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皇上,您莫信他们的胡话,臣妾真没说错,他们就是在臣妾的府门口骂您!”
大殿内,一位妃子正在气愤地指着大殿中央跪着的那几人,大叫着。
“爱妃莫气,只是……光凭你的一面之词,朕如何下定论?”
皇上摊手表示无奈,眼前这位妃子是他最宠的,琴棋书画个个拿手,平日里性子比较高傲,可是跳起舞唱起歌儿来,永远是他最喜欢的。
大殿中央,跪着的是凌首义一家,分别为凌首义、凌首义的妻子,凌首义的大儿、二儿、三妹。
“若圣上不信,就听听兰姐姐如何说的!”妃子气道,将目光投向了兰妃兰茗。
兰茗看到了那妃子驶来的眼色,心领神会,也装模作样道:“妹妹说的极是,臣妾可作证。”
凌首义哭死的心都有,他招谁惹谁了?今早上不就是那妃子过来招惹了一下他家老婆,他博了两句,一家就给整来大殿给跪着了。
“这……”即便如此,皇上还是不大相信,毕竟后宫勾心斗角的事儿不少,说不定这俩妃子串通好的呢。
妃子一听,气得就要跳起来,她见在座各位妃子都不动于衷,静看好戏,连忙使用唇语道:
“配我演戏,重重有赏。”
大多数妃子都看懂了,便站出来一一作证:
“臣妾作证。”
“臣妾今日路过兰姐姐的府门,发现门口就跪着那一家!”
“臣妾也能为各位姐姐作证。”
这下,皇上总不能说所有妃子串联起来,只为伤害一家曾为朝廷立下汗马功劳的吧?
果然,皇上还真信了,龙颜大怒:“凌家,好大的胆子,竟敢怀疑朕的作法!”
凌首义刚想喊冤,皇上便继续道:“凌家以下犯上,该死!诛九族!”
凌首义一家如遭雷劈,愣愣地跪着。
岂料皇上还没说完:“没收一切凌家财产,统统砸去!”
凌家,算是彻底毁了。
毁在一个向皇上谗言的小人手里!
凌家的大儿、二儿和三妹被拖走的时候,用他们那个年纪最痛恨的眼神,死死地瞪着皇上,瞪得他心颤。
那是掺杂着痛恨、轻蔑、冷笑、看不起的眼神。
皇上想,这辈子,这眼神,忘不了。
多年以后,那皇上才终于明白,当年的这个选择,显得他多么愚蠢。
愚蠢到,整个朝代跟着陪葬!
当然,那都是后话。
官员们火速赶到凌府,砸了凌府的牌子,把里头值钱的东西统统抢了。
那些脸上带着可耻的笑容的官员,没有注意到,就在后面的灌木丛里,一双悲愤的双眼死死地瞪着他们。
那是一双出自于少女的双眼。
那少女看的专注,忽然被一个黑衣男儿给拖了去。
找到一个隐蔽的地方,黑衣男儿深深地看了那少女一眼,那是一双漂亮的眼睛。
却掺杂着同情与怜悯。
那时候的少女不会知道,眼前的那个人就是尊敬的六皇子。
没有人看到,在皇上大发雷霆的时候,大殿门口,躲着一位怯生生的男儿。
对,那就是六皇子。
他去过凌家,凌家最小的女儿给了他深刻的印象。那双活灵活现的大眼睛,总是滴溜溜地转着,和他一样好动的性子,不喜欢被那些条条框框的规矩约束着。
此时,他的目光在跪在大殿中央的凌家中搜寻着。
他没有看到她的身影。
那时候的他还不知道,身为六皇子的他,只要像那位妃子,他的娘亲求求情,也许就能赦免凌家诛九族。
但那时候的他偏偏不知道。
那时候,他只在意着她。
那次,他救下了她,一转眼就是四年。
时隔多年,她本也要成为他生命中的一个匆匆过客。
且不想,时隔多年,他们竟然能在命运的安排下再一次遇见了对方。
但,时隔多年,我们早已不是曾经年少的模样。
但,时隔多年,我们是否还能找回曾经的笑颜?
《第一章——零碎的记忆》
上辈子的五百次回眸,才换来这辈子一次的擦肩而过。
而斓墨更甚,因为当她看到那位“主子”露出真面貌的时候,嘴巴就没有合拢过!
因为,那位主子竟然是——楚延歌!
见到楚延歌,斓墨就像刺猬见到了敌人一般,浑身竖起刺,冷道:“又是你啊。把我关在这,很好玩?”
楚延歌虽早就已经料到斓墨是这样,却依然遮掩不住眼底的一丝失落,他耸耸肩,故作无所谓:“怎了?是不是更加厌恶了我?”
“你还算有点自是知名。”斓墨冷声道。
呵,自是知名。
楚延歌的心底冷笑连连,他在嘲笑,嘲笑自己没有自是知名。
明知她还是会竖起一身词,却总是试图越过那一身刺,想进入她的内心。
“有事情快说。”斓墨往后退了一步,冷冷道。
楚延歌见她一脸的不耐烦,心像被针扎了一下,还是挤出一个笑容道:“你知道你的爹娘在哪儿吗?”
斓墨看着楚延歌,总觉得他好像有点儿不对,但又说不出哪里怪,于是用那双漂亮的眸子瞪着他。
“你知道你的爹娘在哪儿吗?”
楚延歌再一次重复了一编。
“你忽然问这个干……”斓墨话音未落,脑袋忽然一阵阵疼,脑海里再次浮现了一段模糊的画面——
黑衣人,他看着一位少女……
那少女的脸上充满着疑惑与胆怯。
等等,那少女的手上!那朵花!
画面忽然无限放大,逐渐模糊了黑衣人与少女,那朵花变得越发清晰起来……
还是那朵花,那朵花忽然出现在一片混沌的地方里,散发着微弱的荧光……
斓墨觉得自己仿佛身陷那个地方,周围一片黑,只有那朵花,展现在她面前。
那朵花仿佛带有诱惑,仿佛在说:“摘下我,摘下我吧。我就要枯萎了。你只要摘下我,我便永远都盛放!”
斓墨情不自禁地伸手,眼见就要触摸到那朵花了……
“摘下我吧,摘下我吧。你只要摘下我,我便永远都盛放!”
摘下我吧……摘下我吧……
快了,快了……
《第二章——开启阴阳界的钥匙》
用我三生烟火,换你一世迷离。
楚延歌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斓墨的脚底下忽然出现一个巨大的黑色的圆圈,然后,斓墨这样慢慢地身陷了下去的整个全程,他刚要跑去,后面不知何时出现的一个人就将他给抓了回来,于是,他就这样看着斓墨的最后一点儿陷了进去。
“谁!”楚延歌转过身来,看见的就是在后面一脸笑意不减的苏九尘。
楚延歌瞪着眼睛,冲着苏九尘吼道:“苏九尘,你在干什么?你怎么可以这么过分?她就这样掉入了那个不明不白的黑洞,你难道不担心么?正是因为你是她唯一的亲人,所以,你带给她的伤痛才会更深。可你现在在干什么?你竟然让她就这样消失了,你倒是在这儿悠哉。”
“啧啧。”苏九尘端起一边的茶壶,给两个茶杯都倒上了茶,自己端起一杯喝了下去,另一杯端到楚延歌面前,“吼了这么多,别嗓子给扯坏了,我们的六皇子赵惊歌小陛下,若是扯坏了嗓子,这个责任老夫担不起。”
楚延歌一把打落了苏九尘手中的茶杯,茶杯落在地上瞬间成了碎片,滚烫的茶水溅到苏九尘的脸上,苏九尘的脸瞬间一片红色,可他依然微笑。
楚延歌看到苏九尘那副笑容,心里就窝火,他直接扬起手来扇了苏九尘一个巴掌。这一巴掌,他拍得极其用力,直接将苏九尘拍飞出去。
苏九尘抹了抹嘴角的鲜血,诡异地笑着:“赵惊歌……你不会想到的,当斓墨从那个黑洞里出来之后……”
“她会怎样?”楚延歌简直想掐死眼前的这个人,若不是这个人知道墨墨的下落,否则,这个人可能早就魂已归西了,“说!说啊!”
“她呀……”苏九尘忽然以一种居高临下的表情,看着楚延歌,“放心……她不会死。”
听到“她不会死”这几个字,楚延歌心里悬着的那颗大石头终于落了,他松了口气,死死地瞪着苏九尘道:“她若出了什么事,我让你陪葬。”
“六皇子的话,我怎敢不听……”苏九尘冷冷地笑着,看起来格外阴冷。
“别做一个六皇子右一个六皇子,小心了隔墙有耳。”
苏九尘忽然冷不丁冒出来一句话:“六皇子莫急,我刚刚的话还没说完。”
楚延歌一个激灵,鲤鱼打挺,紧张道:“什么话?快点说,你若敢伤到她一根毫毛,我要你全家陪葬。”
“全家?”
苏九尘的心忽然被刺痛了一下,因为“全家”这个词。
没有人知道,他才六岁的时候,本该属于他的家的幸福,就破碎了。
“呵……”苏九尘忽然笑了起来,他看着楚延歌,笑着笑着就出了眼泪,可他还是笑着。
他多怀念以前。
若,不是因为……那些人,他本该,现在已经有了妻儿,有了孩儿。
那应该会是一个非常幸福美满的家。
可是,这一切美好,都是幻想。
因为苏九尘他深知,他永远没机会,也没有可能会实现这样的美好。
楚延歌奇怪地看着苏九尘,总觉得像苏九尘这样风轻云淡的人,背后会隐藏着什么秘密?
但,苏九尘也明白,他没必要把这一切都告诉楚延歌。
因为,楚延歌这种从小就含着金汤匙出生的皇子,永远都不会明白。
永远都不会明白他们这些穷苦百姓的烦恼。
楚延歌冷冷地看着眼前这个近发疯的男子,冷哼:“你在抽什么风?”
“哈……”苏九尘无所谓地笑着,“我早就没了家,要杀也只有我一人。”
没有人知道,这些年他是怎么走过来的。
他听见那么多人在谩骂他们家,说,他们家死的活该。
呵……
死的活该?
那时候他就在想,等未来的哪一天,自己足够强大了,这些人,一个都逃不掉。
直到后来,他收了她。
她倔强,不服输的性格给他曾经灰暗的生活带来了一片云彩。
是她让他觉得日子有趣。
但是,在这种朝廷险恶的环境里,再清澈的流水,踏入了沼泽,还是会变的肮脏。
他所能做的,就是让她趁早适应这种环境,对任何的事情不要抱太大的希望。
只有这样,到了最后才不会越难过。
并且,他希望,她与那些人,没有任何的瓜葛。
也许是有私心,希望她和他站在同一个立场上,他希望她最好能彻底痛恨那些人。
而让她痛恨那些人最好的方式,莫过于……
她的身世!
“你到底在想些什么?”楚延歌简直搞不懂苏九尘,他成天这副风轻云淡的样子,还真想不到他到底在想些啥啊!
“呵。”苏九尘淡淡地看着楚延歌,微微笑道,“我在想,等我把那条消息告诉你,你……会怎样……”
楚延歌的心里顿时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他看着苏九尘,问:“说!”
“那就是……”苏九尘邪魅一笑。
“当她出来后,你,会彻底成为……”
“她、的、仇、人。”
楚延歌猛然一怔,再次反应过来的时候,苏九尘早就已经扬长而去。
另一边。
斓墨被黑洞吸去之后,眼前的那花愈发变得清晰起来。
好美……
斓墨发誓,有生以来,这朵花真的是好美好美,美得让人心醉,谁看了都想去轻轻地抚摸一下。
斓墨缓缓地走了过去,伸出手,这朵花竟然就这样捧在了她的手中!
这朵花的光芒越来越耀眼了,斓墨睁不开眼睛。
《第三章——须墨花花神》
她的双眸清净天下,从此泉水淌她心中成了花
睁开眼时,斓墨忽然发觉自己周围又变成了一片灰暗,那朵花也没了。
这是……哪儿?
斓墨挣扎着起来,看了看周围,跑了两步,但黑暗仿佛无边无际。忽然,远处出现了一束亮光,斓墨立即大叫道:“哎,那儿的,过来下!”
而那束亮光的主人也仿佛听到了斓墨的召唤,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等那光走近了,斓墨才隐隐约约看到,那似乎是一位女子的容颜。
那女子疾步走到斓墨面前,斓墨盯着她,好半天都没有说出话来。
那真的是一张绝美的容颜。
黑色的犹如瀑布一般的长发,那双漂亮的细眼,嘴角边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一身雪白色的纱裙,圣洁如雪,裙裾翩然,青丝随风舞动,似乎即将乘风而去。
那外貌,简直天地下所有的女子见了都自愧不如,天地下所有的男子见了,都会败在她的裙下。
斓墨蹙眉,这女子,从来到这里,一直都是一副不变的温笑。万一有诈呢?
“我是须墨花花神。”似乎明白了斓墨的疑惑,花神微笑道,“你,就是我的有缘人。”
有缘人?斓墨疑惑道:“此话怎讲?”
终于,须墨花花神将事情娓娓道来——
须墨花只在阴阳界的缝隙里生存,且世界只有这一朵。须墨花一百年盛放一次,但开放的时间只有半个时辰,其余时间都是凋零。须墨花每一次的轮回,都会重新抉择一个有缘人。只有须墨花花神选定的有缘人,才能看到须墨花在人间的虚拟体。
说到这里,花神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只可惜……”、
“只可惜什么?”斓墨好奇道。
花神看了看周围,眼神里闪动着不舍:“这一年,阴阳界要发生混乱了……须墨花花神也要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为何?”
“因为,我只能生存在阴阳界里,但凡阴阳界出现了什么症状,我也会遭到死亡。”
斓墨蹙眉,问道:“为何这世间只有这一朵花?”
花神听见这个问题,先是愣了一下,然后苦笑:“其实,这世间上本不止我一朵。只是后来人间起了谣言,说须墨花能满足人的任何愿望,于是,人们开始疯狂寻找须墨花……生存在各地的须墨花被赶尽杀绝,而相对应的花神也灰飞烟灭。只有我侥幸逃生。”
“我在被一个老婆子追杀的时候,无意间踏入了阴阳界,庆幸的是,老婆子无法进入,但是,当初的我可曾想过,我踏入了这阴阳界,就再也出不来了……这么久来,我一直都是一个人孤独地活着……
“须墨花能生存一百年,一位花神就一样地也能生存一百年。后来我意外地发现,须墨花一个轮回过后,我竟没死。
“包括接下来的几个百年,我都没有死。这时候我才终于明白了,我竟然拥有了不死之身。
“但是,我就算再厉害,灵力也是阴阳界给予我的。若是阴阳界坍塌,我……怕是也活不成的。”
斓墨入迷地听着,到最后,花神讲完了,斓墨才开口询问:“就没有法子,能让阴阳界不坍塌吗?”
花神先是一愣,然后微笑道:“也许吧,我也不知道。但是,死了就死了吧,活在这阴阳界这么久,连一个说说话的人都没有,今日一见,算是让我舒服了。”
终于,不是一个人了。
花神想着,满足地说:“既然你在这儿迷失了方向,不妨随我来。”
斓墨想了想,这倒也是,与其在这儿一点希望都没有,还不如和她走一趟,说不定真能出去呢?
与花神弯弯绕绕走了许久,眼前忽然出现了一池泉水。斓墨正感叹着这泉水真是美丽,却见花神纵身一跃,跳入水中就给没了影子。
斓墨瞬间大吃一惊,连忙跑到泉边,却发现这泉水竟然没有任何波纹漾开,仿佛没有人跳下去。
这是怎么回事?
斓墨困惑着,正将手轻轻放在泉水之上犹豫着是否要跳下去的时候,忽然一阵大力将她扯了下去。
哇啊啊啊啊——我还不想死啊!
斓墨崩溃地想着,嘴里也“啊啊啊”地叫唤着,突然不知是哪儿的一股力量,斓墨忽不再往下沉,她开始向四处打探,竟发现花神在微笑看她。
“唔唔唔,花神你怎么搞的?”斓墨皱着眉头看着花神,她在水下的样子真的好美,白色的裙子漾开,长发不时会飘着挡住她的容颜,可眼睛里的那一丝丝笑意,真的好美啊。
花神将一只花灯交给了斓墨,微笑道:“你,牵着这盏花灯吧。”
“这是什么?”
“这,是回忆相思灯。”花神笑,“当泉水变成淡黄的时候,你带着这盏花灯来到泉水里,回忆相思灯会告诉你一些你从未知道的事情。对了……”
“什么?”
“没什么。”花神忽然垂着眼,扯出一丝勉强的笑容,“记住这些。”
虽然奇怪,但斓墨还是应了下来。
这个傻傻的姑娘,斓墨,怕是不会知道,这盏回忆相思灯,里面不仅有着回忆相思魂,还藏着一个东西。
斓墨懵懵懂懂的,看着花神渐远的背影,直觉告诉她,这盏花灯,有可能是个大东西。
但那时的斓墨还不知道,当花神将这盏花灯交给与她的时候,意味着什么。
她只是牵着花灯,又回到了岸上,惊奇的是,裙子和头发竟然一点都没湿!
真神奇啊。斓墨心里想着,提着花灯,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光芒会克制一些恐惧。
花神已经离开了,斓墨决定将花灯放在这儿,这样亮着光,到时候回来时更方便看到。反正泉水应该不会那么快变成淡黄,不妨去周边逛逛?
于是,斓墨这位胆大无穷的女孩子就这样果断地放下了回忆相思灯,然后大步向前走去。
《第四章——原来她也曾有家》
小窗外雨滴了一滴又一滴,远处的人你可知我在等你
“这都已经过了一天了,为什么斓墨还是没有回来?”这已经是楚延歌问苏九尘的第二百五十遍,他的耐心几乎要被眼前的混蛋给耗光。
早上,楚延歌刚从床榻上起身,就有侍女急匆匆跑了过来对楚延歌说,苏九尘在外面要求见他。楚延歌立即起床,衣服都没有套好,穿着一件单薄的白衣就要跑出去。外面忽然传来一声尖叫,紧接着一脸悠哉的苏九尘就踏入了屋内。
“你再怎么着吧,也不能这样粗鲁地对待一位女子吧?”楚延歌咬牙切齿地看着一边被定了穴位不得动弹的侍女,然后将目光转向罪魁祸首苏九尘。
苏九尘拍了拍手,上上下下地打量了楚延歌一番,最后“噗嗤”地笑了出来:“请你把衣服穿好。”
“别扯了话题!”楚延歌深吸一口气,在心里不断地提醒自己冷静,面对眼前这个混蛋没有足够的耐心,很容易一巴掌就上去了,要冷静!
“说,斓墨过了一天,为什么还没来?”如果可以,楚延歌真的很想将苏九尘大切八块,“这都过了一天了她还下落不明,你倒是悠哉?你难道就不急吗!”
苏九尘“啧啧”两声,看着眼前一脸“如果可以我一定要把苏九尘大切八块”的表情的楚延歌,淡淡地说:“别急,阴阳界还要差不多一天的时间才能崩塌,斓墨有足够的时间逃离阴阳界。”
“你说什么?斓墨进入了阴阳界?阴阳界还有一天就崩塌?”楚延歌几乎要气得跳起来,他瞪着眼睛看着苏九尘, “你就不急吗?你就不怕斓墨会葬身在阴阳界吗?你怎么可以每时每刻都这幅表情!你难道不觉得她看到你这幅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表情会觉得难过?”
苏九尘皱眉,将楚延歌指在自己鼻子上的手指淡定地放了下来,微微笑道:“斓墨一定可以逃脱阴阳界的。我相信她。”
“这不是相不相信的问题!”楚延歌用力垂了一下桌子,桌子上的茶具全部东倒西歪,他怒吼,“若是她出了点什么事情,我告诉你苏九尘,你,跟着她陪葬!”
苏九尘风轻云淡地品了一口茶,这才缓缓说道:“她不可能会死的。”
“你到底在搞一些什么鬼把戏?你以为你非常清高?”楚延歌双手握成拳,极力克制着自己心中的怒火,“苏九尘,我真不明白,你每时每刻一副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装得不累吗?”
每时每刻一副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装得不累吗?
不累吗?
苏九尘自嘲般勾起唇角,不,不是装的。当他从属于他的家没了的时候,已经没有什么东西值得他在乎了。
“呵……”苏九尘又喝了一口茶,这才终于直视楚延歌的双眼,“你说……有何值得我上心?”
“斓墨是你的徒弟!她值得!”楚延歌嘶吼,“如果她都不值得,还有谁值得!”
如果她都不值得,还有谁值得!
还有谁值得?
苏九尘也曾在心底这样反反复复问过自己,除了亲人,还有谁值得?
眼前就出现了一张脸,墨色长发盘腰间,冰色长裙随风舞动,明明只是十四五岁,却美得像初冬的小雪,洁白无瑕,看似冷得很,其实捧在手间一会儿就化了。
那,是凌阡陌,是斓墨。
她其实没穿过什么华丽的裙子,通常都是像个清秀的少女,但只有苏九尘知道她多渴望那些漂亮的裙子。
于是,苏九尘送给了她那条冰色长裙。
其实那条冰色长裙并不是很美丽,但是在她身上,真的很美。
墨色的长发随意扎着,少女略长的凤眼像一把锐利的剑,嘴唇总是习惯地微微往上挑,露出一抹轻蔑不屑的笑,一身长裙将她显得高挑,犹如一位一人在上万人在下的冰雪女王。
明明只是十几岁而已。
苏九尘发誓,他一定会代替她的家人,好好照顾她。
笑起来的她才好看。
苏九尘觉得,她是最好的女孩,虽然她不可能一辈子都属于他。但是,看着她幸福,他便幸福。
她就是他要花上一辈子守护的亲人,妹妹,或者是徒弟。
“你说话啊!”看着苏九尘一直沉默不语,楚延歌简直会被逼疯,“装哑巴很好玩吗!你说啊!你这个没有人性的家伙!”
“够了……”苏九尘的双眸忽然冰冷,他看着眼前暴怒的楚延歌,淡淡道,“差不多了,我先告辞。”
“回来!”楚延歌直接将苏九尘甩到墙壁上,这一摔,楚延歌摔得极其用力,苏九尘瞬间吐了一大口的鲜血,但是嘴角那漾开的一抹淡淡笑容却仿佛凝固了一样抹不去。
苏九尘用袖子擦了擦嘴角的血,眯着眼道:“殿下可否将气都撒完了?撒完了老夫就先行告退了。”
“不准!”楚延歌握紧拳头,背对着苏九尘道,“何时斓墨回来,何时你走。若斓墨永不回来,你……永不许走!”
苏九尘看着楚延歌,扯出一个轻蔑的笑容,“殿下的话,老夫怎敢不听。”
“来人!”楚延歌一吼,两位侍女上来,楚延歌道:“给这匹老夫找件衣裳来!”
“是。”
说罢,楚延歌便拂袖走人,临走前不忘扔下一句:“你若敢逃,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苏九尘笑笑,侍女将衣裳送了上来,苏九尘挥了挥手道:“放这儿,等会儿我穿。”
另一边。
斓墨看了看一边的泉水,又看了看回忆相思灯,一咬牙,大步向前走去。跨了两步,又急匆匆跑回来,先是看了一眼花灯,随即又看向泉水。泉水依然是碧绿碧绿的,没有一点儿黄色的迹象。斓墨又跑了两步,回头看了看泉水,唔……好像有点黄!斓墨又往回走了一步,啊,还是绿的呢。斓墨努了努嘴,看向了花灯。好吧,平安得很,斓墨便放宽心来,又向前跑去……然而,跑了差不多十丈的样子,她又给折返回来,好嘛,水还是绿的呢!(¯•㉨•¯ )
就这样反反复复了这么久,斓墨终于放弃了“去前面溜达溜达”的想法,就这样跪在泉水前。就在斓墨即将打瞌睡的时候,水忽然从外边一圈开始,慢慢地变黄!
斓墨打一个激灵,睡意立即全部驱除了,她连忙掐了一下自己。唔好痛啊!好嘛,不是在做梦!快,拿花灯!斓墨连忙拿起花灯。
一秒,两秒,三秒……
为嘛子还是没反应?
在斓墨即将要把花灯扔一边的时候,花灯忽然发出了奇异的光芒!
睁不开眼睛了!
光芒终于逐渐变暗,斓墨缓缓睁开了眼,却忽然大叫一声——她竟然……在一座山上!
斓墨疑惑的很,忽然远处传来一串姑娘的歌声,紧接着一位欢快的姑娘就这样蹦蹦跳跳地出现在了眼前。
走到半途,姑娘看了看即将下山的太阳,暗自加快了脚步,一个不留神脚尖被小石子绊了一跤,摔倒了一边的灌木丛里。
姑娘扶着被磕出了点血的额头,皱着眉从地上爬了起来。衣服上沾了点尘土不重要,得赶快回家了。她刚想把筐给背上,却发现所有的草药都散落在地上沾满了泥土!
完了,这一天的心血全没了。
“我真应该看一下黄历,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为什么这么……”
姑娘忽然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就在被打翻的草药旁边,也就是姑娘的后面,有一朵她只在书上看过而没有从没有见到实体的奇特的花!
这朵花是墨绿色的,周围散发着微弱的荧光,花瓣有半个小指那么厚,像水晶一样半透明。尤其是像天即将黑了的情况下,这花更是美得不可思议!
她摘下了这朵花,然后飞一般跑向山下。
画面开始迅速流放……场景切换到一栋高大的府门口。那府门被砸了个稀巴烂,那姑娘忽然震惊地看着这一切,手上的花已经不翼而飞,她躲在一个灌木丛后面,就这样流着泪却不敢说出声来。
忽然飞出了一个黑衣人,将姑娘劫走。可是斓墨现在并不想知道那黑衣人是谁,因为,她飞快地跑到府门口边,看着一块牌子上面端端正正刻着两个大字——
凌府!
凌阡陌,凌府!
斓墨一个不留神,被一块小石子绊倒了一下,跪在了地上。她看着这刺眼的两个大字,忽然间大脑就一片空白了。
这是……这是她的家吗?
凌府……她也曾有家吗?
那是不是,她还有爹,有娘,有亲人呢?
斓墨被这个想法惊起,没来得及细想,场景忽然快速切换。
她来到了大殿堂,中间跪着好几个人。那坐在龙椅上的应该就是皇帝。皇帝穿着金丝条纹画着祥龙的龙袍,流露出几分不怒自威的威严。
“皇上,您莫信他们的胡话,臣妾真没说错,他们就是在臣妾的府门口痛斥您!”一位妃子正在气愤地指着大殿中央跪着的那几人大叫着。
“爱妃莫气,只是……光凭你的一面之词,朕如何下定论?”
“若圣上不信,就听听兰姐姐如何说的!”妃子气道,将目光投向了另一位妃子。
那兰妃看到了那妃子驶来的眼色,心领神会,也装模作样道:“妹妹说的极是,臣妾可作证。”
“这……”即便如此,皇上还是不大相信,毕竟后宫勾心斗角的事儿不少,说不定这俩妃子串通好的呢。
妃子一听,气得就要跳起来,她见在座各位妃子都不动于衷,静看好戏,连忙使用唇语道:
“配我演戏,重重有赏。”
大多数妃子都看懂了,便站出来一一作证:
“臣妾今日路过兰姐姐的府门,发现门口就跪着那一家!”
“臣妾也能为各位姐姐作证。”
这下,皇上还真信了,龙颜大怒:“凌家,好大的胆子,竟敢怀疑朕的作法!”
凌家!
斓墨忽然大脑一片白,脑海里只反反复复地响着一个词:“凌家,凌家,凌家……”
跪在地上的那个最高大的男子,应该就是她爹吧?斓墨好想走过去看看她亲人的容颜,可是她发现她迈不开步子。
皇上继续道:“凌家以下犯上,该死!诛九族!”
诛九族!
诛九族!
诛九族!
斓墨犹如雷劈,指尖颤抖,明明衣裳穿得并不单薄,明明周围并不冷,可她觉得自己的身体,自己的心在一寸一寸地冷了下去。整个人仿佛放到了冰窟窿里。
岂料皇上还没说完:“没收一切凌家财产,统统砸去!”
斓墨瞪大了眼睛,她看着那满脸怒气的皇上,多想摔上两个耳光。可是她连步子都迈不开。
这就是她的家没有的原因啊?原来……是这样啊……
她原来也曾有家。
她也有过家啊……
斓墨的脸上忽然漾开一抹笑容,滚烫的泪滑下。她又哭又笑,不知道是因为知道了原来她也曾有过家而感到片刻的欣慰,还是因为她明白了她家原来是这样灭亡的而感到悲伤。
她真的好想好想走上前去,她想看一看她亲人的样子,一眼就好。
可是,她动不了。
场景再次切换。
官员们火速赶到凌府,砸了凌府的牌子,把里头值钱的东西统统抢了。
那些脸上带着可耻的笑容的官员,没有注意到,就在后面的灌木丛里,一双悲愤的双眼死死地瞪着他们。
那是一双出自于少女的双眼。
那少女看的专注,忽然被一个黑衣男儿给拖了去。
找到一个隐蔽的地方,黑衣男儿深深地看了那少女一眼,那是一双漂亮的眼睛。
但是那双眼里却透露着怜悯。
那个人,是谁?
斓墨忽然发现自己能迈开步子了。她大步向前走去,她看见了那些官员。她一个巴掌扇了上去,不解恨,于是两个巴掌、三个巴掌、四个巴掌……
她的手甩得疼,她也知道其实她扇不到的,因为那只是一个虚拟的而已。
可是她恨啊!
于是就这样斓墨疯狂地扇着巴掌,到了最后她竟然不小心巴掌抽到了自己身上。她抽,抽,抽不到,抽空了,再抽,继续抽,没事,再抽……
不知道有多少个巴掌落在了自己的脸上,斓墨的脸已经生疼,双手酸得仿佛要没了知觉。她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跑到了一片废墟的凌府,眼泪就像是无穷无尽了一般落了下来。
呵……原来,原来,原来她家是这样没了的啊。
斓墨哭着哭着,就笑了起来,笑声比哭声还难听,笑的比哭的还难看。心里有一个声音在不断叫嚣着——“狗皇帝,死妃子,我会让你们都付出惨痛的代价!”
她摸着生疼的脸,像一个怪物。眼前的一切忽然都消失了,一张熟悉的脸……
师父!
没错,正是苏九尘,斓墨哭着想跑进师父的怀抱,岂料却从师父的身体穿了过去。斓墨又惊恐又疑惑,转头来看才发现原来这只是回忆相思灯里保存的师父的画面。
斓墨再端详四周,发觉一边还坐着一个抽抽搭搭的少女——正是幼时的她!苏九尘叹气道:“陌儿,你的过去让人心痛。一个漂亮的小女孩儿怎么能有这样黑色的过去呢?让我帮你把这段记忆封存吧。就让你,永远做一个开开心心、无忧无虑的少女。这段记忆,会在时间的推移被岁月的尘沙覆没的。”
说完,苏九尘忽然调动浑身气力,手指间出现了一个金色的魂体,他将魂体向幼时的斓墨退去,魂体忽然变成一个封印,进入了她的脑里。
“啊……”幼时的她忽然叫了一声,闭上了眼,约莫一刻钟的时间,她再次睁眼,并且茫然地看着苏九尘,问:“你是谁?……”
场景消失了。她哭着笑着,只觉得眼前好像出现了一张花神的脸,眼前忽然一阵阵发黑,天旋地转……
《第五章——那个时候,她能回来》
滴不尽相思血泪抛红豆,开不完春柳春花满画楼。
再次醒来,斓墨发觉自己已经沉入了水底,一边的花神已经倦得打起了盹儿。
“我没死啊……”斓墨沙哑着声音道,“当年我怎么不去死呢?”
花神被这道暗哑的声音给惊醒了,她的目光转向斓墨,这才颇为抱怨道:“你终于醒了啊。你知不知道啊,我等你醒来等的我自个儿都要睡觉了啊……”
斓墨苦笑,她沉着眼,自嘲道:“我怎么不睡死了呢?”
花神叹了一口气,将斓墨揽入怀中,叹气道:“我在水底沉眠,醒来时就发觉泉水已经黄得不成样子,这才想起花灯与你。看着上头没动静,我以为你给忘了。于是上来,却发现你浑身滚烫,竟然发烧。”
“你一直紧闭着眼,低沉哭着。我知道你一定是还没办法接受回忆相思灯里所播放出来的情景。当初我看了回忆相思灯里的画面,也很震惊。
“因为作为须墨花的有缘人,所以你的一举一动都会保存在回忆相思灯里。这么久以来,从须墨花的诞生到现在已经出现了太多太多的有缘人。
“当有缘人逝世的时候,回忆相思灯也会失去光泽,并且飞到回忆殿永远保存。当须墨花选定新的有缘人后,就会出现一盏新的回忆相思灯。”
“回忆殿?”斓墨歪着头,显然很好奇。花神拉起了斓墨的手,笑道,“去看看么?”
“嗯!”
花神拉着斓墨飞了起来,不一会儿远处出现了点点星光,斓墨就像一个好奇的孩子一样兴奋地嚷嚷着:
“前面就是回忆殿了吗?里面漂不漂亮呀?什么样的?”
“里面的花灯都安放在哪儿?有多少盏花灯啊?”
到了回忆殿,斓墨立即冲了进去。回忆殿里周围都是黑乎乎一片,只是上面凭空飘着许多盏花灯。这些花灯都散发着五彩的微弱的光,好像在倾诉着每一个不一样的故事。
花神也赶到了,看着斓墨好奇的目光,微笑道:“很吃惊对不对?想看一看别的花灯里都装着什么吗?”
“可以吗?”
“当然。”花神抬头,一脸温柔笑,“想要哪一盏花灯,拿便是了。”
斓墨伸手,忽然发觉自己飘了起来!斓墨吓了一跳,在空中扑腾扑腾着哭喊道:“啊啊花神救我!我飞到空中了!”
“扑哧!”花神看着斓墨手忙脚乱的样子,善意提醒道,“没事儿,放松,想要哪盏花灯,一伸手,就能拿到了。”
听花神这么说,斓墨平静下心来,挑了一朵散发着淡蓝色的光的花灯。半晌,花灯的光开始慢慢变强……
此时,另一边。
已经入了下午,楚延歌的卧室里,侍女已经是第三次走来说道:“主子,您再怎么不放心,也不能气坏了身子呀。快吃点午膳吧。”
楚延歌看着桌子上被热了一遍又一遍的饭菜,依然一点都没动。
“苏九尘!她到底什么时候来!”这已经是楚延歌第三十次问苏九尘了。可对方还是跟个木桩子样的一动不动,淡定地吃着饭菜。
侍女再一次苦口婆心道:“主子,您再怎么不放心,也不能气坏了身子呀。快吃点午膳吧。”
楚延歌看着桌子上被热了一遍又一遍的饭菜,依然一点都没动。
“苏九尘!她到底什么时候来!”楚延歌再一次耐着性子吼道。
苏九尘只是用筷子夹了一个鸡腿咬了一口,然后终于淡淡地说了一句话:“鸡腿的味道不错。”
“苏九尘!”楚延歌直接打翻了苏九尘面前的碗筷,一拍桌子怒道,“你是不是不把我放在眼里!”
苏九尘连眼皮子都懒得动一下,笑道:“把你放在眼里,是不是就要回答你的问题?”
“不论你如何,必须回答!”
“好。”苏九尘眯着眼睛,轻轻地吐出了几个字:“明日午时,就是阴阳界崩塌之时。那个时候,她就能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