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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怎奈生死两茫茫

新还珠同人之永忆燕琪飞

小燕子自惜秋死后,常常做噩梦,对胎儿很不利,本来上次生病气血就亏损了,有了后遗症,现在只能不断的吃补品滋养。眼见小燕子产期将近,永琪心神不定,尽可能多抽出时间来陪她。

这日本是原定回宫之日,小燕子早上又百般不适,永琪便延期了,偏偏傍晚传来紫禁城快报,说老佛爷垂垂危矣。

永琪当即下旨连夜赶回紫禁城,怕小燕子路上颠簸身体受不了,便和她商量让她稍微舒服些了再走,谁知小燕子拍着胸脯保证自己绝对没问题。

永燕遂坐轿辇去接太后一起上马车。

小燕子倒真有些难受,只是强忍着不说,太后在明晃的夜灯中无意扫了她一眼,惊了一惊:“皇后,你怎么都冒汗了?脸色这么差,撑得住吗?”

小燕子舔了舔发干的嘴唇,轻描淡写道:“皇额娘,我没事的,撑得住。”

永琪手抿着她额头上的细汗,心疼极了:“小燕子,你还是晚些再走吧,好好歇一歇。”

“万一老佛爷…我不想留遗憾,”小燕子笑指肚子:“放心吧,小家伙没那么脆弱。”

太后意外的看了看她,便牵着绵忆上车了。

马车行驶起来,小燕子都有点打颤,紧紧皱着眉,永琪比她皱的还深:“不行,我担心死了,我叫人送你回去。”

“别耽误时间,两个时辰就到了,再说看不见你我会心慌的,”小燕子倚在他肩上,吸着他身上让她安心的气息,握住他的手:“这样就好点了。”

永琪将她团团包围住,小燕子娇小的窝在他怀里,把他当成可以栖息的港湾,永琪轻轻拍着她的背,说话转移她的难受感:“小燕子,你现在越来越依赖我了,是不是?”

小燕子静静发笑:“你还不趁现在享受享受,等孩子出来,我就想不起你了。”

永琪知道女人一般有了孩子之后,满心满眼的都是孩子,将丈夫就抛诸脑后了,有点怀疑:“不会吧…”他越想越恐慌:“会吗?”

小燕子故意肯定的点点头:“你额娘有了你之后,是不是就对皇阿玛放下了?”

永琪半晌没说话,而后犹豫着说道:“小燕子,其实祖宗有规矩,后妃是不能养自己的孩子的,主要是怕孩子从小被生母溺爱,不够独立,也是为了防止外戚专权,所以你看要是生个皇子…要不让额娘养,或者太妃养?”

“真的吗?”小燕子竟然很兴奋:“我最烦小婴儿了,吵死了,先让别人养,等孩子记事了我再抱过来养怎么样!”

永琪闻言大笑,小燕子的脑回路总是那么奇特,乐的刮她的鼻子。

这时海兰察的声音传来:“皇上,有急事奏报。”

小燕子握着永琪的手一紧,明显不舍得他走,可面上却微笑道:“我去和紫薇坐一辆车,让人上来吧。”

永琪清清楚楚看到了小燕子脸上的挣扎,心里猝然一痛,可也知道一定是特别紧急的事,否则不会这时候来打扰的,真是万般无奈,喊道:“小桂子,让紫薇格格那辆马车过来接娘娘。”

太后的马车就在他们后面,见车都停了,让眉儿过来问情况。

眉儿向太后回罢,又来向永琪禀道:“皇上,太后说让娘娘坐她那辆马车。”

永燕都有点诧异。

永琪正想拒绝,小燕子却答应了。

小燕子上了车,绵忆似乎刚刚被吵醒,太后正在哄他,和小燕子对视一眼,解释道:“哀家想,你去紫薇那辆车,额驸还得另找地方,麻烦一些,而且这辆车宽敞,你坐的也舒服点。”

小燕子知道太后在示好,打心眼里高兴,侧边坐下,诚心说了句:“谢谢皇额娘。”

太后略为尴尬的笑了笑,接着低头和绵忆说话。

绵忆咬着指头看小燕子,左看看,右看看…然后凑过去,大胆的去摸她圆滚滚的肚子。

小燕子问道:“绵忆,知道这是什么吗?”

绵忆想了想,蹦出两个字:“球球。”

小燕子被他逗笑了。

太后也笑了起来:“傻孩子,那里面是你弟弟,或者妹妹,我们绵忆马上要当哥哥了,高兴吗?”

绵忆只听得懂最后仨字,叫道:“高兴!”

小燕子手上的流光玻紫镯泛着幽幽的光,绵忆又去摸着玩,趴上去亲了一下,然后冲着小燕子嘻嘻笑,调皮的神态和永琪如出一辙。

小燕子情不自禁的抚了抚他的小脸,长长一声叹息,这里面包含着许多复杂的情绪,她说不出什么滋味,几乎想要流泪。

太后招手道:“绵忆,过来,别闹皇后。”

绵忆却不过去,搂着小燕子的胳膊闭上眼睛,鼻子哼哧哼哧的,假装睡着打呼噜。

小燕子宠溺的掂了掂他的小辫子,对太后道:“就让他挨着我吧。”

太后暗道奇了,连绵忆都莫名其妙的跟她亲近,难不成爱新觉罗家的男人天生就喜欢这款?

她忍不住偷瞄小燕子。

小燕子正低着头看绵忆,侧脸是微笑的弧度,她的笑仿佛有种魔力,千娇百媚,观之可亲。

太后一直知道她长得很美,否则不至于让眼高于顶的儿子如此痴迷,此时才发现,好像…她的心灵更美。从云南回来,她身上多了些稳重,不像之前宫里到处都是她的新鲜事儿,不得不承认,她变了很多,自己想象中那个只会胡闹的还珠格格,放永琪回来,再次回宫并接受欣荣和绵忆,谈何容易!若不是她还能回宫,也许…自己就会失去儿子。

想起那天永琪痛喊着问“您为什么爱我,却不爱她”,太后还是黯然神伤,无言以对。

外面疾疾的马蹄声浩浩荡荡的奔过去,尘土飘进来,小燕子呛了一下,突然蹙起了眉,紧抿嘴唇,手无助的捏住窗边。

“着急忙慌的做什么呢,”太后自言自语了一句,便关上窗子,问小燕子:“怎么了?”

“最近总是肚子痛,一阵一阵的。”

“月份大了是容易有这症状,唉,这时候最不能劳累了,你还非要跟着来,马车一颠一颠的,多受罪啊。”

太后虽然是责怪的语气,小燕子听了却很受用。

太后说罢坐过去,双手托起她下垂的腹部,小燕子顿感轻巧了点,受宠若惊的要自己来。

太后不让她动:“我怀永琪七八个月的时候也会这样,这是胞宫大了压迫其他地方,不用紧张,但也不能掉以轻心,可能会早产,回宫之后千万要好好养着。”

小燕子乖巧的点点头:“太医也这样说,我回宫之后就绝对不动了。”

“你这胎怀的确实辛苦,如妃看上去恭恭敬敬的…”太后不解的摇了摇头:“真是造孽。”

小燕子想起如妃诸事,凝重又浮上心头:“您上次劝我的话是对的,”她苦笑:“可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太后生怕加重她的忧思,只道:“慢慢来吧。”

终于到了慈宁宫门口,马车都停了下来,欣荣率众女眷相迎。

安德桂挑开帘子,永琪身姿利落的下了车,欣荣久不见他,目不转睛看着,他一举手一投足间便洒下一片光华,眉眼轮廓在夜里有些模糊,却已经摄人心魄,走近后,俊逸的五官越发清晰起来,高贵隽永的好像一幅画…她激动的行礼,每每看到他,总能轻易抚平委屈和痛苦。

永琪说了一句“辛苦了”,也不知对欣荣说的,还是对众人说的,说罢欣荣等人跟他一起回身去接太后和小燕子。

小燕子牵着绵忆正等着太后下马,面容虽然苍白,眉目间却冒出喜色。

欣荣看到这幕脸色一暗,整天整夜的想儿子,不料儿子竟“认贼做母”,这么亲密的依偎着小燕子,她冲动之下就想喊绵忆过去,碍于人多,终是忍了。

永琪走近了疑问看小燕子,她就朝他单眨了一只笑眼。

永琪想来她与太后相处的应该很好,不胜欢欣,亲自扶太后落地,太后乍看上去无甚波澜,但细观察好像心情也不错。

“额娘一路累着了吧?”

自上次不愉快后,永琪对太后说话一直是客客气气的,应付居多,现在这句明显是真切的关怀了,更是难得的拍了拍绵忆的小脑袋,算是打招呼。

太后看到他的表现,心头暖意划过,笑着摇摇头:“不累。”

小燕子适时替太后邀功道:“皇额娘一直托着我的肚子,我现在感觉好多了。”

永琪满怀感激的看了太后一眼:“多谢额娘替我照顾小燕子。”

“一家人谢什么,”太后倒有些不好意思,指指欣荣:“绵忆,去见过你额娘。”

欣荣本来听的一肚子愤懑,霎时抛诸脑后,上前紧紧抱起绵忆到怀里亲热。

说话间马车之人都聚拢过来,众人便快步进入慈宁宫。

男眷都在院子里待命,尔康尔泰等看到箫剑,顺势过去和他一起站,箫剑不住的张望小燕子,见她安然无恙,心里踏实了不少。

子孙妃嫔黑压压跪了一室,都在掩面低泣,见永琪等进来,自觉让出一条路来。

老佛爷半倚在晴儿身上,精神是回光返照之势,极近末路,颤巍巍抬起一只手:“永琪回来了。”

晴儿默默流泪。

永琪急忙握过去,红着眼道:“孙儿来晚了。”

欣荣和紫薇将绵忆和东儿推到前面,让老佛爷看上一眼。

太后扶着两个孩子的肩道:“老佛爷,您安心养着,孩子们还等着给您过寿呢。”

老佛爷笑了笑,慈爱的摸了摸东儿和绵忆的脸,目光缓缓逡巡到小燕子的肚子上:“快生了吧,永琪可要高兴了,人啊,就是这么一代一代的更迭着。”

永琪再也忍不住,扭头垂泪,他知道一向严厉的祖母终是深刻理解了他们的感情。

小燕子跪在床边,眼里闪着泪花:“老佛爷,孩子还等着叫您呢。”

老佛爷拉起小燕子的手,又够来太后的手,将她们紧紧攥在一起:“哀家临了才明白,什么才是最重要的,家和才能万事兴啊。”

太后大为触动,含着泪点头。

老佛爷环视了一圈围绕在她身边的人:“晴儿,扶哀家躺下吧。”她躺好,最后只看着晴儿嘱托:“晴儿…我的晴儿是个自由快乐的孩子,以后天大地大,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不用牵挂我了。”

晴儿情绪崩溃,脸贴着她骨瘦如柴的手,打破了宁静,喊了出来:“不!老佛爷,您别走!晴儿不要您离开!”

她这样一喊,大家与有悲焉,都痛哭起来。

老佛爷安心闭上了眼,驾鹤西去,举国上下致祭,永琪在寿皇殿守灵三天三夜,以表儿孙孝心,晴儿更是披麻戴孝,伤心不已,几日未食。

丧礼过后不久,画颜被贬为庶人,废黜冷宫,欣荣遂恢复了六宫大权,接手了女官选拔工作,在太后和令太妃的帮扶下,女官们经过层层严格考核,很快到位了,东六宫,西六宫,各司各库,均安排上了得力的女官,之后令太妃便守礼的退出了后宫管理,安居景福宫。

丧仪繁复,十全十美众人都身心俱疲,恢复了好一段才缓过来,尤其小燕子更吃不消了,永琪神经紧绷,夜里小燕子翻个身他都会惊醒,太医让小燕子生产前最好卧床休养,不可再劳思了。

箫剑和晴儿来探望她。

小燕子和箫剑这些天只是在丧礼上寥寥几面,还没好好说过话。

箫剑看了她一会儿,心疼的问:“气色还是不好,最近有没有好好吃饭?”

小燕子眼睛瞅向别处:“吃了。”

晴儿看着有口难开的箫剑,对小燕子道:“我前段时间想起老佛爷就难过,你哥带我出去散了散心,才回来看你,别再生你哥哥的气了,他只是怕你吃亏,想让你独立起来。”

“我知道…”小燕子委屈埋怨:“可是他也太狠心了,说走就走!”

晴儿坐到床边,挨她近点,笑道:“其实我们回宫除了陪老佛爷,也是替你看着欣荣,我和你哥都觉得她嫌疑最大,想看看她能不能露出什么蛛丝马迹,我和她天天在一处照顾老佛爷,她很警惕,探了几次口风都没问出什么,你那边倒查出凶手是如妃。”

小燕子闻言心里好受多了,这才直视箫剑:“哥…我以为你真不管我了呢。”

“我不管你管谁,”箫剑宠爱的点了点她的额头:“我们都听紫薇说了,你表现的很好,很沉得住气。”

小燕子受到他表扬,咧嘴笑了起来,尽释前嫌。

晴儿心弦仍是绷着:“欣荣回宫后可没闲着,极注重收买人心,宫里宫外的,她的钟粹宫座上宾川流不息,看现在如妃一倒,她接手接的多顺利,仿佛早准备好了似的,我看她没那么简单,不能对她掉以轻心。”

小燕子赞同的点点头。

箫剑担忧的望着她的肚子,嘱咐道:“别想这些了,现在最重要的是把孩子平安生下来。”

日子一天一天飞逝。

永琪闲时会手把手的教小燕子练字,给她讲许多故事,上至天文,下达地理,小燕子每每沉溺在他的指点江山,激扬文字中,这才深刻的了解到,永琪的世界是多么广博辽阔,她一辈子也读不完。

这日早上走之前,永琪给她留了个任务,让她写个四字匾额。

小燕子在桌子上铺了草纸先练起来,觉得差不多了,便让明月彩霞举着纸,开始大笔挥毫。

月月和小明子都凑了过来,紧张的看着。

小燕子一气呵成,相当满意,开始对众人自卖自夸:“瞅瞅,王羲之在世也就这水平了吧!小明子,听说你最近开始学认字了,给大家念念。”

小明子一个字一个字看过去,幸好都认识,大声念道:“十全十美!”

“真棒!”小燕子给面子的鼓掌:“秦嬷嬷,别忘了赏钱啊。”

她总是这样变相宽慰小明子失去亲人的痛。

秦嬷嬷了然,忍不住笑道:“娘娘,这几个字皇上都教过您,您现在写的…当然,肯定是有进步,但是能过得了关吗?”

“对付他,我招多的是!”小燕子机灵的眨巴着眼:“你们就说我练了整整一天,谁都别说漏嘴啊!”

晚上永琪一回来,小燕子就揉着手腕长吁短叹,明月彩霞铺垫着她白天练的有多辛苦。

永琪听了很高兴:“字呢?我看看。”

明月彩霞将纸缓缓拉开,那字高矮胖瘦,七上八下,永琪倒吸一口凉气,回头看小燕子:“确定这是练了一天写出来的?”

“是啊,完全得到了你的真传,不好看么?”

永琪连连摆手:“出去可千万别说我教过你,”他看透,捏她的鼻子:“应付我呢是吧,你挑这四个字就是因为笔画最少吧,你不知道笔画越少越难写吗?聪明反被聪明误。”

明月彩霞笑着退下。

“哎呀,我不想写字,我快闷死了!你陪我出宫走走。”小燕子使劲摇晃他袖子撒娇。

永琪安抚的按她坐到床上:“好不容易养了一段,哪经得起再折腾?”

小燕子不依不饶:“我不管我不管我不管,我就要出去,你想办法!”

“再忍一两个月,就熬出头了,”永琪举手保证道:“等你坐完月子,我带你去围场打猎,你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小燕子真是憋坏了,就想使性子,噘嘴:“我跟你说,我就给你生这一个,以后我都不生了!”她赌气的四肢大张横躺在床上。

永琪也躺过去支着胳膊看她,爽快答应:“行,我不早说了嘛,一个就一个,我也不舍得你这么辛苦。”

小燕子简直被他整的没脾气,放弃出宫的幻想,问他:“女儿的名字取好没有?”

“脑袋都快想破了,”永琪慎重的自己都觉得过分,转着眼睛笑道:“我看不如就采用你的建议,糙一点算了,丫丫,妞妞或者笨笨?你选一个。”

“笨笨格格?”小燕子笑不拢嘴:“你才笨呢,我女儿一定是最聪明的!你敢用这个当封号搞不好她一辈子都不理你。”

永琪亦是大笑,突然埋头到她颈窝中,不安的拱了拱,手不断摩挲她的耳畔,祈祷般的:“小燕子,答应我,你和孩子都要平安,我不能没有你。”

“干嘛突然说这个?”小燕子声音随他低了下来。

永琪心莫名的揪着,坦言:“我害怕…我真的害怕。”

小燕子对那俗称女人鬼门关的未知经历,也非常忐忑,可是为了安慰永琪,故意说的很轻松:“不就生个孩子嘛,我一向运气不错的,你放心好了。”

近来朝中态势愈发严峻,密云大营贪腐案未了,湖广总督又因苛扣税款,中饱私囊,被手下巡抚揭发,由此为导火索,永琪派钦差巡视各省,在全国内掀起一股彻查贪腐官员之风,一时间,朝野上下,人人自危。

人尽皆知和珅是首当其冲的大贪,他不落马,反腐只能是一句空话,可他树大根深,儿子又刚刚迎娶了和孝公主,与皇家结亲,短时间内不好根除,许多言官也上谏道虽然官吏的清廉程度有提升,但是也有很多人借此机会拜高踩低,为了升官恶意揭发自己的顶头上司,各地建制有些混乱,永琪遇到阻力重重,为了更好的推进,常常忙到半夜三更,有心多陪小燕子,却也分身乏术。

这日终于得闲一下午,便匆迫不及待往坤宁宫赶,路上又碰见凝芝,凝芝眼神示意他有话要说,永琪遂邀她到附近亭中小坐。

两人说了会儿话,正要结束,忽然起风了,秋天残留的落叶飘起来,雨点掉了下来,打湿了整个亭檐。

永琪吩咐道:“小桂子,找人拿伞送凝芝回去。”

他却起身想冒雨前行,刚往前一点,孰料雨哗哗下的更大了,他的衣角便被沾湿了。

“这是骤雨,”凝芝私心感念老天这场雨,能和他多待片刻,掏出一方手帕,靠近递给他:“一会儿就停了,皇上不妨等一下。”

永琪神色焦急的望着亭外,归心似箭,这样在凝芝面前是有点失态,他稳了稳心神,回头对上凝芝清澈温柔的眸子,接过手绢擦了擦脸,还给她,笑着说谢谢。

上次看见他,他也是在雨中,匆匆的奔赴着,好像不惧天地,是谁赋予了他这股力量…凝芝第一次见一个男人如此惦念自己的妻子,哪怕日日相守都不够,可他竟然是皇上,他任何时候都是高深莫测的,唯有关于皇后的这件心事他总是藏不住,让他多了真实感和弱点。

他们会是怎样的结局呢?

凝芝压不住自己的心跳,唤了一声:“皇上…”

“嗯?”永琪声音慵懒,回眸悠悠望向她。

凝芝不敢多看他,低下头:“您要保重身体,不要累着了。”

永琪起了怜惜之情,鼓励道:“为什么总低着头,你应该像跳舞时那样,自信骄傲,目空一切。”

凝芝意识到他喜欢繁花般热烈灿烂的女子,便抬起头勇敢和他对视。

永琪满意的点点头,嘴角挂着一丝清朗的笑:“这就对了,抬起头来。”

安德桂递伞过来,他便踏着青石板走远。

凝芝直直看着他背影笑了起来,将他用过的手绢紧紧贴在嘴边。

小燕子正站在窗边看雨发呆。

永琪悄悄从背后伸到她眼前一个东西晃着:“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小燕子先觉一团花花绿绿,待看清之后,发现是一个精美考究的皮影,抚着栩栩如生的两根雉鸡翎,惊喜叫道:“美猴王!”

永琪将支杆塞到她手里:“晚上皮影班子过来给你演《大闹天宫》,我先把美猴王要过来了。”

“做的真漂亮。”小燕子还学过两天皮影手艺,娴熟的让美猴王翻了个跟头。

“嚯!有两下子!”永琪不防她会,忍不住亲了一口她得意洋洋的脸蛋:“给我唱两句?”

“我不会唱,晚上听师傅唱吧,”小燕子不抱希望的问:“你陪着我听吗?”

“那——”永琪拉长声音,故弄玄虚:“看你怎么表现了?如果你…”

“真的?!”

小燕子眼睛一亮,回身正要说话,就被永琪托着头轻轻抵到窗沿:“你忘了插嘴会怎么样?”他俯身对着她的红唇吻下去,小燕子热情回应着,两人紧紧纠缠在一起,全然不顾刮在脸上的细雨。

傍晚,坤宁宫院中搭上了台子和幕布,请的是民间最有名的路家皮影班,班主号称生、旦、净、丑无所不能,唱腔夜间可传十里之遥。

永燕坐好,宫人被特许不用伺候,都站着看热闹。

只听一声重锣,似平地惊雷,众人目光齐齐汇在台上,白幕上忽然出现一只孙猴子,腾云驾雾,忽上忽下,万般潇洒,他带着花果山自由快乐的气息,闯进了貌似庄严实则昏暗腐朽的天宫…

永琪抿嘴一笑,凑近小燕子:“你倒有点像孙悟空。”

小燕子回道:“那你像唐僧,总给我念紧箍咒。”

班主名不虚传,声音悠远动听,惹得坤宁宫外宫人纷纷驻足。

此番表演到了高潮迭起之处,孙悟空偷吃了蟠桃,王母大怒,天兵天将与孙悟空斗法,从九天至人间…班主一会儿双枪对打,一会儿纵马飞奔,一会儿跺脚呐喊助威,文武场面配合非常紧奏,十个指头拨弄灵活,整台戏耍闹得异常红火,众人正看得如痴如迷…

小燕子突然阵痛袭来,秀眉紧蹙,指着肚子:“他不会也想看吧…”

秦嬷嬷时刻注意她的动态,见她羊水破了,大喊:“皇上,娘娘这是要生了!”

永琪立即打横抱起小燕子到卧室,皮影班子慌张的收拾行头,整个坤宁宫一阵手忙脚乱。

小燕子躺在床上,攥着永琪不松手:“永琪,疼,我疼…啊!啊!”

她是多么坚强的姑娘,从来没喊过疼,她喊一声永琪就心颤一下,针刺似的难受:“小燕子,一会儿就不疼了啊,我陪着你!”

接生嬷嬷早有预备,以最快的速度赶了来,开始为小燕子揉肚子,指挥宫女烧水等事宜。

太医隔着屏风待命。

彩霞斗胆劝永琪:“皇上,产房不吉利,您在外面等着吧。”

永琪丝毫不动:“我就在这儿。”

彩霞要给小燕子擦汗,急道:“您在这儿,大伙还要顾着龙体,都没法安心生产啊。”

小燕子已经没有空闲和他说话了,被接生嬷嬷指引着,两手抓住床上垂下的如意结,青筋暴起,开始使劲儿,她声嘶力竭地喊叫着,湿漉漉的头发胡乱贴在她的额头上,眉毛拧作一团,鼻翼一张一翕,急促的喘息着。

永琪发现自己确实没法看她,一看她就撕心裂肺的痛,腿都是软的,再待下去就碍事了,被人扶着出了门。

太后和欣荣须臾也进了外间。

太后焦急问道:“不是还有十来天吗,怎么早产了?”

杜太医禀道:“娘娘进的补品多,肚子比一般孕妇大,早产也正常。”

欣荣屏气凝神的听着,看向永琪。

永琪什么都听不进去,耳边只有小燕子一声一声的惨叫,心像在沸水里煮着,不知何时才能结束这种煎熬,他站都站不起来,指节骨架凸起,那椅子都快被他捏碎了。

欣荣忙斟了一杯茶给他,永琪置若罔闻,双目定定,却没有聚焦。

孩子大导致有些难生,小燕子手脚虚浮,惨痛异常,想拼尽全力,奈何到了极处力道又散发了,使不上劲。

夜已至深,等十全十美诸人都到了,孩子连头都未露出,屋里人太多,紫薇晴儿塞娅无法进去,在门口不停张望着。

杜太医不得已进去看了看情况,良久出来禀报:“回皇上,太后,娘娘难产,龙胎迟迟出不来,再这样下去…恐怕…”

永琪撑着桌子勉强站了起来,声音打颤:“恐怕什么?”

杜太医自上次之后,深知皇后对皇上的影响,尽量圆缓着说:“臣现在吊着参汤,娘娘还有一丝力气,娘娘和龙胎…请皇上快下决断,否则等羊水耗尽,就都无希望了。”

紫薇再也受不住,冲进产房。

永琪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他之前问过接生嬷嬷,生产两难之时,如果保产妇,就要用剪刀将胎儿分解后从产妇体内拽出,如果保胎儿,就要用刀子将产妇肚子划开,取出孩子,而产妇会大出血而亡。

他犹如烈火焚烧,万箭穿心,可他几乎没有思考的脱口而出:“我要小燕子!要小燕子!”

箫剑在门外听到,不顾礼节的闯进来,风一般的抓住杜太医,眼睛充血的警告:“你听着,不惜一切代价保住我妹妹!她要死了我找你偿命!”

太后和欣荣被双双震撼了,说不出任何守礼的话,换了其他人,这几乎是不用选择的选择,女人哪有孩子重要!

可他们竟然没有一个人犹豫。

杜太医郑重的点头,回身进屋。

永琪紧紧攥着胸前的衣服,想到他盼了十个月的孩子将要被怎样的凌迟,痛不欲生,人生怎么会有这么难熬的一天,他置身于刀山火海,逃脱不掉…安德桂托住快要晕倒的他,哭道:“万岁爷,撑住啊!”

太后又见他这样生无可恋的神态了,母子连心,她强烈感受着他的痛苦,在心中不断的祈祷小燕子活下来,救救她的儿子!

欣荣还是第一次见永琪如此…不是紧张不是担心不是慌乱,是将要溺死之人,身边只剩一根浮木,无助的在等活的希望,他现在所有的支撑就是产房中那逐渐微弱的痛呼,她不禁怀疑,如果那里面没有声音了,他会怎么样?失去小燕子的永琪,还有心跳吗?

她瞬间浑身冷颤,抛开了一切嫉妒和庆幸,死盯着产房。

明月从里面冲出来,哭着嗓子:“皇上,娘娘喊您呢!”

永琪拂开安德桂,不要任何人扶,只要小燕子需要他,他就能坚定的走到她身边。

没有人敢拦他。

接生嬷嬷满手是血,拿着剪子为难的站在一边,不知所措:“皇上,娘娘不让动啊。”

小燕子吃力地蠕动着干裂的嘴唇,气若游丝,永琪趴过去,她的声音无论怎样虚弱,他都可以听得清楚:“要孩子…”

永琪固执的摇头,恐惧地攥紧她的手,只感到她的身体不住地战栗,骨头一点点碎裂:“不,我要你!”

他的人生不可以没有她。

他不要在黑暗中活下去。

“我命大,死不了…”小燕子和他对峙,她和孩子已经相处了十个月了呢,她虽然看不见,但她知道,宝宝长出了小脑袋,长出了小嘴巴小鼻子,胳膊腿都齐全了,如果他知道阿玛额娘不要他了,该有多伤心啊。

永琪哭了,他放下所有自尊的哀求:“孩子没了还可以再要,我只有你!救救我…小燕子!”

小燕子看着他,她这辈子总算从他身上饱尝了爱的滋味,在生死攸关中,她可以压服人性的自私自保,只因为…他那么想要一个和她的孩子。

永琪…永琪…

她反握他的手,用力咬住了嘴唇,肌肉紧绷,骨骼作响,拼尽此生的力道,拔高了一嗓子,婴儿的啼哭声响亮在空中。

所有人都愣住了,谁也想不到她哪里爆发出这么大的能量。

接生嬷嬷剪下脐带,大声道:“皇上,娘娘,是个小公主!”她喜滋滋的将孩子擦洗干净,包裹好。

紫薇激动的泪眼朦胧:“你们的愿望成真了!”

永琪小心翼翼的接过来,怜爱万分看着女儿,送到小燕子眼前:“你看,这是我们的西儿。”

小燕子松了一口气,抬手摸了摸女儿的脸,费力一笑,痴痴望着永琪:“你高兴吗?”她动了动身子,感觉到自己的血液在流逝。

“高兴。”永琪已经泪流满面,对女儿亲了又亲,根本不舍得松手。

接生嬷嬷收拾残局,突然惊恐叫道:“不好了,娘娘大出血了!快叫太医止血!”

永琪心又悬了起来,目光已不在女儿身上,他愣愣的看着小燕子唇上咬出的印,她脸色苍白的可以看见血管,像盛极的百合,却马上就要凋残。

紫薇怕他摔了孩子,急忙接手过去。

杜太医开始施针抢救,医者也有战场,他们在和生命赛跑。

外间听到消息,箫剑晴儿尔康都要闯进去,太后和欣荣紧随其后。

箫剑突然顿住步子,转头挡在欣荣身前,凌厉的说:“你不许进!”他不顾对女人的风度,以绝对盛气凌人的姿态捍卫着妹妹。

欣荣没料到他会这样,难堪极了:“国舅爷,我是担心皇后,你这是什么意思?这是产房,你和尔康都是男丁,才应该待在外面!”

晴儿向太后福身:“请太后体谅,”她没有多余的废话解释:“四大才子,你们看着!”

“是!”四大才子门神似的守在产房门口。

太后未跟他们计较,她知道里面是她和欣荣融不进的集体,无法参与的喜怒哀乐,拉着欣荣回坐,淡淡道:“里面人已经够多了,咱们就别进去了。”

欣荣欲争辩,又心虚的忍了下去,气不过的砸了一下桌子。

杜太医暂时封住了小燕子的经脉,她倚在永琪怀里喝下了十全大补汤,失血稍稍控制,能做的都做了,情况仍然不容乐观,她随时可能香消玉殒。

杜太医艰难的说出实话:“皇上,有什么话就快对娘娘说吧。”

箫剑拨开众人奔到床边,哀痛难忍:“小燕子,哥来了!常太医的凝香丸马上配好了,尔泰和塞娅去找他拿了!你坚强一点!再多撑一会儿!”

“哥…”小燕子低低叫他:“哥…”

箫剑又浮现出那晚兵荒马乱中,母亲郑重的嘱咐他——小风,你可以忘掉爹,也可以忘掉娘,但是一定不可以忘记,你有一个妹妹…

母亲柔软的脸紧贴着他,那是最后一次和母亲接触,他答应一定会找到妹妹,他从没有放弃过,他做到了。

可是老天爷竟然让他们兄妹的缘分这样短暂吗?

箫剑恐慌已极,泪水不断渗出:“小云,你想说什么,我听着呢。”

小燕子透过房顶望着天空,仿佛看见一片繁星:“我是不是快见到爹娘了…他们长什么样子?”

箫剑猛烈的摇着头:“现在还不到时候,百年之后,我再带你一起去见他们!”

小燕子无声的笑笑,伸长了手要孩子,紫薇忙递到她怀里,她抬眸,断断续续:“永琪…你是不是还没想好封号?那我想好了一个,就叫——念慈,我希望她…将来做一个心念仁慈的姑娘…也希望她永远记得我。”

“好,你说什么都好。”永琪正在绞痛的承受酷刑,他的眼神让人强烈地感受到他深刻的令人颤栗的哀伤。

小燕子放心的看着最好的姐妹亲人:“紫薇…晴儿…替我照顾念慈长大…”

紫薇已经哭成了泪人:“她有你这个额娘,要我们做什么呢?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我们结拜的时候是怎样说的?你都忘了吗!”

晴儿企图唤醒她的意志力:“小燕子,小燕子!不要留给我们这么大的悲痛!你让永琪怎么活啊!”

小燕子宛若钝刀卡在胸前,贯穿心口,连呼吸都会牵动伤处,那比身体疼上千倍万倍:“永琪…永琪…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哥…尔康…你们帮我看住他!不许他做傻事!”

箫剑和尔康没有这个把握,别过头去。

“永琪…不要让我们的念慈跟我一样,没有父母疼爱,她是我生命的延续…你要看着她长大…答应我!”小燕子侧头,嘴唇摩挲着他的脸颊,氤氲情丝万缕。

“好啊。”

永琪只是下意识的应了,他已神志模糊,贪婪的索取她的温度,脑海里是午后他们在雨中忘情拥吻的场景…他把一生的热爱都奉献给了怀中的女人,现在她要带走他的灵魂,却让他残忍的活下去。

他骗了她,他无法告诉她,即使是女儿,也留不住自己。

小燕子感觉很冷很冷,好像卧在千年寒冰上,她眼神恍惚,似乎看见了飘摇的烛火,人走茶凉,油尽灯枯,有爱人和亲人陪伴,也会含笑九泉吧。

她最后喃喃自语:“尔泰和塞娅还没回来吗…斑鸠呢…柳青柳红金锁…”好多爱着她的人,她数不过来了,看着自己的手,曾经那么细腻的抚摸过永琪,她想最后碰碰永琪的脸,可是她没有气力,她控制不住自己——垂落。

“小云!小云!你看看哥!”箫剑胸中排山倒海的痛翻涌,伤心欲绝,疯了似的晃她,被晴儿死命抱着拉着。

“别走…求求你…别走…”紫薇嚎啕大哭:“我只有你一个姐姐…不要离开我…你要让我伤心终生吗?”

尔康抱起昏倒的紫薇坐到一边的贵妃塌上,无意看见墙上挂着的一幅匾额,上面的字真是不忍直视,还炫耀似的大咧咧高高挂着,一定是小燕子写的——十全十美,否则永琪这么有品味的人,怎么会容许这等“奇耻大辱”。

他忽然一笑,随后泪水不停地滚落下来,使劲用袖子擦去眼泪,可新的泪水又止不住的涌出眼眶…十全十美没有了小燕子,再也不全了,再也不美了,他们以后再也不快乐了。

太后和欣荣正在和赶来的令太妃叙话,就听到里面地动山摇的哭声,四大才子早已冲了进去,没人有心情再拦着她们了。

令太妃凝神细听,踉跄着倒退了一步:“完了!”

太后征了一怔,不知她具体指什么完了,但自己也感觉好像什么都完了!连令太妃都清楚知晓小燕子的影响力,而自己竟明白的这样晚!

她慌忙的快步跑进产房。

在一片哭天抢地中,永琪反而很平静,那是信仰崩塌后的无欲无求:“你们哭什么,她还没走,她怎么舍得走呢?我还在这里啊…”

他紧闭的眼睛里渗出了两颗黄豆粒大的泪珠,转眼之间,泪水就成串的滚落下来,他在痛哭,但听不见一点哭声。

念慈替她阿玛发了声,扯着嗓子放声哭喊,接生嬷嬷怎样也哄不住。

欣荣后怕的看着毫无血色的小燕子,以及抱着她的已经绝望的永琪,颤抖的四肢却像扎根在了原地,无法挪动半步,狠狠扇了自己一耳光。

太后不敢面对这一切,那是有一点不舒服永琪就会自责的小燕子啊,这对他是怎样的打击,她生怕儿子出事,竭力呼叫着他:“永琪啊永琪…”

此时,永琪的世界奇异的安静了下来。

他看到小燕子迎面向他走来,两条辫子垂在胸前,发髻依旧像两个鹿角,大眼睛忽闪忽闪,露齿一笑,颠倒众生。

永琪冲上去抱住她:“我就知道你不会丢下我,小燕子,我跟你一起走!”

小燕子声音仿佛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永琪,把对我的爱都给女儿吧,我的死换来她的生,我死而无憾,你要好好活着,我没有离开,我在天上会一直一直看着你们的…”她的身影倏然而逝,一道耀眼的闪电划破天空,流星似雨纷纷飘落。

“谁也代替不了你!小燕子,我要你回来…你回来啊,我是你的永琪啊,你为什么要闯进我的世界…现在又为什么要离开…你带上我一起走!”

永琪怎么也找不见她了,当年他们携手浪迹天涯的山山水水,都瞬间出现在眼前,草原,湖泊,山峰,田野,这些景物从深远的苍茫中而来,又向深远的苍茫而去……

他像突然从梦中醒来,眼中已无半滴泪水,轻轻放下小燕子,伏身吻了吻她的唇,站了起来。

所有人都精神紧张的盯着他。

他要结束这种炼狱般的折磨,疾步一把拿起床尾盆里放着的剪刀,往自己胸口上扎。

“皇上!”

“永琪!”

众人吓的魂飞魄散,惊呼不断。

箫剑与他激烈的抢夺着:“永琪,你忘了小燕子说什么了吗!”

永琪一言不发,他不想活了,谁说也不管用,除非把他的小燕子还给他。

尔康也上前帮忙,两人费了好大劲儿才制伏他,永琪喉咙腥甜,一口鲜血喷出,肆意在地上绽放出妖冶的花朵。

远洋的大不列颠,班杰明描摹着油画,画布上依然是那个明艳活泼的女子,他嘴角咧了一下,心痛的感觉扑面而来,他不禁捂住胸口。

女佣从楼梯间过:“What happened?Sir.”

班杰明亦不知happen了什么,只是摸着画,笑了笑:“Just heartache.”

司徒从军队巡查回来,刚换下披风,王妃妙灵兴奋地小跑过去:“王爷,我的中国字练的怎么样?”

“又在练字?” 司徒瞅了瞅,笑着摇摇头。

妙灵可不依了,小嘴一撅:“这个‘燕’字真的好难写,反正我是练不会的。”

司徒看她白皙的脸颊染上了粉红,波光粼粼的眼眸妩媚动人,害羞起来很是灵动,还特意作了中国女子打扮,这样看上去还真有几分感觉了。

手一勾,将她打横抱起来,柔软的床第间万种风情,司徒迷失地亲吻她,心里不停呼喊着的却是另一个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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