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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墓室铭

住在我身体里的那个女孩

“今天是个好天气,最适合死亡了。”冉冉看着我,难得的笑了起来。

  “我为什么要死?”我平静的发问,就像是在问一句简单的数学问题一样。

  “这是我给你的生日礼物啊。”对方的语言也没有波折。

  “你到底是谁?阴间使者吗?”

  “我就是你啊。”似乎这是一个很好笑的问题,冉冉边说边笑了起来。

  “我得有个死亡的理由。就因为学校里的恶作剧?父母的遗忘?他们该怎么谈论我?一个懦夫?一个自怨自艾的人?”

  “因为你那可怜的自尊心。”她收起笑容,恶狠狠的看向我。

  我顿住,世上最难听的,果然是实话。

  冉冉步步逼近我,“我是谁,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我是你见不得人的自尊心,我是你藏在心底的阴暗思想。你不敢让我在人前出现,你不敢露出一丝一毫的破绽。”

  “为什么要死去,你为什么不问自己,为什么要活着?你不是偷听到你母亲对别人说,想再生一个,跟你没有感情吗?你不是从学校的厕所里捡回自己的校服继续穿吗?不是从饭盒中从容不迫的挑出卫生巾继续吃吗?你…还要我说下去吗?”冉冉边说,边哭了起来。

  “可我还是不能死,他们会被内疚自责困扰一辈子的。”我也情不自禁哭了起来。

  “你小瞧这个世界的遗忘能力,你不被任何人需要,孩子。”

  我捂住耳朵拒绝听她的话:“可是,可是……就因为这些小事而死去?”

  她轻轻拨开我的耳朵,红唇贴了上来:“小事吗?你早就已经崩溃了。你已经很久没有好好的睡一觉,很久没有跟你说过一句话,你累了。乖,试一试。很美好的。”

  “怎么死?”我抱着自己,不住的发抖

  “都可以,你爬上屋顶跳下,应该没有存活的概率。还可以体验下自由的滋味。”冉冉擦干泪水,兴致勃勃的讲到。

  仅存的理智还在挣扎:“有没有死相不那么难看的,安静的死法。我不想被人发现。”

  “割腕吧,除了脸色苍白点。在浴室里开着温水,还不会太疼。红色也是我喜欢的颜色。”

  “可是,爸妈会吓到。”理智回了几分在我脑海。

  “你都死了担心这些做什么?”冉冉的声音变得尖厉。

  “他们会做噩梦的。”我委屈的说道。

  “你真是一个顾虑很多的胆小鬼。你以为这样伪装善良,就会有人喜欢你吗?你的阴暗,我可是一清二楚。”冉冉再次冷笑了起来。

  “你爸妈在你断奶后就把你扔给爷爷奶奶,一分钱没给过。村里人数落你,你就偷了邻居姐姐的钱当着村民面给老人家,还说是你爸妈给的,他们在外面赚了大钱。”

  “别说了…”我痛苦的捂着耳朵。

  “你害怕堂妹夺走爷爷奶奶的爱,你尿了床谎称是妹妹尿的,把好好的古诗乱改教她背。你还在床头吊一根绳,害她差点吊死!”冉冉越说越激动。

  “那是给我自己准备的,是我自己吊的!”我争辩到。

  “但最后吊上去的是她!”冉冉激动得手指在空中狠狠摇晃。

  “还有,放学后你在学校偷别人的试卷。你还偷偷跟别人换板凳,因为你知道螺丝钉被人拆松了。你还往欺负过你的同学水杯里放泥土。你冒用同学名往教委写举报性,让那个同学也被针对。你不敢正面交锋,你只敢在阴沟里做这些龌蹉的勾当。”

  “你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不折不扣的小人。装什么无辜装什么善良。”

  我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不折不扣的小人。

  我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不折不扣的小人。

  我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不折不扣的小人。

  “我能写一封遗书吗?”短暂的安静后,我问道。

  “你有可以写的人吗?你有疼你的父母,爱你的朋友吗?”这个请求,冉冉也不能满足我。

  “那至少得写个墓室铭。”

  “写什么?”

  “泰戈尔的《飞鸟集》里有句话,我改编了一下。”鬼斧神差的,我拿着刀轻轻的划过手腕。

  不是我想这样赴死,而且这个干净的世界和我格格不入。

  我本来就不是什么良善的人,为了融入这个世界,我假装乖巧。

  我讨厌同村的闲言碎语,跟村里的孩子吹嘘:“我的妈妈在外面赚了大钱,就会来接我,她住在100亩的大房子里,有50多个佣人,我会成为童话里的公主。”

  我害怕妹妹夺走长辈的爱,害怕自己被抛弃,不止一次动了想把她扔到深山喂狼的冲动。

  我卑微的讨好城市的同学,将自己装作善解人意,行为温柔的样子。学着他们的动作,附和他们说话,把自己伪装成“城市人”。

  然而这只是一场小丑的滑稽表演,没人喜爱我,没人疼惜我。

  我丢掉了原本的自己,我太累了。

  最初的最初,我以为死亡是件及其困难的事情。要抱着强烈的必死心,克服对死亡的恐惧,忍受剧烈的痛苦,战胜强烈的求生欲。

  当死亡来临时,其实也可以很平静。

  也许今天天气好,也许今天天气不好。

  但明天是真的不想再见到了。

  冉冉说的没错,不疼,就像蚂蚁叮咬一样,伤口木木的感觉。头有点晕,我想睡一觉就好了。

  叫醒我的不是天国的使者,是客厅里父母的吵架声。

  又吵架了呢…死前最后的声音还是他们的吵闹声。

  “姓冉的,你姓不姓我跟你离婚?我让你去要债,你倒好,要到局子里面去了呢!有能耐啊,女人也敢打。”母亲的声音还是如记忆般尖厉。

  “好啊,离啊。房子归我,希望归你。我看谁会要你一个生不出孩子的女人。”父亲也不甘示弱。

  “凭什么房子归你?”声音陡然提高八度。

  “你是生怕希望听不到是吗?”父亲怒喝着,音量也丝毫未减。

  我安静的听着他们的争吵,好似灵魂已出窍,浮在半空,冷眼旁观这场人间喜剧,没有实体的灵魂生不出半分疼痛。

  “啊……”在一声惨叫中,灵魂回归体。

  我最后的意识是对着吓坏的母亲,安慰道:“妈妈,我只是学电视剧玩呢。”

  我做了一个沉长的梦。

  梦中的我已经死去,墓地临近海边,周遭种满了罂粟花。正如它的花语:死亡,黑暗,等待救赎。躺在这里的女孩等待有人引领去往天堂。

  墓碑上写着这样的话:

  生如霜花般纯净,死似夏华般绚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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