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着就有希望

十五

自从得了静太后的孤本秘方和古井水滋润的石楠树叶，与自己的方子两相结合，着实让蔺少阁主兴奋了一阵。经过七天七夜不眠不休的努力，终于制成丹药。期间，梅长苏始终没有真正清醒，萧景琰一直守在床边，不让任何人替换。

这日，蔺晨步履蹒跚的来到梅长苏床前，将一粒丹药喂梅长苏吞下，然后，一言不发的在床榻边上坐了下来。身后的静太后轻声劝道：“少阁主回去歇息吧，这里有我。”

蔺晨嫣然一笑：“太后，这药虽是奇药，也是剧毒，不看着他，我不放心。您也熬了许久，先去休息，等等，我会通知您。宴大夫熬好药也会来换我。”

静太后还想再劝，一旁的萧景琰站起身对母亲说：“母后，您去吧，我们两个陪着小殊，不会有事的。”

“你们？唉……都是跟小殊一样的性情。好吧。”

送走太后，打发走飞流，屋里就剩下萧景琰和蔺晨，还有一个一直未醒的病人。

“辛苦了。”

“心不苦，命苦！还是那句话，我真不知道，我这么做是对还是错！”

“怎么，不是说这是奇药吗？”

“没错，千辛万苦得来的，当然是奇药！唉，十四年前我爹和旬先生救他，即使万分凶险，可他有着强烈的求生意志，虽然这些年，他是钝刀子凌迟自己走过来，最终还是挺住了！可现在，他事情做完，心存了死志，谁知会怎么样？到底治病治不了命！”

萧景琰心如刀绞，顾不得身份，抬手附上蔺晨的手，低头强忍。

“你不知道，他是多么渴望死亡，如今，我强留了他，他自己怕是也没想到！可活着的代价，他还承受的了吗？”

“什么？”萧景琰抬头注视着蔺晨。

“他中毒太多，身子早已不是一个差字能说的了。这种丹药仅能治疗火寒毒，可乌金丸不仅使他不能视物，加上与冰续丹结合，更是大大改减了此药的药性！即便能活，日后，怕是离不了这个了。你可知，这药的副作用？”

不待萧景琰答话，蔺晨继续说，声音里透着无措：“每次服下，如千万蚕虫咬噬全身的骨头，极痛极痒直入骨髓，使人陷入绝望的苦痛中，无药可医！以往，他发病，单是剧烈疼痛，就足以令人生不如死，就像那天你看到的。可，可现在，加上奇痒，而且是从骨头缝里发出的，饶是长苏意志力惊人，也是受不住的，我们无法想象那是怎样的折磨，毕竟是血肉之躯！让他遭这样的罪，你说，我是不是错了？”

萧景琰机灵灵打个冷战，面色惨白的盯着蔺晨！

轻飘飘的语调继续从蔺晨嘴里流出：“而我们作为他的挚友，眼睁睁看着他受罪，却束手无策！难道不是另一种酷刑吗？”

一阵颤栗之后，萧景琰的心被无情的掏空，一种无法释怀的痛苦紧紧包围着他，有那么一瞬间，他几乎害怕那人醒来，他宁愿那人就这样静静的躺在自己面前，也好过再次承受非人的折磨！

好一会儿，坚毅和与生俱来的倔强才慢慢浮上萧景琰的面庞，“活着！只要他还活着就有希望！那么难你都做到了，我绝不相信老天会如此不公，我们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我信你！”

“陛下！”

“蔺晨，叫我景琰！这个世上，除了母后，只有他这样称呼我，我希望，你也一样！”

沉默良久，直视萧景琰的蔺晨感到自己不再是孤军奋战，由衷生出一种力量和信心！

“好，景琰！”

两个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

“其实，我的要求真的很低，我只想让他过过舒心的日子，哪怕一天也好。他这辈子，一直都在为别人活，为你、为赤焰，为大梁，为天下苍生，就没有为自己活过一天！他看不得他人受苦，自己遭多大的罪都咬牙忍着，牙都咬碎了，还是默默忍着……”

“我们共同努力，小殊就一定会好起来！只要他好，让我付出任何代价都是情愿的！”

萧景琰带着哭腔继续说：“只要他给我好好活着，做什么都依他！他不愿意认我就不认，不愿意入朝堂就不入！我一定依着他的意愿来，只要他活着，好好活着！”

“嗯……”床榻上传来极轻的呻吟，两人同时回过头，惊见那人已经醒来，微睁双眼，呼吸却急促起来，额头不知何时早已冷汗淋漓，是药效起作用了。显然，那人还是打算像以前一样硬挺着不出声，尽量不打扰到别人。可，很快，梅长苏便保持不住这份平静，如果不是极度虚弱，人几乎就要翻滚起来，根本无力抬起的手臂此时相互抓扯，仿佛要撕下自己的皮肉！几个月来不曾离开的床榻也与僵硬挺起的身子有了缝隙！

“长苏，长苏，喊出来吧，求你了！”蔺晨扑到床头哀求出声。

萧景琰猛的把自己的小臂伸到梅长苏嘴边，被那人一口咬住，直到鲜血淋漓都不曾松口。尖锐的疼痛刺激着萧景琰的神经，仿佛越痛越能减轻那人的折磨，萧景琰铁青着脸一动不动的忍着。

不知过了多久，梅长苏终于昏死过去！

萧景琰还是保持着原有的姿势没动，蔺晨抬手制止，却一头栽到，也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