孩子直接面对母亲的死亡，未免太过残忍。

林宸看了一眼已经拉着孟诗的手默默流泪的林烽，深吸一口气反复告诫自己：冷静下来林晦之，现在只有你能扛事了，冷静。

他拿出压箱底的老参交给了郎中，他深深一揖，郑重道：“先生，拜托您了。”

屋里暂时交给了林烽和郎中，林宸走出门，看见孟瑶站在院子里紧张地看着他。

“哥哥！”孟瑶跑过来，少年人敏锐的神经已然感觉到了气氛中的不同寻常，惴惴不安地问他：“是不是娘亲出事了？”

林宸不好说没有，但也没办法直接说是，只能拉着他到新盖好的偏房，弯下腰摸了摸他的头：“阿瑶，在这里待一会儿，好吗？”

孟瑶紧紧抓住他的衣袖，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眼神中满是祈求：“不、我要出去，哥哥，求你了，我想陪着娘亲。”

青年沉默了一会儿，神色稍显柔和，“再等我一下好吗？我去找裁缝师傅交代两句话……”

“裁缝？”孟瑶不可置信地提高了声音，“什么时候了你还要找裁缝！你不去照顾娘亲，为什么还不让我去？”

一心想长大的少年不曾察觉，他仍然将自己视作脆弱的孩童，只要没有被大鸟庇护在羽翼之下，就会惶恐就会不安，甚至是口不择言。

他还不明白，想要年长者正视他，他首先要先正视自己。

林宸被吼得愣住了，他想要解释：“不是的……阿瑶，你冷静一点……”

“冷静冷静冷静！你总是可以冷静！”连日来母亲重病的担忧终于压垮了这个只有十三岁的少年，他几乎是歇斯底里地质问着他：“我被同窗欺负的时候你不在！娘生病的时候你也不在！你压根儿没有把我和娘当回事，所以你才能一直这么冷静！”

“你不去我去，让开！”孟瑶说着撞开他的肩膀，往正屋跑去。

林宸留在原地，呆呆地盯着自己的手看了一会儿，忽然捂住了脸，心跳声鼓噪在耳边，恼怒和慌乱响作一团，冲击得他大脑发木，甚至搞不清楚今夕何夕了。

他几乎有一瞬间在怀疑，他做的事情都有意义吗？他是不是真的……冷静过头了？

林宸有些恍惚地推开门，看向厨房里等待的裁缝，在他脚边的背篓里，折放着一匹白色的粗麻布，还有剪刀和针线。

他忽然自嘲地笑了笑，心想他可能真的是个冷血无情的人，连丧服都准备好了，一个正常人应该不会像他这样这么冷静吧？

但他还是开口，声音低哑，“师傅，尺寸我报给你，麻烦你开始准备吧。”

他只感觉一切都很虚无，糟糕的虚无。

他不清楚自己多年来的照顾究竟是出于什么，有没有人会觉得有他林宸在是一件不错的事情；不清楚自己即使杀人坐牢也希望孟诗心结打开的行为，是不是在别人眼里，根本就是愚不可及；更不清楚自己看着长大的弟弟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为什么会用指责的眼神看着他。

林宸深吸一口气，抓过一旁的酒坛子喝了一口，还是向主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