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庆元年二月初二,宜嫁娶,宜兴土,宜外出,是个万事皆宜的好日子。
寅时刚过,公鸡打鸣声阵阵,窗外还挂着残月。
尚在梦乡中的今夏被林菱拎起来梳洗打扮。
今夏耸拉着脑袋坐在梳妆台前,连打了几个哈欠,睡眼惺忪。
今夏姨,婚礼事宜一切从简,三书六礼都免去不少,不用起这么早吧。辰时再起也来得及,我再去睡会儿。
说罢,她起身向床边走去。
林菱手疾眼快,将她按回原位,顺手端起一碗汤水,递给她。
林菱先把这碗醒神汤喝了。
今夏自是不能反抗,乖乖的将醒神汤喝得一滴不剩。
林菱这就对了。
菱站在她的身后,将她的头发都捋好。
林菱这嫁人啊是女孩子一辈子的大事,可马虎不得。即便没有那些繁琐的礼仪,你也得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袁大娘你姨说得没错。
袁大娘走了进来,手里还端着一盆水。
袁大娘来,先把脸洗干净。
温热的帕子扑在自己的脸上,今夏觉得自己瞬间都清醒了。不是她不重视自己的婚礼,只是昨夜想着她马上就要和大人成亲,兴奋了一晚上,直到丑时才睡着。所以,她是真的很困。
今夏自是明白婚礼的重要性,再困也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她可不想在大人面前出丑。
今夏姨,你……你还恨大人吗?
林菱顿住了手,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窗外吹进了风,吹得木帘沙沙作响。
林菱那你觉得我该恨他吗?
今夏我……我不知道……
今夏埋下头,右手食指本能地绞着自己的衣带。
这句话,她很早之前就想问姨了,只是一直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她自己都废了很大的劲才跨过那道坎儿,更别说姨了。
林菱陆绎是个好孩子,我挺喜欢他的。
林菱拿起木梳,仔细地为她梳着头,动作轻柔。
林菱我想过了,那些事都是上一辈的恩怨,本就与你们无关,自是不能将你们牵扯进来。陆家与夏林两家的恩怨,在严世蕃死的那一刻,就断干净了。陆绎是个有担当的孩子,对你也是情根深种,把你交给他,我放心。日后,你二人得需相互扶持,同心同德。
今夏谢谢你,姨。
林菱的这番话,说得今夏很感动。原本,她以为姨多少会有一点介意,可没想到她会这么说。此刻的她,真的是太幸福了。以前吃的那些苦,她瞬间都觉得值了。
林菱若姐姐她泉下有知,也定会祝福你二人的。
林菱笑了笑,念着三梳礼的吉祥语。
林菱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 二梳梳到头,无病又无忧;三梳梳到头,多子又多寿;再梳梳到尾,举案又齐眉;二梳梳到尾,比翼共双飞;三梳梳到尾,永结同心佩!
袁大娘今夏。
袁大娘偷偷地抹了两把眼泪,哽咽道。
袁大娘以后嫁进了陆府,可不能再由着你的性子乱来。
今夏娘,我有你说的那样不堪吗?
林菱袁大姐,你放心吧,今夏这孩子天不怕,地不怕,唯独就怕陆绎。
今夏姨!
谈笑间,两个时辰过去了,今夏也已打扮好了。眼前这女子,与曹植所著的《美女篇》中的“攘袖见素手,皓腕约金环。头上金爵钗,腰佩翠琅玕。明珠交玉体,珊瑚间木难。罗衣何飘摇,轻裾随风还。顾盼遗光彩,长啸气若兰。”别无二般。
林菱陆绎说,婚礼不能大肆操办,但也不能委屈了你。所以,就在你的服饰上下了狠功夫。你这身行头,可价值不菲。
林菱替今夏盖上红盖头,接着又替她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
林菱果然,人靠衣装啊。
今夏大人真败家。
今夏绕是这般说,可心里却乐开了花。
林菱掩嘴一笑,知她口是心非。
林菱我待会儿去给你拿些点心来,上了花轿可就要等到晚上才有东西吃。
鞭炮声响起,吉时到,陆绎望着从屋内走出的人儿,轻轻勾起了唇角。
跨火盆,上花轿,至始至终陆绎都是紧紧牵住今夏的手,生怕她跑掉了似的,就连一旁的杨岳也忍不住感叹道
杨岳陆大人,你这是怕今夏走丢了呀!
陆绎亦是一笑,这让花轿里的今夏老脸一红。
在众人的祝福声中,花轿直奔陆府。
拜堂,行礼,入家谱,这些礼节都有。再到入洞房之时,已是黄昏。今夏只能暗自庆幸大人替她省去了不少繁文缛节,不然她可真得累死。虽然她很累,但是很甜蜜,因为有大人一直陪着她。再累,都值得。
新房内,今夏想取下红盖头,犹豫了一会儿,又停住了。她可不能坏了规矩,她一定要让大人亲自为她揭红盖头。
“咕噜,咕噜……”今夏摸摸瘪瘪的肚子,寻思着起身找一些吃食。
诺大的新房,除了枣子花生这些她不能碰的东西,竟没有其它的食物。看来姨说得没错,上了花轿就没吃的了。早知道她就该藏一点点心在身上的。失算了,失算了。
今夏叹了一口气,又老老实实地坐回床上。大人啊大人,你到底什么时候才回来呢?
“吱——”门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