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原,夜凉如水。新月如勾,星河漫天,与洛镇外的河水一同流向远方。
江清,月近人。
瀑布下落的轰隆声打破了原本寂静的夜。江白曌颔首望向漫天星河,樱唇微启。“庭下如积水空明,水中藻、荇交横。”
“铮铮”的琴声,自瀑布上方响起。起初,江白曌并未在意那许多,认为不过是某家俗学弟子在抚琴。琴声由缓变疾,忽强忽弱,音色更是悦耳之极。江白曌从神往中回过神来,却是没想到这琴音竟如此讲究。
“莫不是遇到了知音?”江白曌微微挑眉,内心又惊又喜。
高处不胜寒,待所有事情都已登峰造极之时,寻找知音又是如何之难。细听琴音,江白曌将背在背上的琴放了下来。双手轻拨,琴声震破夜空。刹那间,如银河坠地,江白曌的琴声似滚滚江海流过,毫不留情地盖过了瀑布上方的琴声。
上方的琴声停了。江白曌内心微微有些得意,却听一声细得如同春雨一般的琴声又一次响起,铮铮的琴音清澈得如同中原之夜,更如细雨落入水中,与江白曌的琴音融为一体。
听闻,江白曌撇了撇嘴,轻轻咬住了樱唇。只听她曲调一转,起音顿变,琴声便如同拨云见日,阳光倾斜。
对方的琴声又停了,似是在思索。半晌,上方的琴音又一次改变了。这一次,与其说是在打破对方琴声的意境,不如说是合奏。对方的琴音如同微风一般徐徐吹过,轻抚沐浴着阳光的万物。
曲终,人不散。“阁下的琴音,非同一般。”半晌,终于听上方抚琴人说道。
江白曌嫣然一笑。“不敢不敢,与这位公子比起来,小女子的琴艺,不值一提。”
上方的人笑了一下,随后不动声色道:“在下原随云。敢问姑娘芳名?”
江白曌道:“见过无争山庄原少庄主。小女子姓江,不过是一位无名小卒罢了。”
原随云若有所思地笑道:“无名小卒么……倒是有趣。”说罢,他顿了顿首,道:“不知江姑娘,明日可有闲趣与原某再奏一曲?”
江白曌笑道:“乐意至极,能被原少庄主邀请,小女子可真是三生有幸了。”
原随云淡淡道:“相比‘少庄主’这个称呼,原某更希望姑娘能够喊我姓名。”
江白曌迟疑半晌,道:“原公子?”
原随云没有回答,可铮铮的琴音却代替他回答了这个问题。
江慕枫一跃而下,精准无误地来到了二丫的面前。她掏出铜镜,将乔汐雨与箫道远喊出来后惊喜道:“二丫?你怎么跑来了?”
二丫高兴道:“我、我跟我爹说我想去云梦,学成了本事回来开店养活全家。”
“我爹、我爹同意啦!他还说要弥补我,我好开心!”
二丫真挚地握住了乔汐雨的双手:“这都是你的功劳。”
乔汐雨微微惊讶道:“我?我怎么了?”
二丫道:“如果没有你说外面女孩子的故事,我不会想要过别样的生活,也不会有勇气去和我爹说出自己的想法。这份恩情我会永远记在心中,有朝一日我一定会报答你!”
苏蓉蓉也在这时走了出来。她看了看在一旁兴高采烈的江慕枫跟箫道远,又看了看正握着二丫手的乔汐雨,忽然笑道:“你们在说什么呢?这么开心?”
江慕枫喜道:“蓉蓉姐,二丫她答应去云梦啦!”
苏蓉蓉笑道:“这是喜事,应该庆贺。我去问问老板娘有没有孔明灯,听说孔明灯飞走的时候会实现放飞它的人的愿望。”
很快,苏蓉蓉就喊老板娘将制作孔明灯的材料送到房间内。四个人顿时在房间里忙得热火朝天,不出一会儿,一个小巧精致的孔明灯便完成了。
二丫看着几个人努力的成果,腼腆地笑道:“它可真美。”
乔汐雨看着她,笑道:“你的愿望比灯还要美。”
箫道远打断道:“好了,我们快去把它放走吧。”
众人来到了客栈外,点燃了孔明灯。看着孔明灯缓缓升入上方。
月亮隐在云层之后,夜空中唯有孔明灯散发着细微的光芒。小小的火苗用尽全力对抗笼罩着它的夜空。二丫目不转睛地盯着,眼睛中有不曾见过的热切与渴望。
可老天爷偏偏要与人作对。只见原本清澈的夜空忽然乌云笼罩,随后下起了雨来。二丫眼中的失望肉眼可见,乔汐雨急忙安慰道:“不要担心,老天爷一定收到了你的心愿!”
“二丫啊,爹来接你回家了。”一个令人讨厌的声音忽然传来,打断了她们。见张铁柱走了过来,谄媚地看着二丫,却在看到江慕枫与箫道远杀气腾腾的眼神后吓得后退了几步。还没来得及冷嘲热讽,却听二丫开口道:“三位姐姐,还有苏姑娘,今天多谢你们了,大恩大德二丫无以回报。”
江慕枫道:“雨太大了,你快快回去,别着凉。”
乔汐雨有些担忧地看着二丫与张铁柱远去的背影,又看了看漫天大雨,任由冰冷的雨水打落在她的脸上:“这场大雨来的可真不是时候,心底总有些不安,但愿不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
“不行,那畜生眼中的谄媚不太真实,总感觉要出事情!”一股不详的预感自江慕枫心中升起。她顾不得身上的伤痛,直直冲进了雨中,朝着谢家小院跑去。
“江小妹说得不无道理!”箫道远也冲了出去。“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厮肯定要干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了!”
果不其然,仨女的担心终于成了现实。谢家小院外,二丫被人用布条堵住嘴,空洞的眼神中既没有绝望,也没有失望。她像行尸走肉一般被人拖拽在雨水冲刷的长街上。张铁柱收好银子,抱起面部肿的厉害的张小宝头也不回的走了。
院门合上,也关上了一位可怜人的希望。
“来晚了!”乔汐雨急道。
江慕枫跟箫道远却已经踹开了小院的大门,冲过去就一个耳刮子将张铁柱扇倒在地。江慕枫的眼睛简直冰冷的可怕。只见她掏出蝴蝶刀,将刀尖对准了张铁柱的眼睛,道:“畜生,二丫呢?”
张铁柱虽然吓得瑟瑟发抖,但此刻却挺直了腰板,理直气壮地说:“那个赔钱货老子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我就是不说你又能拿我怎么样!”
“嘴巴倒挺能叭叭!”江慕枫气急败坏道,一刀捅进他的眼中。张铁柱发出一声哀嚎,却又被箫道远与纸人困在了阵法中。箫道远唤来纸鹤,直打张铁柱的死穴,而江慕枫则是上前去,使出“浮生若梦”,将箫道远没有击中的地方都打了个遍。
张铁柱被打得跪地求饶,连牙齿都被打掉了几颗。他顾不得那只已经血肉模糊了的眼珠,直直求饶道:“哎哟别打了!我说!我都说!!”
“那天还了赌债后,手又开始痒了起来,看还有余钱就跑去又赌了几次,没想到越欠越多……我说宽些时日来还,可是赌场的人不愿意,她们要把我小宝带去金陵的什么坊还债。那地方一听就不是什么正经地方,小宝将来要中状元当大官的,怎么能去那里!”
“所以张小宝不能去,你就让二丫去吗?”乔汐雨提灯走来,语气冰冷地仿佛是另外一个人。“你还是不是人?”
张铁柱道:“那怎么了?老子养了她那么多年,她救小宝不应该吗?”
江慕枫怒道:“究竟是谁养谁自己心里没点数吗?敢问这些年宁可挣过一分钱?也不动动你那生锈的脑子想一想,你们家钱哪里来的?天上掉馅饼?你是猪吗?”
箫道远则弯下腰,用手中的铜镜碰了碰张小宝脸上的肿块,冷笑道:“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告诉我,他们把二丫带去哪里了,不然……”说到这里,她又冷笑着给了张小宝一个耳刮子,道:“我就废了他一双耳朵,一双眼睛。”
张铁柱彻底的慌了神:“他们要连夜去金陵,现在应该是去找车夫……”
“二位姐姐,这里就交给我吧。”乔汐雨走上前来,眼神冰冷的可怕。“我要用引梦术让他们尝尝,二丫这些年来受的苦。”
江慕枫与箫道远对视了一眼,便毫不犹豫的冲了出去。
绝望的二丫踏上马车,周围凶神恶煞的壮汉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你们放开她!”
平地惊雷,激起新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