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 音 樂 之 聲」
时逆是在庆祝他转职的宴会上向落雨霏表的白，落雨霏倒是很镇静，比起她听到他转职的消息时要镇静的多。
“要不……给点表情？”时逆表完白之后仔细观察着落雨霏的表情，她在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一直都保持着淡淡的微笑，弄得他心有点慌。
“嗯……如果恰好也喜欢对方的话是会感受到对方的感情的，所以也不会有特别的表情啦。”
她把头发别到耳后，低下头，这么说。
现在轮到他震惊了。
—
时逆一点也不喜欢他的家，即使这个家是生他养他的地方。记忆里他的父母还是好过一阵子的，应该还是他在上小学的时候，那时候家里没有很多钱，父母各自都有工作，虽然很忙，但下班的时候都会派一个人来学校接他回家。可能是母亲，可能是父亲，另一个人就留在家里做饭。吃完饭后他们总是会下去散一会步，而他在家里做作业，做完作业他们三个人会一起在沙发上看电视。现在想起来他的嘴角依旧会勾起一抹笑容，用笑容来回忆并祭奠他过去的温馨日子。
后来应该是刚上初中的时候，父亲做生意赚了一大笔钱，于是全家搬进了威敏特。刚开始时逆还有些高兴，毕竟没人不爱钱，但后来随着生意跟滚雪球似的越做越大，父亲开始变得很忙，而母亲被父亲劝说着辞了工作成了全职太太，据父亲说上流社会的太太都是这样的，而时逆也被转进了贵族学校。那是时逆第一次意识到父亲的目的，他不止想要钱，他想要进入上流社会。但时逆从电视上看到说他们其实是暴发户，而暴发户不会被上流社会接受。
事实也的确如此，父亲变得很忙，上流社会的社交一点都不顺畅。时逆在学校是被孤立的，上流社会的孩子们在初中早就有了一定的社交圈，是他无法触碰的。而母亲那边就更不顺了，会得到许多贵族太太的冷眼。但是父亲一点都不在乎这些，有钱工作忙导致他脾气变得很差，一差就回来吵架，吵完架扭头就出门，然后几天不回家。
似乎对于父亲而言钱会更重要，母亲每天都在家里唉声叹气，不止一次的把时逆拉到沙发旁边，问他“如果父母亲离婚，你要跟谁？”这样的问题，那时时逆也不大，离婚听起来是件很可怕的事情，他总是摇摇头说不要离婚，母亲也没说什么。
钱可以得到什么？时逆直到现在也在思考这个问题，父亲用行动给他的答案很简单，钱可以得到一切。房子、车子、人际关系、还有女人。是的，很老土的原因，他的父亲出轨了，和他旁边的那个貌美秘书。
那时他已经出国了，因为在学校实在无法忍受，他跟父母提了出国。出国这两个字就像是给父亲贴金一样，他立马就同意了。母亲在谈话结束后拉着他的手问他为什么，他当时只是说想出去深造，答案并不是这个。
他只想逃。
在国外的生活不是很顺利，但总比国内好很多，去国外这几年来他都没怎么和父亲联系，也就偶尔报一下平安，但他很关心母亲的身体。这几年来他变得独立成熟，所以在母亲给他打电话的时候，他很冷静。
“如果我和你父亲离婚，你会怎么想？”
还是差不多的问题，因为长大他的看法开始变得不一样，离婚或许是对母亲的一种解脱，对于父亲……他可不知道。
“那就离，我跟你。”
母亲愣了一下。
“你不问为什么吗？”
“那我问问吧，”他说，“为什么？”
那天母亲和他说了很多他在国外不知道的事情。她早就知道父亲出轨的事情，知道这件事之后她就着手开始找工作，找工作的同时还找律师开始洽谈离婚的内容。“我知道那时你还小，面对这些也只能逃，我也只能帮你逃，你逃了之后我才能安心下来处理这些事情，不过处理的差不多了我才想起来问问你的看法，也算是我的失职吧。”母亲这么说，他忘记自己回复了什么，估计是“没关系”这样的话，他觉得母亲很坚强，因为他只会逃。
母亲和陆嘉离婚的时候他还是在国外，因为有个作业没有完成，在离婚完之后母亲来问他要不要改姓，他说要。
“好，”母亲说，“你什么时候回来？”
“我很快就毕业了。”
“毕业后打算去哪里？”
“电台。”
这是他毫不犹豫的答案，电台。
这是连母亲都不知道的事情。他从小就很喜欢电台，很小的时候他从书架上找出了陆嘉已经不用的收音机，在调试了一会儿后发现竟然能用，于是那台收音机就归他了。再后来陆嘉变得很忙，他在学校被孤立，母亲每天唉声叹气，每一个孤单的时候他都插着耳机听电台，听到主播温和的声音，听到收音机本身“滋滋啦啦”的声音，似乎都变得不那么孤单了起来。在这个电视电脑已经普遍的年代，收音机几乎是被淘汰的产品，但他还是喜欢收音机。
毕业之后他回来改了姓，进入了电台，被分配到了他一直都很喜欢的音乐之声做一个音乐节目，名字是聆听大海。
时逆很喜欢这个名字，直到现在也一样，不只是因为名字本身，更因为他是在这里遇到的落雨霏。
落雨霏是在他去做这节目没多久后被分配过来的，帮他打下手的角色。落雨霏后来告诉他，自己实习的时候也是打下手，正式工作了也还是打下手，她当时还在疑惑打下手也算是个工作吗，后来想开了，这确实不是一个工作，于是她对外都说自己的第一个工作是电台主播。
什么时候喜欢上她的他自己也不知道。深夜的时候她总是会点起一盏小灯，认认真真的修改每一篇稿子，身边放着一杯冒着热气的咖啡，倒映着小灯的眼睛里像是有星星在闪烁一般。他鬼使神差的，拍了一张照片，照片现在还是他的屏保。
“这么晚了，还不回去吗？”
“等您的节目播完后再回去。”
打下手的工作白天做完就可以了，晚上整个办公室基本是没人的，深夜节目也就他一个，他播完之后整个音乐之声也就下班了。
“等会我送你吧，晚上一个人不安全。”
嘶，听起来好像图谋不轨。于是他打算补救一下，但也不知道怎么补救。
“好的，麻烦了。”
她却很快就答应了。在许久之后时逆问落雨霏对这次看上去像搭讪一样的对话是什么看法，落雨霏只是想了想便说：“没什么看法，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就答应了，这或许就是命中注定的爱情吧。”
因为每次都送落雨霏回家，时逆和落雨霏熟悉了起来，也知道了落雨霏为什么会来电台工作。“小时候就很喜欢电台，或者说我本来就挺喜欢那种比较复古的东西，从柜子里翻出了个收音机就爱不释手，觉得电台主播都好神奇，后来……也算是被治愈了吧，所以也想来治愈别人。”她这么说。
那时候是一点三十分，深夜也只有新闻之声和交通路况会不断工作，所以车里开的电台也只有FM103.4，音乐之声是FM98.5。
送落雨霏回家的时候总是会路过大海，时逆从第一次路过大海之后就想着以后如果要买房子一定要买在靠近大海的地方，可以听到海浪的声音，就像一个纯天然的ASMR，像他的节目聆听大海。落雨霏说自己很喜欢大海，内心会不自觉的平静下来，就像她听到电台那样，深夜、月光、大海和电台都是她挚爱的事物，她热爱一切能让她内心平静下来的美好的事物。
他有时候会关闭无聊的深夜新闻电台，换一首蒸汽波。她会喜欢比较复古的音乐。
“蒸汽波？”第一次播放的时候他看到她很明显的勾起嘴角。他点头。“真棒，我喜欢。”她说。
“我也喜欢。”
他喜欢的，她也喜欢。
她喜欢的，他也喜欢。
过了大概一年多，时逆因为工作优秀被调到了新闻之声黄金段的新闻节目，他可以指定一个人接替他的工作，他指了落雨霏。
“你要走了？”一年多的熟悉，落雨霏习惯了不叫敬语。她有些惊讶。
“嗯，调到新闻之声。”
“这样啊……那我不能给你打下手了？”
“你还挺希望打下手？”
“倒也不是……”落雨霏歪着头，“只是有些不习惯，我要成主播了？”
“对，难不成你想跟我走？”
“怎么跟你走？”
“心跟着我走。”
落雨霏“噗嗤”笑了出来。
时逆是在庆祝他转职的宴会上向落雨霏表的白，落雨霏倒是很镇静，比起她听到他转职的消息时要镇静的多。
“要不……给点表情？”时逆表完白之后仔细观察着落雨霏的表情，她在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一直都保持着淡淡的微笑，弄得他心有点慌。
“嗯……如果恰好也喜欢对方的话是会感受到对方的感情的，所以也不会有特别的表情啦。”
她把头发别到耳后，低下头，这么说。
现在轮到他震惊了。
“但是即使我感受到了我也一直都不敢说啦，怕只是我自己一厢情愿这么觉得。”她继续说道，还是低着头，时逆终于发现她脸红了。
他揉了揉落雨霏的头。
“不是一厢情愿。”他说，“一直都是两情相悦。”
于是他们就在一起了，一个很简单平凡的过程，也不需要什么惊天动地。在一起之后倒是有了些惊天动地的事情，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
“大家好，这里是FM98.5午间档放松节目午间咖啡厅，我是你们的主持人新薇，这期节目的第一首歌是来自我们最熟悉的……”
墨子纱趴在办公桌上无聊的调着收音机，面前的电脑屏幕上是卢德尔广播电台的调频搜索。白柯拿着文件夹一进来就看到了这一幕，还顺便听到了一首出租车司机最爱听的老歌，她不免觉得有些好笑，拿着文件夹就轻轻的敲了一下墨子纱的头：“怎么突然开始听收音机了？”昨天还打开收音机没多久就不耐烦的关掉收音机呢，今天就转性了？
“没，有个朋友在电台工作，想碰碰运气能不能调到她的节目。”墨子纱刚才还没发现白柯来了，一敲她的头才反应过来，关上了收音机。白柯觉得更好笑了：“你这怎么碰运气，万一人家是深夜节目呢，话说你和人家是朋友你都不知道她在什么时候？”
墨子纱皱着眉头想了想：“也不算朋友吧其实，就是认识。”她并不打算把落雨霏失踪的事情告诉白柯，毕竟白柯也不认识落雨霏，说了会比较尴尬。
“你这收音机哪来的？”白柯也没接着问下去，开始摆弄起了收音机的天线。
“家里找的。话说你来找我干嘛？”
“鉴定结果和尸检报告出来了，”白柯晃了晃手里的文件夹，“而且那边勘察结果你也看到了是吧。”
墨子纱听完这句话后开始在乱七八糟的办公桌上寻找今天早上得到的勘察结果，好不容易找到了又接过白柯的文件夹翻开一看，结果不出所料：“那就可以意外结案吧？”
“没错。”白柯俯下身，指着打开的文件夹，“死因是心梗，倒下后撞到了床头的柱子，没有人为的痕迹，所以是意外。”
“心梗怎么人为？”
“下药。”白柯说。
“没有下药痕迹？”
“没有。”
有人敲门，墨子纱让人进来。
“口供都在这里。”来的是一个调查员，新来没多久，“和他有关系的全部都问了一遍，没问出什么。不过董事会有个人说死者儿子有找他问过父亲的身体情况，估计是关心但是不好明说吧。”他把文件夹递给墨子纱，墨子纱翻开。
“死者儿子……时逆？”
“对，就是他。”
“没什么吧。”白柯想了想，说，“就是不敢直接开口所以拐弯抹角的问呗。”
“确实。”墨子纱翻了几页，没看见什么重点，她合上文件夹，“所以应该是意外，先这么结案吧，也得不到什么了。”
死因是心梗，现场没痕迹，没有嫌疑人，现在以意外结案完全没问题，如果真想出什么问题了再来翻案也不迟。墨子纱把这些文件一丢，丢到了角落里，发出一声响。
“对了，”她突然想到了什么，“我上次报的那个失踪案……谁在管？”
落雨霏的失踪案因为她以为这个案子要查很久所以推给了其他调查员，没想到这个案子这么快就以意外结案了，墨子纱正琢磨着把这个案子拿过来自己查。
调查员想了想：“好像是我同事吧。”
那就是普通调查员了。墨子纱打起了这个案子的主意：“哪个同事？”
白柯一听就知道她在想什么，皱了皱眉说道：“高级调查员没办法查失踪案，这是规定，除非变成了绑架案或者杀人案。”
调查员在刚刚听到墨子纱那句话时也差不多知道了她的想法，但不敢说，现在白柯说出来了，他在旁边点头如捣蒜。
“那我这边结案了，不行吗？”
“不行。”白柯无情否定。
“你又不是管理员。”墨子纱一拍桌站了起来，“我要去问管理员。”
“你问也是一样。”白柯耸肩。
墨子纱没听她说话，直接冲了出去，过一会儿又垂头丧气的走回来。白柯一看就知道被拒绝了，幸灾乐祸起来：“我就说不行吧你又不信，非要去自讨苦吃，还得被管理员塞个啥案子。”
“盗窃案，无语了。”墨子纱晃了晃手里的纸，“我去了。”说着，她拿起包，朝着门外走去。白柯在此时也接到了交通事故尸体需要尸检的信息，拍了拍调查员的肩让他继续努力就离开了，留下调查员一人在办公室里满头问号。
这就都走了？？都走了？？？
—
“欢迎收听FM98.5深夜节目聆听大海，每一个寂静的深夜都会有我的陪伴，大家好我是Julia。下面这首歌是陈女士点的歌，这是她为深夜还在工作的徐先生点的，希望他工作顺利，早点回家……”
落雨霏“噗嗤”一笑，不知道什么时候聆听大海已经变成了这样一档节目，以前她和时逆坐镇的时候从来都没有点歌环节，基本都是他们放什么听众就听什么。不过因为她老是喜欢放抒情爵士乐导致被开除，而时逆则会放一些蒸汽波——老实说她是听了时逆放的蒸汽波才爱上蒸汽波的，也不知道是爱上蒸汽波还是爱上这个人——还会加上他娓娓道来的语调去讲述一个个故事，接听电话的时候也会认真聆听并做出解答，时逆的声音很好听，会让人忍不住聚精会神。现在想起来她果然还是不太适合当电台主播，打打下手也不错，至少不会被开除。深夜的电台除了几个比较正经的像是新闻之声这样的，其他基本都成为了情感电台，接电话的时候经常会接到各种哭诉的男男女女，基本都是为感情所困，在解答情感问题这方面落雨霏做的也没有时逆好。现在想想时逆真是哪哪优秀，难怪自己只能打下手，还辜负了时逆给她的这个机会。
此时此刻她所在的地方是威敏特。清晨从水吧出来后她就决定来到这里，这里是贵族区，时逆曾经告诉她这里的酒店一夜大概可以在卢德尔的三星酒店住一周，在五星酒店住三天。她选择这里不是因为贵，只是因为这里的隐私设置比卢德尔的酒店好太多，贵是有贵的好处，而且调查员如果真的要查也会先从卢德尔查起。
“一个单人间多少钱一晚？”
“两千。”
这还是整个酒店最便宜的房间。落雨霏在内心里深吸一口气，安慰自己就住这一天就走人，她表面波澜不惊的点头，翻看着放在前台上的广告单。
“包餐？”
“是的，三餐都有，并且可以随意进入整个酒店的所有娱乐场所。”
落雨霏是卡着点来的，十二点正是可以定下一天酒店的时候，十二点以前来就还要多交一天房费，十二点以后来就不需要。她刚好卡在十二点来，看着时针从零走到一。
“一间单人房，麻烦了。”
“好的，现金还是刷卡？”
“刷卡。”
落雨霏从包里拿出卡递过去，心有点疼。这里的前台一直都挂着完美的微笑，笑的她心更疼了。前台在刷完卡之后微笑着把两张卡都递给她，与此同时她的手机也收到了银行的汇款消息，显示余额还剩5888.32。
还能在这住两天。这是她的第一反应。
天哪她在想什么。这是她的第二反应。
5823……她默念着房门号。
“在八楼吗？”
“是的。”
她坐上电梯，打卡按了八楼。
在打开房门后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往床上扑，又滚了几圈才想起来自己没吃午餐，打电话叫了个午餐后在床上望着天花板，顺手打开了床头的熏香。吃完午餐后她看了眼时间觉得自己可以睡一小会儿，在水吧睡的那一觉让她腰酸背疼。
再次醒来已经是晚上六点半了，她叫了晚餐后打开收音机，调到了FM103.4，现在恰好是黄金档新闻节目播出的时间。刚调好时逆的声音就从收音机里传了出来，落雨霏情不自禁的勾起一抹笑。或许他还以为自己是去上班或者出差了吧，她这么想。
可惜，她逃亡去了。
“紧急消息……”
时逆好听的声音也没有拯救她突然间紧绷的身体，竖起耳朵仔细听了一会儿才发现和她无关，于是她松了口气。
半个小时的新闻节目因为“紧急消息”的原因推迟了五分钟，在结束后半小时她看了五次手机，终于等来了时逆的一条消息。
「在加班？」
她不能回复，于是她打开了电视。
「出差了吗？」
又是一条消息，时逆应该是注意到她把出差经常带的包带走了，她还是不能回复。
「看到记得回条消息。」
估计是以为她在忙或者在飞机上了，她还是不能回复。
落雨霏放下手机叹了口气，突然又转念一想，如果她不回复时逆以为她失踪了报警怎么办？到时候调查局派人找她那不就完了？于是她又拿起手机，想了想又放下。
这样不行。回复比失踪更难搞。
她盯着正在播放综艺节目的电视想了好一会儿才决定还是不回复，把手机充上电关成静音，看起了电视。
“明天的事明天再想”一向是她的人生准则。在睡觉前她关掉电视，打开了收音机插上耳机，随便调了个频，在“滋滋啦啦”的声音中入眠。
睡起来，又会是新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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