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不可回头

虽然罗砂知道搭档涉足黑市交易，但对这地下黑市和蚁垤涉足了哪些部分都缺乏概念。

“你说，买命？”

“是，这儿算是整个砂忍村的地下经济命脉，成瘾物、人口、人身贷款、雇佣兵、贵金属和军火买卖，一切一切，当然，人命在风之国都算不得值钱，也能买到。”

看出罗砂的疑惑，他又接着说：

“当然，你也不用想告发给谁这种可笑的事，从上到下，包括你老爸，包括朱红老师，包括三代风影大人，都从黑市的运作中取得自己的一份利润，当然我属于获利比较多的那一撮。”

“你胡说！初代和二代大人一直在整合各个部落，你自己也看得到三代大人在做些实事。”

“少开玩笑了，风影的权力根本下不到部落，他心知肚明也没什么办法，不如互相给个面子。还有，你以为初代和二代是怎么死的？”

蚁垤把怔住的罗砂堵到角落，这种态势在此处司空见惯，没什么人会注意到。

“你当然可以选择不相信，但你终究会惹上这个麻烦，不光砂隐，整个风之国都建立在这见不得光的玩意上。”

蚁垤顿了顿，回头看见没人聚过来，又掏出苦无，凑得离罗砂更近，装出一副恫吓的样子来。

“不过，不管你相不相信，这个国家已经烂到根了，我们这些渣滓才能浑水摸鱼。当然，你可以选择不相信，再也不来这个鬼地方，继续做你的忍村英雄梦。”

蚁垤顿了顿，罗砂当他是有所感触，其实只是在组织语言罢了。

“还是知道了这一切，然后改变这一切？”

罗砂沉吟良久，他瞥见那笼中的异国美人带枷舞蹈，强打精神卖笑，双头侏儒搞怪作乐，戴着面具的看了把金币砸在他头上。又看到有人流着冷汗从身上割下一块，血淋淋的，卖给人做药引子，看到放债人的爪牙痛打还不清连环贷的债奴，看到卖儿鬻女，看到剥皮食肉，看到急不可耐地打开粗糙黄油纸包，吸起火麻烟醉生梦死的有闲人。

穷苦人为多活一日，在这里越陷越深，尊严乃至生命在这里贬值成可以计价的货币，时不时被投入显贵的豪赌当中。

“风之国不能继续这样下去了。”

蚁垤似乎只有两种表情，让人不自在的笑容和面无表情，他此时的面色竟让罗砂感到有些温暖。

罗砂握住他伸出的右手手腕，蚁垤没有拒绝，这种手势具有结盟的含义。

已经是后半夜，星空灿烂却没什么光彩。蚁垤和罗砂尽量躲避着有人的地方，他们在迷宫般的街道兜兜转转。拐进无人的深巷里，蚁垤拿出气雾剂，喷到两人身上，消除黑市中鸦片、苦烟草和香水之类熏得人恶心的气味。

“你既然是这个体系的受益者，为什么还要上我的贼船？”

“这种钱赚不长久，也没法花，归根结底造成黑市的是庞大的贫困和无秩序，如果放任无秩序的秩序，这个国家最后是要被碾碎的。更何况，我也不能保证让全家人脱离危险的境地。”

“可为什么是我？”

“从上到下已经烂透了，虽然你又蠢又弱，但好歹是颗苗子。”

“说得跟你年纪多大一样…”

“某些方面确实可以说是你的前辈啦。”

蚁垤应付着，一边打亮光看看手表，那块旧浪琴终究还是没舍得卖，快要两点了，他惊呼糟糕，三两步跳到墙上，又想起什么似的，回头嘱咐站在原地若有所思的罗砂。

“毕竟你现在连一般的黑市杀手都敌不过，所以这件事要从长计议，从现在开始增强实力，笼络个人势力也至少要十年吧，另外—”

“恋爱是另一回事，这个拖不得。”

在黑暗中，似乎能看到一排白白的牙。

“莫名其妙。”

罗砂果然还是不喜欢蚁垤，他回味着今晚的对谈往家的方向走，生怕遗漏言语中隐藏的什么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