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塘水库

2013年的夏天，学校几名学生组建了一个培训班，我在朋友的介绍下，报了名，暑期去往新余的一个乡村教书。新余处于鄱阳湖平原的上游，比起我的老家赣州，地势平坦不少。放眼望去，是一望无际的稻田，夹杂也种着些西瓜，蔬菜，白色的房子星星点点分布在马路交汇处，只有在好远处，才能看到连绵的群山，给中间的平原围起一道绿色的屏障。若是看到山峦的间隙泛出灵动的白光，那必是水库的方向。在这小平原里，分布着大大小小的水库。丰塘水库，是其中较大的一处。

　　七月初，来到马洪小镇的第一天，我们在街口摆出桌子，拉起横幅开始招生。这个小镇人不多，产的马洪米酒小有名气。烈日炎炎下行人稀少，招生是一件难事。到了中午，我们便收拾纸笔准备回教学点修整，教学点租在镇中心幼儿园，圩口往左拐的一条小路进去，看到门前的一排枣树，就到了。没想回到园里还有意外收获；只见一对姐弟，在奶奶的陪同下主动来园里报了名。姐姐个头高些，听她奶奶说是读三年级，弟弟又黑又瘦，读一年级，姐姐穿着粉红色的t恤，扎起一个大辫子，脸圆圆的，但身材也是很单薄，弟弟穿淡蓝色的衣服，剪了一个平头，问他话，也不好意思回答。两个人很腼腆，报完名就走路往家里赶，这时，我看到姐姐的凉鞋，塑胶带已经脱落，每走一步，凉鞋带子跟着在地上甩一下，也许是扣子已经掉了，无法修复，她也没去理会。姐弟俩一前一后，顶着大太阳默不作声地往集镇方向走去。

　　一个星期后，培训班凑齐了二十几个学生，我们的课程也开始了。刚好他们姐弟两的大部分课都是我上，我是一年级的班主任，一年级只有六个学生，上课的时候。弟弟挺认真，不过若是点到他的名，许多问题都回答不上来。坐在他前面的矮个子男孩就抢着答，答完还嘲笑他几句，说他笨一类的话，他也就不时和前排产生口角，甚至差点动起手来，虽然个头更高，吵过架后，还是一副委屈到要流泪的摸样。后来，我便定了规矩，别人回答问题的时候，其他学生别插嘴。慢慢地，男孩对我有了信任，课堂上的问题会举手找我解答，下午放学，他们姐弟俩也经常主动邀请我送他们回家，也许是想叫我去他们家做客的缘故。

　　邀请了几次后，我答应了他们，姐弟俩得知我会去他们家，那天傍晚跑得格外快，离开圩镇两三里路，沿着田埂近道来到稻田中间的一排水泥房前，他停了下来，对我说，“这里的第一栋就是我家”，我跟着他们从后门走，看到他奶奶在压水井下面清洗刚摘回来的花生，弟弟对他奶奶大喊:“奶奶，刘老师来了！”奶奶和我打了声招呼，回头就冲着孩子们说:“仔仔，快切一个西瓜给刘老师吃”。眨眼的功夫，男孩抱了一个又圆又大的西瓜，从房间里走出来，搬到压水井下清洗，洗完后又抱起湿漉漉的西瓜往厨房走去，姐姐赶紧跟了进去，我也进了房子，只见他家靠后墙的一个小房间里，地上摆满了圆圆滚滚的西瓜。男孩递了一大块切好的给我，他姐姐搬了一条小凳子，招呼我坐下吃。吃了两块后，我和两个学生说，我要回去了。男孩放下手中的瓜，追了上来，对我说：“老师，去不去水库玩，不是很远，我们走路就可以去”。我想想反正回去也没什么事，不如跟着他们走一趟。

　　我们一行三人，沿着田埂往东南那座尖尖的山峰方向走，弟弟在前面带路。走到了山脚下，沿着山脊翻上去，便看到了一片宽广的湖面，高大的堤坝横屹在两个山坡中间，颇有高峡出平湖的壮阔。两个孩子轻车熟路，赶紧顺着山上的陡石一步步跳到了坝上，回头冲我大喊“老师，快点”。到了堤坝，我们三一齐并排坐在水泥台阶上休息，望着广阔的湖面和对岸的丹霞石山，对我讲起他们和这个水库的一些故事。只一会儿，两个孩子坐不住了，他们打算沿着台阶往下走，或许是想去用湖水洗个脸，我拦住了他们，我说，“不要去玩水，我们去石头那里拍照吧”，一说到拍照，孩子们顿时兴奋了起来，一齐去找水库侧边山上那些奇形怪状的石头，作为拍摄的背景。找到平整横弋在地的大石板，弟弟躺在石上，摆出睡罗汉的姿势；找到似猴子状耸立着的石柱，便叫姐姐搀扶他爬上去，一只手摆出孙悟空张望远方的动作。夕阳铺撒在湖面上，伴着层层细浪，散做满湖星，又似金黄的绸缎，在微风的拨弄下，翩翩起舞。现在，孩子们的名字我也不记得了，他们家的方向，或许也很难辨别，只是那天他们开心的模样，和那个傍晚的湖面夕阳一起，时常印入我的脑海。

　　回去的时候，我们走了另外一条路，沿着堤坝下面走，顺着水库流出的溪水找到回家的路，一回头，我看到绿草如荫的坝面上，用白色的漆赫然涂着四个大字“丰塘水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