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被抛弃的替代品

第二十一章 被抛弃的替代品

耳边传来响亮的滴答声，像是水滴从高处跌落，在寂静之地溅起清晰的响动。

戈薇脸朝地趴在荒凉的砂石滩上，指间是冰凉至极、仿佛恐龙蛋般光滑巨大的灰白卵石。石层下涌动着稀薄的流水，将发丝和胸前校服浸染出大片水渍。石砾间是窸窸窣窣的爬蹿声，她刚要坐起来，才发现自己全身上下缠满了蛛丝，十几条白色小蛇捆住手臂和小腿，最大的盘踞在脖颈处，朝着她“嘶嘶”地吐着芯子。

戈薇顿时全身蹿起毛骨悚然的恶心和恐惧，她拼命想把丝线和蛇从身上拽下来，然而怎么拽都是徒劳，蛛丝越拽越多将她缠束到底，动弹不得。

然后她看到了围在边上的人影，珊瑚、弥勒、犬夜叉、七宝，他们全都围着她，却始终保持着一尺远的距离，面容间充满愧疚却又异常冷漠。他们身后的少司命更是一脸轻蔑和厌恶，恨不得蛛丝早点变成绳子把她缠死。

于是蛇勒的越发凶狠。

“救我啊！！”

戈薇大喊起来，喉咙像是被手用力扼住，一丝气都透不过来。然而同伴们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痛苦挣扎的模样。片刻之后，她看到了从远处黑暗中缓慢出现的桔梗，白衫红裙，黑色长发瀑布般披散下来。巫女全身散发出柔和清冷的微光，将整个峡谷映照出月光般清幽的色泽。戈薇蜷缩在沙地间，显得愈加狼狈和虚弱。桔梗同样站在很远的地方看着她，脸上没有蔑视却也没有任何喜欢。

法师和除妖师在寂静中缓慢后退，一步一步走向桔梗。

“你能力太差了，”她听到珊瑚的声音。

“每次都要犬夜叉保护你，遇事只能躲在一边干看着……论起身体素质你是所有人里最弱的，还总是欺负人……”

弥勒站在珊瑚身边，声音同样冷冷的。

“我承认你很努力，可除了找碎片外你一点用都没有，况且你的力量原本也是桔梗传承给你的……我们为什么不能找更优秀的她呢。”

他们朝她很轻又很坚定地摇着头。

“对不起，戈薇，我们是要报仇的人，比起你桔梗才能真的帮我们，只有她能救下法师的命，也只有她能救下我弟弟。”

•

戈薇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视线里出现鲜红色的身影，她脸上露出期冀和惊喜，抬头的时候犬夜叉只是充满歉意地看着她，之后他缓慢地转身，朝着桔梗毫不犹豫地走过去。

“我喜欢你，这是真的。”他没有转身，只是略略回头，露出平静却又略带伤感的侧脸。

“可最开始的时候，我保护你，完全因为你是桔梗的转世，若不是你拥有和她相同的灵魂，”他压低声音。

“我看都不会看你一眼。”

“我会陪在你身边，可只要她有危险，她需要我，我永远会丢下你保护她，我不能对不起她。”

河滩下方的水终于停止涌动，彻底干涸下来，戈薇睁大双眼，茫然地看着自己的指尖。

被抛弃了吗……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

第四个离开的是少司命。她全然没有犹豫，扛起镰刀大步走过去，临行前转过身。

“你听好了，我的确站在你和犬夜叉这边，我也一直都在撮合你们，可你有点眼力见，我才不是为了你……我纯粹是瞧不上犬夜叉，觉得他埋汰我家桔梗，才把他扔给你罢了，你在我眼里就一捡垃圾的贱皮丫头。我照顾你，也是看在桔梗的面子上，你本人算老几啊你！！”

最后是七宝，他是唯一不舍的，但几番回头，他还是走上同样的路。

“对不起，戈薇，我想选你……”

“可我太弱小了，你根本保护不了我，既然他们都走了……我也只能听他们的话……”

脚步声渐行渐远，终究只剩下她一个人，戈薇侧过脸，面颊上已然挂满了泪水。他们都抛弃了自己，眼睁睁看着她被折磨被丢弃，而她无能为力。

然后她听到了桔梗的声音，她明明站的很远的地方，声音却异常清晰，就好像她就在蹲在身前，低俯身子在耳边低诉一般。

“你与他的相遇，皆因我与他的缘分，你永远只是我的延续，你也永远无法超越我，清楚吗？”

“你只是个平凡至极的女学生，根本无法与我相提并论。”

你们……

不要再说了！！！

她用手捂住耳朵，然而声音远远不断从脑海中涌出来。她听到无数陌生的话语，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毒和讥讽。

“戈薇滚回去！！！现代人狗拿耗子去什么战国啊！！”

“死皮赖脸缠着犬夜叉的插足者！”

“废物！替身！假货！就知道喊坐下的刁蛮小姐！！”

“抢了别人灵魂和男朋友，还天天觉得自己委屈的神经病！”

“拿什么和桔梗比啊，她当转世是简直是丢桔梗大人的脸！！”

“没能力！庸俗！泼妇！小三！乱吃醋！！”

“桔梗才是永世的光，戈薇就是烂泥而已！！！”

女孩再也忍不住捂着头大声尖叫起来，随着她本人的崩溃，脚下地面彻底崩裂，塌落出深不见底的洞口。戈薇伴随着尖利刺耳又绝望至极的喊叫彻底坠入洞穴深处，像是投入海中的石子般被瞬间吞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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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宝塔 神社

“戈薇！！！拜托了振作起来啊！！！！！”

珊瑚朝着戈薇已经冰凉的苍白脸颊上拍了十几掌，女孩半边脸颊都被拍肿了，人却全然没有反应。

“你这么拍是没有用的，当务之急是切断咒术。”弥勒说着提起禅杖，脸上罕见地泛起带有杀气的凶狠。螣蛇似乎察觉到了不安，缩在黑巫女肩后，血红色眼睛不怀好意地看着他们。

“那个黑巫女一门心思要杀犬夜叉，自然也不会放过戈薇，无论输赢，椿最后都会咒杀她……当务之急是切断咒术！！”

少司命看起来铁了心不打算出手，奈落那边又不知道指派了什么幺蛾子任务，虽然胜算渺茫，但总比什么都不做强。

他旋即取出符纸，然而就在两人冲上去的那刻，三道凶悍至极的龙蛇旋风挡住去路，将面前的泥地砸出两尺宽的坑洞。神乐挥动扇子拦在法师和除妖师面前，事已至此两人都没了要演戏的觉悟，冲着风使打成一团，只盼望她能尽早放水打出一条通路给他们。

•

黑巫女再次取出四魂之玉，戈薇看上去濒临垂死，却比她想象中要难缠的多，这个程度的咒力普通人早死七八回了。那边的除妖师和法师明显又是一副拼命的架势，还是速战速决比较好。

她旋即发力将诅咒重新注入墨玉，就在她集中精神调动鬼力的那刻，坐在石头上的少司命突然扔下烟斗，以近乎闪电般的速度冲至黑巫女眼前，挥起手在她光滑如玉的左脸脸颊上重重抽了一记巴掌。椿猝不及防，被抽的一个踉跄栽靠在柱子上，道士反手又是一拳捣中那条蛇的半边脑袋，蛇牙都被打飞了一只。

“老贱蹄子，别给脸不要脸。”

少司命说着退回原先的位置，一只手大咧咧搭在膝盖上。

“是你和戈薇打擂台，你敢用那老鬼，她这边就敢上道士，再有一次我把你牙都打下来！！”

椿半张脸都被抽出红肿，脸上是恼羞成怒后的狠毒。少司命却像是一点都没察觉，满脸都是幸灾乐祸。

“你是不是打不过……你掐了也有老半天，人让你掐死了吗？死了吗？杀个人都这么磨磨叽叽的，什么东西啊你？技术比你那脸都糟烂还敢出来混……”

一群人都露出明显吃惊的神色，就连犬夜叉都察觉出明显挑衅的火药味。

这种时候还敢说这种要命的话……这娘们又要搞什么？！！！！。

椿一张脸气出狰狞的惨白色，她几乎一把抓过边上的螣蛇，朝着手心中的玉块喷挤出大量毒液。少司命却在毒液滴入四魂之玉的瞬间张开手心，将蛇毒悉数收过来聚成李子大小的淡青色球形。然后她反手一击，当着所有人的面，将毒液球一滴不剩打进犬夜叉的心口。

原本打成一团的三人集体石化，手里的禅杖飞来骨还有扇子“噼里啪啦”从手心摔地上，发出响亮的砸落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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犬夜叉被打飞出老远，心口迅速涌起一团淡青色的阴影，随着血液流动迅速扩散至全身。半妖缓慢从地上爬起来，裸露在外的手臂和脚踝呈现中毒后才有的青色，表面迅速生长出紫色妖纹。原本正常的眼白，也变成了往日妖化后才有的，近乎狂暴的血红色。

他气急败坏又难以置信地看着少司命，道士只是扛着镰刀，指了指他身后咆哮的巨型犬妖。而双眼赤红的犬夜叉居然也真冷静下来，以一个无比正常镇静的动作转过身，注意力再次放在犬神上。

弥勒拉住提着飞来骨要揍人的珊瑚。

“冷静点！她是在帮他激活！！！！不用担心。”

似乎是回应他的解释，话音刚落，犬夜叉体内潮水般喷涌出冲天的红色妖气，在空气凝聚出近乎实体的旋涡和乱流。血红色双眼也并非往日失去神智后的凶残暴戾，而仅仅是保持着极度亢奋，却明显理智和人格都在线的镇定。他有些发呆地看着身上泛起的妖纹，和精粹澎湃，几乎接近杀生丸的庞大妖力。

少司命远程挥了挥手。

“咱们说好了啊，两巴掌的事就此扯平！！其他事你自己看着办！！”

她说着无视他人眼光，继续坐在石头上，掏出一袋五香瓜子自顾自磕起来，似乎之后的事与她彻底没了关系。看到躲在一边的牡丹和红叶瞪大眼睛看她，还很好心的分了每人一大把，附加水果糖和巧克力。

“吃完了尽管和我要啊，不用客气……”

牡丹、红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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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的缘由是弥勒解释给他们听的。那时犬夜叉已经恢复了平日里的金色瞳孔，一群人围着火堆看着法师手上那本《异世界的混血融合——半妖的生理知识与身体奥秘》。

“这书……真的有用啊？”犬夜叉皱着眉头，翻看里面稀奇古怪的解剖图和表格，里面有很多内脏和组织的插画，他翻出一身鸡皮疙瘩，最后把书还给了弥勒。

“那个半妖之血……到底是怎么回事。”

弥勒把书翻到靠前几章，开始解释半妖妖化的原理。

半妖，顾名思义是只拥有半数妖族血统的混血妖怪，东瀛半妖种类较为单一，大部分是父母一方为普通人类的近人混血；极少部分为聚合体，通常也依旧由人类意志作为联结中枢。

由于体内的人类血脉拥有极强的显性传承，因此无论半妖体内妖怪血源来自何处，身体的外观和特征都会或多或少呈现出人类的特性。而体内妖血会被人体机能选择性压抑，因此半妖在平日里虽然拥有比人类更加强大的体能和愈合力，在妖术提升和修炼上，却又明显会比妖怪吃力很多。

“为什么人类身体会压制妖血呢？”珊瑚问道，“能开发体内潜在力量，不是件好事吗。”

“因为妖血会吃自己。”弥勒很严肃的翻开书。

妖怪细胞对能量的消耗相当大，所以获取食物的方式也和人类不同，一些修为高的大妖可以打开妖界通道获取食物，或者吸收自然之力维持体能，但大部分的妖怪只能通过吞噬低等妖怪或人类来获取高质能源。半妖的能量来源同样也包括人血，妖体细胞一但激活，会大量消耗体内的人类肌体，长时间会导致肌体器官严重损害。因此平日里，妖怪力量都被强制休眠，而且会依据半妖不同的身体特征出现固定的修复期。那时妖血会彻底潜伏，半妖也因此呈现出纯人类的状态，由于人体细胞的急速修补，会比普通人类更容易出现疲倦、虚弱和易生病的特征。

“也就是犬夜叉你身上的朔日。”

弥勒随后将书翻到中后段。

所谓妖化，是半妖在遭遇重大危险后，身体出现的紧急应激反应。此时妖怪细胞彻底觉醒，以体内原有的人类血液为养分，短时间内为半妖提供强大的妖力和能量，此时战斗力和再生能力会比普通妖怪增强几倍甚至十几倍。可以短时间杀戮强敌，修复人类状态时无法修复的残损器官。

但这种状态极其不稳定。首先，由于自然状态下妖体只有在半妖遭受到危及性命的重伤，人类机能无法压制才会被激活。处于伤损状态的身体，自然不会拥有巅峰战斗力。其次，在这种情况下被激活的半妖，往往已经陷入濒临死亡的半昏迷状态，神智不清的前提下很容易被妖怪本能的杀戮意识操纵，因此处境反而会更加危险。

“所以，因为半妖之血强大的战斗力和本身的不稳定性。”弥勒晃了晃手上的书。“历史上，也有相当多的半妖尝试过用温和的方式来激活体内的妖力。”

“因为妖化必须是身体遭受重大损伤后应激反应，所以最开始的时候采用过放血和针刺器官的方法，但这种途径的副作用依旧非常大，半妖失血过多后还是会陷入狂暴状态，一些愈合力不强的甚至会送命……所有后来发明了激活血液的催化剂，通俗点说，就是中毒。”

“中毒？”

“就是把毒性强烈的药剂打进血液或者直接口服，这对身体而言同样是致命威胁。但因为这时候半妖的身体完好无损，血液大量留存在体内，所以能够保留比自然状态时更加清醒的意识，也能更好的感知和驱动体内的力量。目前已知的所有催化剂都是剧毒，对剂量的要求也相当精密。”

“所以，她那么做……其实是为了帮他，可她不是奈落那边的人吗？”

弥勒若有所思地挠了挠下巴。

“应该是奈落要她这么做的，毕竟那时如果犬夜叉死了，他也活不下去，他才不会做亏本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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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见城

信正看着镜子里冲天的红色血气。场面再次恢复了人兽对峙的状态。

“要不要让神乐解决了她。”他转过身看向城主。

“她都这种状态了，都敢明目张胆的诅咒您，一但封印解除吸收了完整的力量，只怕还会下手。”

奈落只是交叠双手，看着镜子里全身冒红气的犬夜叉，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能保持清醒的妖化状态。面容间满满都是是若有所思的神情，他披了一件浅灰色振袖，手臂和胸口不住地向外渗出鲜血，像是被大型妖兽抓咬过，小腹同样是被撕开的豁口，血迹将整件衣服都染成黑红色。他似乎对那只三人高的巨型犬神异常的感兴趣。

“稍微拉远一点，”他对神无说道。

“我要看到全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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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宝塔 神社

天边乌压压飞来大串的蜜蜂和妖怪，将整片神社的上空遮出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他们并没有袭击黑巫女，也没有找犬夜叉和五人组的麻烦。而是争先恐后飞入被抓成重伤的犬妖体内，修补伤损和断裂的肌肉。原本被打的半伏在地的巨型妖兽很快从地上站了起来，喉间再度发出低沉浑厚的咆哮。犬夜叉站在它面前，像是一只喷涌血气的红色老鼠。

奈落这家伙……又在搞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