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尹赞被他逗乐，连办公室都不想离开，他握住手机，指尖轻轻划过易格的手背。

“我看你也不像穷小哑巴。”

手背上的炽热，烫得他心一颤，不着痕迹抽出手机：“康复费用大部分是我自己的。”

每季的奖学金，参加绘画比赛常常获奖，再加上他会帮人敲敲键盘，还有偶尔平面的LOGO小设计，凑来凑去勉勉强强。

易格特意让尹煊告诉爸和罗姨，康复大部分是医院和政府出资，只需贴一点费用就行，假证明几张纸和本本就把俩人糊弄过去了。

他走艺术这条路，花了不少钱，能为家里分担点就尽力，不过苦了他爸天天给他买颜料。

对上那人视线，他又打字补充：“你别告诉我家里人。”

尹赞心里打着算盘，故作内心挣扎：“你要贿赂我才行。”

易格四处角落翻了个遍，发现没有摄像头，这才安心打字：“医生保护病人的隐私是应该的。”

“你看着贿赂吧，老老实实呆在这。”尹赞只留了个背影，病人预约的时间快到了。

易格很是手痒，想念雕塑作品，他站在桌前有些无措，不敢乱动。

从裤兜里摸出便利贴和笔，趴在桌上画简笔。

昨晚在藏画阁里边看边做笔录，今早编辑发给了老师，回家洗个澡换了套衣服。

罗彤打趣他是不是也过情人节去了，易格摸耳垂想，睡一张床算吗？

不过他只摇摇头，打字说去同学家玩，太晚了就留夜。

现在又没回家，易濡只问了晚饭还回来吃吗，毕竟是个二十岁大小孩。

想了想，还是要回的。

尹赞途中来过几次，见人趴在桌上认认真真，看了眼才安心离开。

易格问他借了饭卡，尹赞以为他饿了，很是大方，还告诉他中午打包的在消毒柜里放着。

跑去食堂，买下一袋小面粉，借来一张烘培纸，兴高采烈回了办公室开始捏像。

康复中心不像其他医院，不会随意消毒，只会在康复房内喷洒一点点。

面粉不好控制，捏了半天，极像非洲的木刻雕塑，不服气的后果，便是捏得颇像毕加索的风格。

已经六点半，尹赞忙得不行，空隙时间都挤不出来看一眼，易格拿出打包饭盒，在微波炉里加热，等到尹赞忙完，菜还是温热的。

“你这是什么？”尹赞看向毕加索，“抽象艺术？跟个猴子似的。”

易格撇撇嘴，捏了个尹猴子。

“...算了，你还是画画吧。”尹赞夹起块剔肉丁塞嘴里，好心给人提意见，这简笔画还不错。

看人还在捏，轻轻踢踢他：“你不饿？”下午吃多了？

易格手里黏乎乎，打着手势：“我要回家吃饭。”

“你又阴我？”

人想了想，确实有点不好意思：“欠着的训练改下次吧。”

尹赞不乐意：“我哪欠你了？过今不认，我今晚还有两个病人。”

康复中心会提供病房，也有值班的医生上门检查情况，今晚轮到倒霉的他。

易格洗干净手，把便利贴的两页撕下来递给他，示意感谢你的饭卡。

“你回去我就给你爸打电话，控告你个不孝子。”尹赞接过揣兜里，威胁利诱。

人眼巴巴拉住他，双手合十求放过。

“今晚睡医院，吃饭。”得逞的人愉悦不已，“房间就在楼上，我带你去，到时候还要训练。”

自己加班，他干什么就回家了？心底非常不平衡，就当欺负人了。

本市很缺康复医生，所以待遇很好，值夜班的医生一双手都能数过来。

尹赞依次检查了各个房间的情况已是十一点，他表示有事按铃，人就在楼上。

换下白大褂，瘫在床上，骨头都在抗议疲累。

“小哑巴，过来给我揉揉。”他见人还坐在沙发上敲键盘，忍不住支嘴。

易格正在兼职打字，抬头朝他摆摆手。

“医生累了还怎么训练？”后者立即放下手机，尽心尽力按摩。

尹赞一脸享受，闭眼差点睡过去，被人拍拍脸才微微睁开眼，困得连屏幕上的字都看不清，又倒头昏睡。

易格在床边站了很久，才动动步子，轻轻合上门，留了张纸条。

回到家已是快凌晨一点，他尽量放轻声响，回了卧室。

在床上睡不着，坐起身来对画板发神，他一边学画一边学雕塑，很累。

当初选这个专业，只是因为能减少沟通交流，独自创作一幅画，闭门好几天。

慢慢他能热爱画画，更像是一种宣泄和享受，密闭的线条不再单调和局限。

被赋予了生命和思想，向大众表达自己的情感，借助颜色效果。

雕塑甚是，立体、真实，能够在三维空间活灵活现，需要创作者不断的思维特点。

易格不喜欢用画笔，更喜欢亲自上手，所以他才选择雕塑专业，闲暇时又偏爱画作。

学校不进行雕塑比赛，赚钱还是得靠画。

挤了点颜料在指尖，开始涂涂画画，待到破晓时分，才眯了一小会。

罗彤见他从卧室出来，很是吃惊：“怎么回来睡了？”

易格一笑，打个手势开始吃粥。

他其实很少打手语，沟通毕竟不方便，除了同样和专业的人，都不怎么明白意思，手语是尹煊偶尔教他的，他也在自学。

“昨晚是不是又熬夜了？”罗彤在热牛奶，一连两天没喝了。

易格特意在洗脸时照了镜子，淡淡的黑眼圈是一直有的。

“昨晚回来都没听见，肯定很晚。”易濡坐在对面，开始剥鸡蛋。

罗彤端来牛奶，放在桌上，关心问道：“训练的进展怎么样了？”

易格两秒后才点点头。

“等会我送你吧，给尹医生拿两袋土鸡蛋，爷爷昨天送来的。”易濡给他拿了个鸡蛋。

易濡原本想跟着一起上去，易格拒绝了，表示这里不方便停车。

尹赞一看完那纸条，直接扔垃圾桶，爱找谁找谁，我不稀罕。

易格在门口站了半天，才屈指敲敲门，把鸡蛋轻放在桌上。

“我都不是你医生了，还行什么贿赂？”尹赞正在填报告，扫了一眼。

手机举在他眼前：“给尹叔叔的。”

尹赞阴阳怪气：“心意自己给呗，我忙着呢，挡我灯光了。”

他抬头看向正在打字的易格，语气酸得不行：“打什么字打？我可没那个时间看，你的医生早等着你，还不走？”

人手顿了顿，一个一个字删掉，转身离开。

“字丑还辣我眼睛。”他故意头也不抬地哼哼，还没遇见过要求两次换医生的病人，康复的都夸他妙手回春。

易格把声音关在门内，垂着头有些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