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天上月

乔汐雨话音刚落，一阵恶俗的香味便由远及近。来人身形庞大却做娇柔之姿、浓脂艳粉令人生恶。张铁柱谄笑讨好地站着一旁，任由那女人上下打量二丫。略动身形，将女人的眼神从二丫身上隔开。老鸦在屋顶叫着，更添几分不详。

江慕枫看着那女人，只觉得一股厌恶感严重充斥着她的心理与生理。她厌恶的往后退了几步，道：“恶心的女人！”

直到那女人远去，二丫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拍了拍胸口：“呼——刚才吓死我了。”

乔汐雨柔声安慰道：“他们已经走了，你别害怕，有什么事就去客栈找我们。我先回去了，你多保重。”

就在这时，却见张铁柱小心翼翼的走过来。他双手合十，有些不自然的笑道：“二丫啊，爹之前太粗暴了。给你赔不是啊。”

二丫看着态度大转变的张铁柱，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爹……您这是……”

江慕枫跟箫道远一把拉住张铁柱，阴恻恻的笑容令人发毛：“三天之约，您可别忘了。”

“从小到大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恶心的人！”出了谢家小院后，箫道远厌恶的擦了擦自己的手。

“哼，既然遇到了本姑娘，那我就一定要让他尝尝苦头。”江慕枫冷哼道。她一回头，却忽然发现小院旁边的假山里，居然藏着一个人！

一时间，大眼瞪小眼，更是有些不知所措。江慕枫愣在原地，却还是那个藏在假山内的少女率先笑出了声，才打破了寂静。

“你是谁？莫不是在偷听我们说话？”箫道远闪身过来，警惕地问道。

那少女从假山内跳了出来。她身上穿着的鹅黄轻杉在风中飘动，柔软的头发从肩上披散下来，黑得像缎子。她的眼睛本就不大，笑的时候更是眯了起来，像是一弯新月。

她笑得不禁好看，还好听。

“得了吧。”乔汐雨拉住了两人的肩膀，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我们说得话，本就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乔汐雨又抬起头来，直视着那少女。那少女此刻的笑容已然没有那么浓，她眼中的眼波在此刻也更加朦胧，朦胧得仿佛映在海水里的星光。

乔汐雨承认，这是她见过最好看的眼睛。她清了清嗓子，问道：“不知姑娘是何人，为何会藏在此处。”

黄衫少女不答。短暂的沉默过后，她的一双眼睛又眯成了一双新月，话音还未消失的同时人却已经不见了踪影。“我姓张，你们可以叫我‘张姐姐’。最后，替我向香帅问好。”

“什么玩意儿？”江慕枫满脸黑线，与乔汐雨跟箫道远面面相觑。“现在是流行随便认亲吗？”

“离谱，真离谱。”箫道远摇了摇头，揉了揉有些疼痛的眉心。“今天是什么黄辰吉日吗，净遇到些离谱的张姓。”

乔汐雨却若有所思：“她说要找香帅，莫非她们认识？”

江慕枫道：“到时候我们找个机会问问香帅吧。”

其余几人点头同意后，仨女才逐一回到了客栈。推开门后，她们遵循着苏蓉蓉之前给她们的指示，也是顺利的找到了楚留香他们所在的包厢。

江慕枫道：“香帅，蓉蓉姐，胡大哥，我回来了。”随后，她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南无生，垂下眼眸，毕恭毕敬道：“南公子也在，失礼了。”

胡铁花看到仨女，便热情的发出邀请：“你们才回来啊，快来快来，跟我们一起喝酒。”

苏蓉蓉嗔道：“你别闹了，小师妹身上还有伤呢，哪里能喝酒。”

南无生撇了一眼江慕枫，淡淡道：“蓉蓉给你备了些清淡的菜，你今晚先别和我们喝酒，下次再说。”

南无生话毕后，楚留香忽然问道：“对了，二丫的事情怎么样了？你们折腾了一下午，说来给我们听听吧。”

江慕枫跟箫道远对视了一眼，随后一齐看向乔汐雨，似乎在等她发话。乔汐雨看了一眼她们二人，无奈道：“回香帅，我见那二丫姑娘可怜，便出门给她买了些糕点。”随后，乔汐雨便将她知道的事情悉数告诉楚留香等人。

乔汐雨话音刚落，却见江慕枫忽然笑嘻嘻的凑过来，道：“不瞒您说，汐雨走后，我们就把那张铁柱狠狠的打了一顿，以泄愤恨……哦不，我是说，遵循掌门的门训，以杀止杀！”说罢，又偷偷看了一眼一旁的南无生。

箫道远也笑嘻嘻道：“对极了。我们不禁把他打了一顿，还跟他立了一个三天之约。这三天内只要他敢喝一口水，吃一粒米，动二丫一根手指头，我们就……”说罢，还做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

看着笑嘻嘻的二女，楚留香却忽然发问了：“那你们觉得二丫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仨女对视了一眼。“可怜之人。”

胡铁花在一旁咬牙切齿道：“那两个老小泼皮真不是东西，要是我在，肯定打到他们不敢动歪脑筋！”

楚留香不由自主的摇了摇手中的扇子，神色犀利道：“在下平生见不得女人受苦，特别是这样可怜的女人。只是光教训她父亲与弟弟恐怕不够，还要让她学会自救才是。”

楚留香看向了南无生。“不知南公子有何高见？”

南无生冷淡道：“这一家都是愚蠢的人，又何必浪费心力去救他们？香帅这样的聪明人，何必为这样的人烦恼。”

苏蓉蓉转向了仨女。“你们怎么看呢？”

仨女沉吟半晌后，还是由江慕枫说出了她们所想。“我们赞同香帅的观点。”

箫道远拼命扶住桌子，才没有笑出声来。乔汐雨低下头去，似乎也在微微克制自己的笑意。与俩人不同，江慕枫忽然觉得胸口有一股说不出来的闷气，憋的发慌。她拉了拉苏蓉蓉的手，有些别扭的说道：“蓉蓉姐，我有些闷，想出去透透气。”

苏蓉蓉有些担忧地看着她，却又了然地说：“去吧，天凉，小心点。”

夜凉如水。夜空中，月色如洗，一天星幕。如此美景，使得她心旷神怡。左足微点，双刃相交，江慕枫一跃而起，竟一鼓作气来到了客栈的房顶。微微闭眼，感受这凉风，却发现一位老熟人在这对月自酌。

“思、思明兄？”江慕枫一时间为这突如其来的相遇有些不知所措，只觉大脑一片混乱。“你怎么在这里？”

方思明看了一眼她，随后又看向了夜的远方。“喝酒，想事情。”

江慕枫忍不住问道：“谁的事情？”

方思明答道：“一位故人。”

江慕枫顺手接过他递过来的酒，啜了一口，似乎在等他说下去。半晌，方思明终于悠悠开口道：“今天看到二丫，不知为什么想起了一位故人。不论那位故人的父亲如何责罚打骂他，他都不愿意离开。”

“你知道么，曾经有人想收二丫作为养女，张铁柱看着大笔的银子都同意了，可是二丫不想走。”

说罢，方思明颔首看向夜空。像是在发问，又像是在叙述。“二丫也好，我的故人也罢，为什么大家都愿意为了一点点温暖甘愿就把自己献出去呢？”

“即使是收养之恩，即使是小时候也曾或多或少被真心相待，可是真的值得吗？”

江慕枫凝视着他，忽然发现自己从未遇到过这种事情，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才好。半晌，她小心翼翼的开口，道：“值不值得都是自己的选择。但既然已经选择了，便是值得吧，否则也不会有现在的故事。”

方思明叹道：“是啊……‘父亲’不管怎样都始终是父亲，是面前越不过去的高山，是喜怒无常的大海，是无法割舍的存在……”

“爱悠悠，恨悠悠，思悠悠，何时有尽头？无尽无休！”

江慕枫沉默了。她看着方思明，忽然道：“你醉了。要不要我扶你回去？”说罢，竟不由自主的伸出手去。

方思明却轻轻推开了她伸过去的手。“别管我，让我静一静。”

江慕枫叹了一口气，收回了自己的手。定睛一撇，却发现客栈门前站着一个娇小熟悉的身影。

是二丫。不知她深夜来访是为了何事？

江慕枫回眸，最后看了一眼方思明。随后她轻叹一口气，一跃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