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章有杀人场景,可能引起你的不适,请谨慎观看
李承泽拿药回房时,陈有衿已经离开,只有魏善一人坐在床上两只脚不安分的晃悠,一脸狡黠地笑着。
“是你自己翻下去的吧?”李承泽轻轻抓住她乱动的小脚,那里紫得有些骇人。
魏善骄傲地点了点头,像是做了好事求表扬的孩子,只是李承泽没心情夸她。
“在王府,你不用做那些戏码。”李承泽叹气,拿出药膏抹在她的脚腕,“我相信你,你知道的。”
人总是会轻易信任自己的爱人。
魏善愣了愣,红着脸狡辩“我那是为了蒙过下人们。”
“好好好,是为了蒙过下人。”李承泽笑着摇了摇头。
“对了。”魏善想起自己让陈有衿查的事情,把它一五一十讲给了李承泽。
……
等魏善脚好了,已经离程莞莞的婚礼就剩三天。程莞莞被送回了程府准备,王府却是一点动静也没有。
“你要不挂几条红绸子?”魏善试探着开口。
“一条都不挂。”李承泽瞪了她一眼。
于此同时,魏善需要的东西陈有衿也准备的齐全。“人我帮你约好了,衣服也在这儿。”陈有衿靠着墙颠着剩下的钱,似是在憋笑“我已经开始好奇婚礼上程莞莞的表情了。”
“你说,京都里的百姓这次会把我传成什么样?”魏善已经快憋不住了,“我封妃那天李承泽抱我下马车,他们说我是脚不沾地的仙女来着。”
隔着墙,屋子里的两个姑娘笑得一个比一个放肆。
……
程莞莞对着镜子,几个下人正给她打扮,她脑子里回想起魏善封妃那天盛装的样子,心里堵了口气。
但今天是她大喜的日子,她扬了扬嘴角,虽然是妾,但总算名正言顺到了承泽身边。
“程姑娘,时辰到了。”外面的老嬷嬷叫她。她却扇掩面,走进了自己的轿子,走进了王府,走进了自己心上人的身边。
以及走进了自己的棺材,魏善想。
今天着实是个出游的好日子,春光明朗,绿意盎然。天气开始变热,但还算凉爽。
她一大早就和陈有衿溜了出去,穿的一身繁复衣服,陈有衿帮她提了一个小箱子,一看就知道不是寻常人家的姑娘。婚礼要举行整整一天,她不必从一开始就呆在府上。
但出来玩也不必到流晶河畔。
附近站着的都是等着看新花魁的男人们,只有她和陈有衿大大剌剌的站在桥边。周围有人认出她,人群中逐渐传出议论声,她也不恼,也不理会,陈有衿觉得害臊,轻轻拽了拽魏善的衣袖,魏善只笑笑,轻轻拍她的手。
花魁的船靠了岸边,魏善拉着陈有衿在众目睽睽之下上去,底下的男人们像炸了锅似的议论,这王府娶来的的仙女怎么也学男人喝花酒?
再说那花魁,也是有本事的人,读过书,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挑人和以前的司理理一样严。她一眼就挑中了魏善的作品,是一张用不同的字体给她写的字,小楷就秀丽,正楷就大气,还有别的书体,但翻来覆去就写了三个字。
“二皇妃。”
花魁一见魏善就乐。“坊间传的仙女皇妃,果真名不虚传。”她冲魏善行了个礼,被魏善笑盈盈的扶起来。
“我就在这儿呆一上午,顺便借个地方换衣服,中午便会回府。”魏善在椅子上坐下。
“会下棋吗?”
……
程莞莞的轿子到王府上时,正是午时。青秋回过一趟王府,还特意回来赶上轿子告诉她,魏善不在。
她暗暗松了口气,虽然嘴上呛着魏善,但心底还是怕她。自魏善翻身坠楼摆了她一道,她便处处提防。不过魏善没再害她,但要是真动了杀心,自己绝对不敌。
所以她唯一的机会就是再魏善想杀她之前先下手为强,更何况她要想成正妃,所以魏善必须死。
程莞莞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主意。
……
她下轿时,王府周围没有围人,是李承泽清了街,王府没挂红绸,但人倒是不少,想巴结李承泽的,或者想巴结程尚书的,府里坐的全是人,摆了好几桌子的宴席。
程尚书心里清楚,这都是程府掏的腰包,李承泽虽然没和程府翻脸,但是冷冰冰的态度也是很明确。
要不是女儿听了皇后的鬼话,也是能寻个门当户对的好人家做正房。现在做妾不说,二皇子又没坐着东宫之位,正妃还是个背后有势还不好惹的主,只怕以后怎么在王府里活下去都是问题。
李承泽开了厅堂,毕竟程家人不知道前堂的来历,程莞莞也只记得这是自己挨打的地方。李承泽正坐在堂前等着,轻轻摇晃着手里的茶杯,面色沉郁,敢坐在他旁边的只有李弘成和范闲。
“妻妾多又不是坏事。”还没遇见心上人的李弘成举杯一饮而尽。
“别担心,程姑娘迟早要死在你家那位手里。”范闲也举了举杯,一句话惹得李弘成一脸惊恐。
“新娘到。”门口的小厮进屋来通报,盛装的程莞莞便从门口进来,大家闺秀连走路都叫人挑不出毛病,端庄又大气,教养是浸在骨子里的。
这姑娘嫁谁不好,偏上赶着嫁自己做个妾,李承泽有些挫败的走到她面前,后悔自己曾经风流一时惹了一身桃花债。
一拜天地。李承泽和程莞莞冲门口行礼。
二拜高堂。两人转过身对着程尚书和程家大夫人。李承泽不能给程尚书下跪,所以程莞莞也一同只行拜礼。
夫妻对拜。李承泽转过身面对着程莞莞,扇子掩着面,只能看见她的眼神,但魏善的脸渐渐浮现,和程莞莞的重叠在一起,唯一的共同点就是眼神里明晃晃的喜欢。
“这是进行到哪一步了?”
门口进来的人打断了仪式,她提着裙子迈过了门槛。一时间全堂死寂,人们互相交换着眼神,疑惑、畏惧或担忧。
魏善在花魁船上换了衣服,身上的这件面料属上乘,花纹走线都是繁复,还缀了飘带,本应无甚不妥。
但衣服是白,飘带和花纹走线都是黑,看起来活像一件丧服。
魏善笑的温婉,但程莞莞就像掉进了冰窟窿。
这堂前挤满了人,大部分人都图喜庆穿了红色,不穿红色也穿了粉啊黄啊一类鲜艳的颜色,唯她穿的煞气,后面陈有衿跟进来,执着剑,一身黑衣。
“我是特意赶回来给莞莞姑娘送亲的。”魏善牵起了程莞莞的手,那悲天悯人的眼神真的像在送终。
“二皇妃,这儿正该对拜了。”门口那嬷嬷怯声提醒。
“害,真是琐碎。繁文缛节的,大家赶紧入席吧。”
“至于对拜……就免了吧。”魏善抬起下巴,虽然比程莞莞矮,却有睥睨之气势,李承泽仿佛能听见她心底的笑。
程莞莞颤抖着,耻辱与恐惧全都涌上心头。魏善是东夷的公主,她说一,在场的人除了李承泽以外,没人敢说二。
她把求助的目光投向李承泽,他眼里是震惊,却还有戏谑。
“行了,送莞莞姑娘回房吧。”魏善撇了一眼门口的嬷嬷,把嬷嬷吓得不轻。
魏善冷着一张脸就出了前堂的大门,李承泽却把陈有衿叫住了。
“叫她加件外套,天还没那么暖和。”李承泽脸上云淡风轻,不理会站在原地颜面尽失的程莞莞,自顾自坐回了座位,端起了自己的茶杯。
“冷了,给我换一杯。”
程尚书夫妇坐在堂前的太师椅上大气不敢出。年龄大的侍女互相推脱不愿去倒茶,最后推了一个小侍女出去,也就七八岁。手抖得像筛子,壶盖撞的叮当响。
李承泽脸上看不出喜怒,只抿了口热茶,幽幽地开口。
“开席。”
程莞莞的扇子还没撤,就被站在门口的嬷嬷拉走,真是逃似的跑出了厅堂。
别说李弘成,连范闲都震惊不已,唯李承泽一个淡定自若地喝茶吃饭,好似方才未生波澜。
程莞莞奔回房间,推门而入时青秋刚铺好了程府拿来的红被褥。那床鲜艳如血的布料嘲笑她的无能,刺得她双眼生疼。
程莞莞拽起那些不合时宜的布与棉,扔出去,哭喊着,它们统统都该变成白色,黑色!
给自己送终吗?
“我可不知道你在堂前受了什么委屈。”青秋坐在椅子上看着她,“但只要你乖乖做事,那位不会弃你不顾。”
想活命,就听话。
“你要我听她摆布?”程莞莞笑起来,那笑声比拿指甲刮玻璃还刺耳。
命和李承泽,她都要。
……
魏善出了厅堂就直接回了房,陈有衿随后跟了上来,向魏善转述了李承泽的话。
“帮我把衣服脱掉。”魏善把胳膊举得老高,露出黑色的腰封。陈有衿一边扯着繁复的带子,一边念叨她。
“二殿下刚让你加衣服,你就开始脱。”她低着头嘟嘟囔囔。
“葬程姑娘用的衣服我为什么要穿那么久?”魏善笑着反问她。
……
程莞莞和魏善刚离开时才刚刚未时,而酒席一直延续到亥时半。李承泽酒力不算好,李弘成帮他挡了相当一部分伸过来的酒杯,范闲也看不下去一直劝酒,但最后李承泽还是被灌的醉醺醺。
范闲帮他招呼了谢必安,但有个面生的大臣却瞅准了机会,和程尚书交换了一个眼神。
“新郎官喝醉了,那该回洞房了呀!”
众人开始起哄,谢必安懒得理会,扶起李承泽就准备走,却被拥上来的人臣门客们推搡着,一路推到了程莞莞的房门口,非要看李承泽进去了才肯罢休。只有一些有眼力价的趁李承泽醉着早早离开,其他的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谢必安没有办法,只能把李承泽扶进程莞莞的房,那姑娘正坐在床上,绣扇仍掩着面,眼尾还挂了抹弯弯的笑。谢必安以为她会哭的难看,现在这状况弄得他有些发懵,只把主子放到椅子上,便仓皇逃出。
众人见李承泽进了程莞莞的房,这才肯罢休。
“小善,外面的人起哄,把二殿下送去了程莞莞房里。”陈有衿从外面打听消息回来,震惊之意都写在了脸上。魏善也抬头愣了愣,随即又低了下去。
“若是起哄去的,那等人走了他自己会回来。”
但她怎么也没想到,李承泽真的在程莞莞房里过夜了,这约是自己这一仗唯一的败笔。
李承泽一觉醒来头痛欲裂,却见身边躺着程莞莞,像是见了鬼一般。
昨天夜里李承泽梦呓着魏善的名字搂住程莞莞,手才刚抚上她的腰身就停了下来。
“你不是小善。”他说,接着就倒头睡了个沉。
程莞莞也醒了,身上还穿着昨日的红衣。她下床冲李承泽行了个礼,“您放心,什么也没发生。”话毕便提了外套出了门去,一刻也不肯多留。
欲擒故纵。这是青秋告诉她的。
魏善等了李承泽一夜,未眠。现在眼里爬满了些红血丝,她不想看见李承泽,干脆戴了个斗笠掩去面容,正在东街寻卖奶皮酥的铺子。
这一路上,市井小民无一不在传她“半日花酒”和“白衣送亲”的事迹,有人说她手段狠辣,也有人说她有胆识又有谋略。那说书人更是直接把她喝花酒说成下凡的两位仙女相见,白衣送亲说成预见了程莞莞的未来。
“那公主,定是瞧出程莞莞即将身患重病,暴病而亡。”接着就是一声惊堂木。
陈有衿在门口听着,只觉得说书的缺德,姑娘在府里呆的好好的,直接给人说死。“荒谬至极。”陈有衿暗暗骂了他一句,为了挣钱拿着人名声开玩笑。
魏善却笑眯眯地叫她掏赏钱。
也有人把魏善贬成蛇蝎毒妃,大多是站在大户人家门口叽叽喳喳地妾们,念着她的名字啐在地面上。她也一笑而过,置之不理。
最后她们找到了卖奶皮酥的铺子,魏善胃口大发吃了两盒,陈有衿则买了卷饼,俩人同喝一大碗豆浆,叹着小民的手艺,吃了个饱。
有个人正在对面的楼上注视着她们,看清了碗里的东西,便身手敏捷地消失了去。
……
李承泽更衣出门后,谢必安告诉他,魏善和陈有衿不见了。
“留了字条,说是出门吃东西去。”谢必安把字条递给他,用的是小楷,魏善最擅长的字体。“昨夜我替您盯着,夫人一夜没睡。”他低着头,回避了李承泽的目光。
呵。连谢必安看他都像负心汉。
罢了,李承泽摇摇头,“跟着她们别出危险,玩好了再回来也罢。”
那谢必安一走,府上除了一般的下人,就只剩李承泽、程莞莞和青秋。
程莞莞为他做了早饭,自己却早早离席,青秋也跟着不见。粥和小菜还是一如既往的美味,只是对面缺了魏善,就没了意思。
他才把魏善哄好没多久,昨晚上酒醉误事又翻了小公主的醋缸子。他寻思又要找范闲请教一番,但耳边隐约传来女子的歌声打断了他的出神,是程莞莞的嗓音,清越又婉转。
他走到院子里,程莞莞正坐在台阶上唱曲,旁边青秋给她配着琵琶,院子里没有下人,当然程莞莞不会告诉他,这是她早就打点好的。
她向上撇了一眼李承泽,装作无意惊扰地样子给李承泽行礼。
“殿下若不嫌弃,我可为殿下舞一曲。”程莞莞向前欠身,李承泽则坐在了廊檐下。
他曾在那里和魏善一同看陈有衿和谢必安练剑,现在却坐在这儿孤身看程莞莞跳舞。
青秋的琵琶弹了起来,程莞莞就跟着音乐的轻重缓急旋转,轻薄的袖子散开来,腰肢纤细,如雪皓腕,着实是好看。
程莞莞是个好姑娘,干净又城府浅薄,对自己也是真心,生的好看,能歌善舞出身也尊贵,这样的姑娘不该在他身边浪费光阴。
魏善会跳舞吗?他突然想,要是会,迟早要诓着她给自己跳一曲。
而程莞莞,必须要在她犯下错之前想办法和离,或者把她改嫁出去。
“跳得好啊。”院子里响起一个孤寂地掌声,青秋停了琵琶,程莞莞也停下了脚步。
魏善倚着廊檐的一根柱子,不知看了多久,现在脸上挂着笑,笑李承泽负她心,笑程莞莞好手段。陈有衿和谢必安站在她身边,显然也是意料之外。
李承泽想的投入,刚刚竟没发现魏善回来了。
“赏,重重赏。”魏善的表情假的快要绷不住,手里从头上摸下了一根簪子,程莞莞认不出,但李承泽能清楚的忆起,她封妃的时候,这个簪子在她的头上出现过。
魏善把簪子扔到石板地上,响起了清脆的声音。
她冷笑着扬长而去,陈有衿立刻跟了上去,谢必安不想忍受僵硬的氛围,索性也跟了上去,李承泽撇了眼程莞莞,那姑娘冲他行了个礼,于是他也疾步跟了上去。
魏善直接回了她和李承泽的卧房,把她的衣服、香膏和钗饰统统收拾出来,平日里这些女子的繁琐物什都有陈有衿收拾,现在可以提上盒子就走,只需再收拾下衣服。
“谢必安,有没有现成的客房?”魏善右手抱起一堆衣服裙子,左手还提了首饰盒,陈有衿只得帮她抱起剩下的衣服,“给我找间离这儿最远的。”
“夫人这是要分房睡?”李承泽挑了挑眉,正倚着门框。
魏善看他一幅玩世不恭的痞子样就来气,二话不说挤开他就出了房,最可气的是谢必安居然给她带了路。
李承泽的脑子也是发懵的,不就看了个跳舞怎么就动了这么大火气?
是夜。
“早知道当初就让你杀了他,我直接改嫁太子得了。”魏善手里正捯饬着衣服,东西搬的太草率,各种绑带缠到一起,得解好半天。
“我以为你会想杀程莞莞。”陈有衿翻了翻眼,她手里收拾着魏善的瓶瓶罐罐,“现在再说杀二殿下,你舍得?”
魏善突然噤了声。
她猛然发觉自己压根不需要和程莞莞争什么宠爱。
“有衿,明天放出消息。”魏善勾了勾嘴角,“说程莞莞染了极易传染的重病。”
……
耗了一个星期,李承泽实在耗不过她,万般无奈拜访了范府。
范闲一拍大腿,“你应该第一时间冲上去哄她。”
“你这都是马后炮。”李承泽把葡萄扔进嘴里,“我家那位已经和我分房睡了小十天,你说怎么办?”
范闲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和程莞莞断的一干二净,能休了最好。”
“那是皇后的指婚。”李承泽叹了口气。
“那就老套路,好听的话和她爱吃的,保准奏效。”范闲说着,手里揪了李承泽一粒葡萄。
“我现在连她影都见不着。”
魏善现在总起个大早去街上吃饭,趁他不在才回来,午膳晚膳从来都是陈有衿端回她房里,晚上派人去问便是睡下了。刚开始还能见着,现在连个照面都打不上。
“那得要个她不得不见你的机会。”范闲动脑子想了想对策,“我明天去你府上,你把程莞莞和魏善都叫出来,就说是小聚,一起吃顿晚饭。
……
程莞莞知道了范闲要来的消息。
“是个机会。”她对青秋说。
“这不是什么好机会。”青秋的手里正做着针线活,“范闲会在旁边,而且嫌疑太大。”
……
魏善不想见范闲,也不想见李承泽,但她还是梳洗整齐,去王府的亭子里赴了宴。
王府的后院有不算大的一个湖,亭子就建在湖边上。魏善到的时候,菜都已上齐,但人一个没到。
她坐在自己的椅子上百无聊赖,端详着桌上的菜,佛跳墙、沙洲踏翠和其他叫不出名字的菜,以及她最爱吃的奶皮酥。
只是她现在没什么胃口。
陈有衿盘着腿坐在地上,从桌上拿了个苹果,嚼的正响。“喂鱼?”她看四周无人,甩手把苹果核扔在了花丛之中。
魏善狡黠一笑,撕下一块奶皮酥,搓成一个个小面球扔进水,立刻有一群金闪或火红的锦鲤争抢,陈有衿也扒上栏杆,看一群鱼争抢食物看的起劲。
背后传来一声轻笑。
范闲和李承泽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两人身后,还看见两人玩的正开心。魏善被人抓了个正着只能悻悻地坐回座位上。
最后一个到的是程莞莞,一如既往的端着名媛的架子。
一桌人没一个说话的,弄得范闲有些尴尬。范闲看看李承泽,又看看魏善,后者笑着叫他随便吃,颇有当家主母的姿态。程莞莞似是有些紧张,不知心里又揣着什么主意。
“范闲,你尝尝这个。”魏善拿筷子指了指奶皮酥。总算有人说话,在桌子上生了波澜,范闲夹起一块奶皮酥就要往嘴里放。
“小范大人您还是别吃了。”说话的是程莞莞。“那个…不好吃,腻。”
魏善看着她,盯得她心慌。
“恐怕不是腻吧?”范闲把奶皮酥放在鼻子下嗅了嗅,“糕点里‘加了料’,二皇妃是要害死我?”
魏善杀人绝不会用毒,李承泽是清楚的。
魏善的目光飘向亭子外的湖。
她刚刚喂的鱼都翻了肚,鳞片闪着妖冶的光辉,湖上泛着一股死气。
李承泽没理由杀她,范闲还要等她给林婉儿解毒。
她从陈有衿的腰间抽出剑指着程莞莞,手在发抖。
故人七窍流血的脸又出现在她脑子里。
“是你做的吗?”剑指着程莞莞的喉咙。
程莞莞被魏善的样子吓懵在原地,哆哆嗦嗦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范闲逮了个机会抓住她的手腕,魏善的手无力的松下去,剑砸在桌子上,无辜的盘子和碗发出惨烈的声响。
她甩开范闲抓着她的手,跌跌撞撞地逃离,陈有衿拿起桌子上的剑,也无言地跟上。
阳光明媚的日子里,已经被忘记名字小侍女曾把五脏六腑的血吐到魏善脸上。
她逃回房里,接了水泼在自己的脸上,一遍一遍地发狠揉搓自己的脸,但那些带毒的血就是在她脸上越来越红。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她的脸上身上沾了太多人的血,洗不净。她不想,但不介意沾上更多。
水很凉,她渐渐冷静下来,头发和衣服几乎湿了个透。陈有衿进了屋帮她关上门,把她的头发散下来,换下湿衣服。
“有衿,后天把府里的佣人全遣回家去探亲。”陈有衿的手上正给魏善擦着湿漉漉的头发。
“剩下的事,全照我说的去做。”
……
李承泽知道魏善要动手了。
程莞莞这一举动无异于在魏善的痛处捅刀子,刀子是捅了,没捅死还暴露了杀心,所以程莞莞必死无疑。
李承泽不想她死,他确实是个好姑娘,况且他还想让程府继续帮他。
但李承泽会帮魏善杀了她,原因有二,一,她毕竟是皇后塞进来的探子;二,他不愿在魏善身边留下祸患。
魏善很早就已经睡下,但迷蒙间有人进了她的房间。
“李承泽?”她翻过身推他,但男人的力气大她许多,很快就钻进她的被子把她圈在怀里。
“好些了吗?”李承泽的手指轻轻抚过她瘦削的后背,“你很难受。”
“我想杀她。”魏善把头埋进他的颈窝,猫似的蹭了蹭“我怕给你找麻烦。”
李承泽轻轻笑笑,在寂静的夜晚显得格外清晰。
“想做什么就去做吧。”李承泽吻在她的额头。
……
除了三个贴身侍从,所有的佣人都被遣回家探亲去了。
京城里四处在传程莞莞生了病,命不久矣,显然魏善就是要动手,且就是今天,所以青秋时时刻刻待在程莞莞身边,提着自己的剑。
她有七品的剑术,虽敌不过陈有衿,但绝对有能力为程莞莞拖延时间。
他们不可能在大庭广众之下杀人,只要程莞莞离开王府,很轻易就能回到程府去,到时候只要程尚书和二皇子翻脸,皇后给自己的任务就算完成。
屋外传来声响,是坐在地上的陈有衿,地上还撒了一地的葡萄。
程莞莞推开廊上的窗户,疑惑地看着她这幅狼狈模样。陈有衿揉了揉摔疼的腰,“二殿下在书房看书,小善让我送葡萄过去。”
青秋皱皱眉,绝对有诈。但程莞莞一听来了机会非要自己送葡萄过去。“太蹊跷了。”青秋意图让她留下,但程莞莞哪次听她话了?
青秋是对的,书房里不仅有李承泽,还有魏善。“怎么今天有和我见面的心思?”李承泽蹲在椅子上,歪着头看她的样子像一只猫,屋外传来瓦片滑动的声音,他没注意。
魏善低下头笑了笑,“我有办法扳倒太子和皇后。”她笑得恣意,李承泽顺着她的话也笑起来,“那你说说?”
“朝堂上的事我都清楚,范闲不可能让长公主回京。”魏善眯着眼看李承泽,“是你干的,长公主是你的人。”
李承泽刚想说话,门就被踹开,陈有衿拽着程莞莞的领子把她摔进屋,门口还站着谢必安。
魏善饶有兴致地看着程莞莞。
“她都听到了。”陈有衿拔出自己的剑,她多希望自己在这儿就能杀了她。
“她必须死。”魏善把手轻轻覆上李承泽的手,脸上的笑容如此无辜,却在给他人判死刑。“你知道的,她必须死。”她冲李承泽乖巧的眨了眨眼。
李承泽也笑着挥挥手让她继续。
“有衿,人捆好了扔到厅堂去。”魏善走出门,回头对李承泽笑笑,眼里全是不见底的诡心思。
望着魏善出了门,李承泽耸耸肩。
“走吧必安,去趟程府。”他看了眼程莞莞。
“替小善把事情做干净。”
……
陈有衿不愿让魏善动手杀人,不是因为怕魏善害怕。
厅堂的东南西北都有门,但现在只有北门是开的。魏善让陈有衿在厅堂里放了面镜子和一桶水,陈有衿知道她要玩她的老游戏。
“害怕就把找个远点的地方。”魏善穿的是程莞莞婚礼时穿过的白衣,手指勾出了陈有衿别在腰间的匕首,刀刃和匕首鞘剐蹭发出声音,听得陈有衿心惊。
“别听,小心做噩梦。”
她推门走了进去。
程莞莞被草草扔在地上,嘴里勒了布条,只能发出呜咽声。但魏善用匕首把布条挑断,“一会叫出声,我爱听。”她把手里的匕首转了一圈,俨然把刀用的熟练。
魏善猛地扯住她的头发,把她拽到镜子前,她疼得尖叫起来,混魏善的笑声,对比多鲜明。
镜子里出现了程莞莞的脸。
“你就是用这张脸勾引的承泽?”魏善看向镜子里的程莞莞因疼痛而扭曲的脸。
程莞莞骂她丧心病狂,但她的手被反剪在身后。
丧心病狂?魏善咯咯地笑起来,接着刀子落在程莞莞的脸上。她从小漂亮到大,但她的脸正在眼前被撕碎。
程莞莞撕心裂肺的哭喊从门里穿出来,陈有衿捂住耳朵不敢听,瑟缩在门口低声啜泣。魏善揪起程莞莞的头发,逼着她看镜子里那张血肉模糊的脸。血顺着下颌成股的滑下,染在程莞莞的衣服上面。魏善知道自己要加快速度,她用匕首挑起程莞莞的下巴端详片刻。
“眼睛留一只就够了。”
匕首戳进她的眼窝,轻轻一剜就可以取出整个眼球,血从眼窝的空洞里汩汩流出,程莞莞的喉咙里发出一声干涩的呜咽,扬起脖子晕了过去。
魏善早在厅堂里备好了水,她舀了一瓢,从程莞莞模糊不清的口鼻里灌了下去,她几乎立刻就被呛醒,剧烈的咳嗽使血溅到魏善的身上。
她的匕首下面死过很多人,死法都是一致的。开膛破肚,然后肢解,但最关键的是她会尽力让刀下的人活到最后一刻。
匕首的刃尖移向程莞莞的腹部。
脸上的血流进程莞莞剩下的一只眼睛里,视线被染成红色,但魏善站在自己面前,站在一团模糊的血肉面前,冷静的像个刚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她想说话,但口鼻里的水混着血呛得她无法发声。
“我也不常杀人,杀你就是找个乐子。”魏善咯咯的笑起来,刀尖隔着衣服戳进程莞莞腹部的某个位置,她熟悉那个位置,熟悉刀需要进入的深浅,如何才能让她清楚的看到自己完整的内脏是个技术活,但也不过是个熟练工。
自己手底下杀过多少人?比如东夷的太子就不是狱中暴毙,是被自己活活分了尸,但切的不好刮坏了他的胃,所以她只能趁最后把她哥哥挣扎着跳动的心脏切出来举到他早已无神的眼前晃晃。皇后也是她杀的,她带那个歹毒的老女人去看了亲儿子的一堆尸身,她害怕自己也死得零零碎碎,于是干脆从楼上跳了下去。还有很多东夷皇后的探子。她的每次切割都会有所进步,直到每一个力度与位置她都烂熟于心。刚开始的目的只是发泄与恐吓,随着人数的增多,她渐渐开始享受温热的鲜血和切割肌理的美妙触感。
魏善毕竟是人,她也希望每一个被展开的身体都会是她的最后一次杀生,但不管她怎么瑟缩刀尖,都有人上赶着把脑袋杵在匕首上。
魏善睁开眼看着面前未完成的程莞莞。她和东夷的太子是不一样的,因为她被切的非常漂亮。
程莞莞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正被开膛破肚,魏善还试图揭开她的皮肤给她看里面的奇妙构造,但那些内脏大有一涌而出的架势,所以魏善只好悻悻的把她合上。但肠子肚子还是从巨大的口子里流出来,程莞莞脖子向后一仰,又晕过去。
魏善耸耸肩故技重施,程莞莞被迫忍着剧痛再次醒来。
“别怕,轮到手指了。”
她切断了绑着程莞莞双手的绳子,温柔的牵起程莞莞的右手细细摩挲,却一不小心抹了她一手的血。
魏善沉吟片刻,利刃向下切掉了她的小拇指,一转刀尖又从她的无名指的甲缝里戳进去,十指连心,按常理切手指是才是最精彩的部分。程莞莞没能忍过去,她抽搐了两下之后不再动弹,但魏善切的专注并没有发现这具身体已经没了呼吸。直到魏善第三次把水灌进她的口鼻却没得到反应,才发现了端倪。她用刀尖扒开程莞莞胸腔上的皮肤和肌肉,最后隔着胸骨看到被称为心的肌肉已经停止跳动。
虽然拆死人失去了乐趣,但魏善还是敬业地把她拆碎到肢体零落,这是个体力活,切到最后魏善的胳膊和腰背已经酸痛不已。
她出来时,陈有衿坐在院子的一个角落里,眼圈还红红的。
魏善的白裙子上全是血,脸上也被溅了斑斑点点,有的血迹已经发黑发硬,有的还顺着魏善的发梢往下滴。她身上散发出一股冲鼻子的血腥味,但脸上一如既往挂着说不清的笑容,陈有衿递给她手帕,她拿来擦脸,但把那些血迹擦开后只能让她看上去更恐怖。
“收尸的事让男人干。”她用手帕把匕首擦干净,塞回了陈有衿腰间的刀鞘里,“这衣服烧了吧,留着不吉利。”她四下环顾,却没发现李承泽。
“二殿下呢?”她擦了擦发梢,却发现头发上挂的血珠已把手帕浸透。
“去程府了。”陈有衿的声音在颤抖。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