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凭什么

白梨萱站了起来，无论上官婉儿说了多少，说了什么，她看到的事实摆在那里，她永远无法原谅这个人，无论这个人是不是对她一直保持善意，又或是别的什么东西。

白梨萱看着上官婉儿，她说，“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你，该死。”

上官婉儿的表情僵在了脸上，她沉默着，也从地上站了起来，问道，“殿下，难道你一点的善意都不愿意给我吗？你甚至可以为了一个宫女伤心落泪，都不愿意对我露出一丝的善意吗？”

“我记得我给过你善意。”白梨萱冷冰冰道，“我第一次被陛下召见的时候，你就在那里迎接我。”

上官婉儿顿了顿，她关注白梨萱太久了，但那是她们第一次正式见面，她不会忘记，只是突然想起，有些恍如隔世。

上官婉儿叹了口气，“殿下，我晚上再来看你，你早些回去休息吧。”

说完，她就走了，招摇阁的大门关上，她一个人在这寂寥的院子里，望着清儿的血，直到血迹凝固，直到她的五脏六腑撕心裂肺，她一下子恶心的吐了出来。

因为她而死的人。

总有人因她而死，那该死的无力感，让她觉得她还是跟以前的样子重叠。

好像什么都无能为力。

有那么一瞬间，她想把上官婉儿直接杀死，但武则天的解药就找不到了。

一个傀儡怎么当皇帝。

她对于这个世界已经充满了无力感，好像她怎么努力，都会有别人替她出头，她要施展拳脚的时候，总是会被一些不可逆因素打压回来。

渐渐的，当她自己察觉的时候，已经无可挽回了。

或许她这辈子做过最勇敢的事，都是在伤害一些对她好的人，而她真正想守护的，从不需要她。

夜里，上官婉儿推门而入。

她端着很多精巧的点心，还有一些只有武则天才有资格品尝的珍贵的东西。

上官婉儿把那些东西摆在桌子上，才走到白梨萱面前，她说，“殿下，来看看，你想吃什么，如果有喜欢的，我天天找人给你做。”

白梨萱坐在床边，上官婉儿一靠近，她就下意识的蹙眉，而善于察言观色甚至把白梨萱看的那么通透的上官婉儿，硬生生把想要伸出的手给收住了。

“殿下。”上官婉儿轻轻吸了口气，轻声说，“该吃饭了。”

白梨萱发红的眼眶和有些肿了的眼皮，上官婉儿不敢看。

白梨萱不说话，上官婉儿就站在那里跟着不动，僵持了有半个时辰，白梨萱这才冷冰冰的开口，“你出去，我不想看见你。”

上官婉儿盯着她的脸，迟疑的点点头，“好，但是殿下会好好吃饭吗？”

白梨萱说，“我不用你管。”

这话让上官婉儿感觉心口的地方猛然钝痛了一下，她有些手足无措，掌心握了握，又松开，她说，“殿下，你要我怎么做你才肯吃饭呢。”

白梨萱抬起了头，盯着她的眼睛，哑声说，“你去死啊。”

上官婉儿紧紧抿着唇，沉默了半晌，她伸手往袖子里掏了掏，摸出一把用宝石做的匕首，光鲜亮丽，耀眼夺目，上官婉儿把匕首递给她，颤声说，“殿下是天上的珍宝，却在人间蒙了尘，这把匕首，我早就为殿下打造好了，用的是全天下最珍贵的宝石，殿下喜欢吗？”

上官婉儿蹲了下来，轻轻握住了她的手，把匕首放进她的掌心，才将手收了回来。

她真挚而虔诚的望着白梨萱的脸，将她当做高高在上的神明。

那抹曾经照进她心底唯一的光。

其实多名贵的宝石都配不上白梨萱，上官婉儿一直都知道，可她就是想做些什么，只要她的神明可以看看她，一眼就够了。

白梨萱手里掂着那把匕首，沉甸甸的，就像上面附带的情意。

这把匕首有多沉，白梨萱就有多恨面前这个仰视她的人。

匕首出窍，寒光乍现。

一声利器没入身体的声音，让上官婉儿颤了颤，她望着白梨萱，白梨萱面无表情的把那把匕首插进了她的肩膀，连一丝怜悯都没有。

那一瞬间，迟钝的疼痛才在惊愕过后丝丝的蔓延开来，最后蔓延到四肢，围绕着心脏，在心脏最软的地方豁开了一个血淋淋的口子。

上官婉儿呆愣的缓缓低下头，肩膀上溢出血来。

白梨萱把匕首抽了回来，擦也不擦直接按回刀鞘当中。

伤不到要害之处，她跟大乔学过人体的结构，肩膀这个位置无非就是放放血。

随着她拔刀的动作，上官婉儿闷哼了一声，睁大了眼睛，似乎不相信她的神明拿她亲手送的东西扎进了她的灵魂和肉体。

上官婉儿捂住了伤处，她垂下头，缓缓站了起来。

“殿下……”她的声音很小，可是抬起脸的时候，脸色有几分狰狞，上官婉儿的眼泪滑了下来，狞笑着，像在嘲笑自己的不自量力般，“我……我把你当做神明，人间至宝，你让你最虔诚的信徒挨了你一刀？”

肩膀的患处固然很疼，却远不及她心中的半分苦，上官婉儿笑了起来，有几分癫狂。

“殿下啊……”上官婉儿红了眼，“我是你那么忠诚的信徒，你要抛弃我了吗？”

白梨萱冷眼看着她发疯，说，“这难道不是你自找的？你报仇对谁我都没有立场去管，但你残害了无辜，你睡觉的时候，不会听到他们跟你索命吗？”

白梨萱每一句话，都带着最痛恨的怨憎，将上官婉儿那颗本来千疮百孔的心，一点点的凌迟。

上官婉儿喘着气，一口气怎么也提不上来，她哭着笑，笑着哭，像个疯子，她上前抓着白梨萱的双肩，质问道，“为什么？为什么你也不要我！我做错了什么，我报仇有什么错，不听话的人我杀了有什么错！你为什么要跟我计较个没完？”

她摇晃着白梨萱，大声喊，“我做什么都没有伤害过你，我什么都没对你做过，你凭什么指责我？你凭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