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峙

已经两天没有吃过一粒饭喝过一口水了，程五月舔了舔嘴唇，感觉就想旱季的田地一样，斑驳不平。

她坐在床上，双手被粗糙的绳子勒的生疼，窗户和门都是紧闭的，程五月看不见一丁点光，一片黑暗中，她连哭都哭不出来。

长久没有动作过的身体是麻木的，连带着她的心也麻木了。

她想起那天做的那个梦，真希望那个梦是真的，虽然已经不记得梦究竟是什么样的，但在梦里，她肯定过的比现在幸福，至少不会有人绑着她去嫁给一个不认识的人。

她知道卢大富，也知道卢大富的儿子是个傻子，所以才会找到她，疯子配傻子，正好。

不知道，在那个梦里会不会碰到范老师？

想到范知君，程五月心里又有点酸涩，她还没有感谢范知君给她的那瓶牛奶，她知道范知君喜欢打篮球，但每次她都不敢去看，学校下个月有运动会，不知道范知君会不会去参加教师篮球赛……真想去看他打篮球啊……

怎么好像听见有谁的声音？

迷迷糊糊中，程五月听见了一个声音，很熟悉的感觉。

范知君有人吗？程五月？程五月你在家吗？五月？

范知君拿着公文包，在程家门前来来回回的喊，没有人应他。

范知君程五月？没人吗？五月？五月？

程五月听到了范知君正在喊她，开始奋力拉扯手上的绳子，她张口想要回应，但是太久没有喝过水，她的嗓子就跟灌了铅一样，发不出任何声音。

范知君走到了程五月房间窗户外面，用手敲了敲。

范知君五月？你在里面吗？五月？

没有人应他。

范知君难道真的都不在家？

听见范知君自己嘟囔着，脚步声离自己越来越远，程五月心里急得要死，她用尽全力拉着绳子，无声的“啊啊”叫唤着，想要发出一点声音哪怕一丁点也好。

程五月啊……啊！！

范知君脚步一停，猛地转头，看着刚刚那个窗户。

范知君程五月？是你吗？

他又走回窗外，敲着窗户。

程五月范，范……

程五月说不出完整的话，只能一直喊着“范”，范知君知道她就在里面，听这个声音，一定是已经很久没有喝过水了，他急忙喊，

范知君我知道你在里面，别怕，老师马上就帮你出来。

程五月嗯，嗯！

知道范知君看不见，程五月还是用力点了点头，她不知道范知君会怎么把她救出来，但她相信范知君一定能够成功。

怎么把程五月救出来，这确实是一个问题。门窗都上了锁，程五月进不去，也不可能一脚踢开…

等等，努力一把说不定真的能一脚踢开？程五月家是老房子，门并不结实，门坏了还可以赔，但是人在里面，不吃不喝的，出了什么事的话可就真的糟糕了。

还没等他踢，程越明和李茹回来了。

他们手里提着不少东西，脸上笑开了花，看见范知君，赶紧跑过来。

程越明你是谁！

程越明你在这干什么？

程越明不认识范知君，但是李茹认识。

李茹范老师？好你个范老师，堂堂一个老师，居然还做起来贼的勾当！

她双手叉着腰，还不忘把手上的一大袋东西挂在手腕上，范知君看了一眼，都是大红色的，看样子像是彩礼。

范知君你们要程五月嫁人？

程越明和李茹都是一顿，李茹把程越明拉开，离范知君更近。

李茹这是我们家自己的事，轮得到您来管？

范知君程五月不愿意，你们就把她管在这里？强迫她退学？强迫她嫁人？

范知君指着身后的门，盯着李茹，不放过她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

李茹是，

李茹倒也承认了。

李茹不是我说，讲点道理吧范老师，我们家你也看见了，就这样，条件自然是比不上你们这些知识分子的家庭了，为了供程五月读书，已经供到吃不起饭啦！她也长这么大了，是时候来回报我们了，您说，这有什么不对的吗？

李茹再说了，给她找的那家人，出了名的阔绰，人家看得起她都是她的福分了，我为什么不答应？

她说的理所应当，范知君也突然明白了为什么程五月会是这样的性格。

有这样蛮不讲理的父母，程五月怎么可能会过的舒坦。

范知君你们这样是违法的你知道吗？

李茹什么法不法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父母就是最大的法！

范知君把她放出来，她已经两天没吃过东西了，再这么关下去，会死人的，她可是你们女儿。

李茹范老师都知道她是我们女儿，所以就不用您费心了，还请您走吧，我们到时候自然会把她放出来。

范知君知道跟李茹说没用，而从始至终，程越明始终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他想起来，之前了解程五月的一些事情的时候，李老师跟他说过，程越明这个人好赌。

范知君程先生，

范知君没有理李茹，转而对程越明说道，程越明愣了一下，还从来没人叫过他“先生”。

范知君不管怎么样，程五月也是你们女儿，长时间被关在一个封闭的地方，不仅她健康有损，还会严重影响到她的心理，你们不会真的想把她逼疯吧？作为一名父亲，我想您对程五月还是有感情的，不管您是出于什么原因急着要程五月嫁人，我都希望大家可以坐着好好商量，而不是以这种方式，强扭的瓜不甜，不是吗？

程越明嗫嚅着，他向来话很少，怕老婆，在别人眼里老实巴交的，其实是一个资深赌徒，好赌成性。

之所以要急着把程五月嫁出去，是因为他欠了别人一屁股债，债主已经追到家里来了，他没办法，李茹提出把程五月嫁给卢大富家的时候，他有过犹豫，毕竟也是老程家的孩子，虽然不是儿子，但也是个女儿。程越明不是一个狠心的人，但他懦弱，麻木。当年程五月死活要继续读书，他把李茹拉走以后，被李茹打了好几巴掌，也不敢还手。

所以这次李茹说要嫁女儿，他始终没说什么，祸是从他这里开始的，程五月也算是报答了他之前为她挨的那几巴掌。

范知君看着眼前的俩夫妻，一个泼辣无理，一个懦弱麻木，他真想立马把门砸烂，抱起程五月就离开这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