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高纯度的锻炼

罗砂从窗边的床铺上醒来，正午的阳光烧得脸疼。

闹钟指针停在七时一刻，他一个跟头翻起来，把自己往衣服里塞，想了想还是从橱柜里取了身干净的出来。

厅里一家人在吃午饭，他和母亲、两个长兄与妹妹们打了招呼，达罗瞟了他一眼，接着一言不发地舀碗里的糊汤。

母亲衣壤给罗砂盛了碗汤，责怪般盯了丈夫一眼，尽管生活优渥，岁月仍然在这个坚强的女人脸上留下了不少痕迹。

罗砂坐到他母亲身边，拿柠檬水净了手，要拿卷饼时手又畏怯地向后抽了下，见父亲无动于衷，才放心下来，拿卷饼蘸碟子里的豆酱。

“晚上回来都不说一声，一睡就睡了两天，叫都叫不醒。”

二哥加由利显得很亲近，用力晃晃罗砂的肩膀。尽管达罗毫不掩饰对长子和次子的偏爱，这却丝毫不影响兄弟们的感情。罗砂无论如何也不愿相信这个与自己一样一头红发，爽朗健谈的青年人身居地下产业的其中一环。

“两天？今天是…”

“今天是十七号啊。”

罗砂几乎从椅子上跳起来，绕过目瞪口呆的家人们，抓了卷饼就往外跑。

“嗝…咳…”

其他人竟然还在。

直到看见被萨帕揍扁的蚁垤给自己充气，累趴的珈瑠罗拿舌头够饮料的吸管，罗砂才发觉自己噎着了。

满面堆笑向他走来的萨帕更让他感到有性命之虞，他一边要把卡在喉咙的食物咳出来，一边往后退。

“吃我苍厚神掌！”

萨帕的一拍让罗砂在空中转了三个圈，而飞出来的饼正落到平摊着的蚁垤嘴里。

“这什么…味道还不错…”

“Sodayo。”

罗砂晕晕乎乎，跌跌撞撞地站起来，正看萨帕一边摸着光头，一边向他这边过来，却只是用力拍了拍罗砂肩膀。

“昨天怎么没来？”

“闹、闹钟坏了。”

“闹钟坏了你就睡了两天？”

罗砂知道有些事实没人会相信，但事实就是如此。

他闭上眼睛等待预期中的炎拳打击，却什么都没有发生。

“算了…他们俩操练得差不多了，接下来到你了。”

“萨帕一脸笑容自始至终，可他现在把自己的指关节捏得爆炸般响。

罗砂仿佛能看到熊熊杀气从那光头顶上蒸腾上升，似有形一般沉重。

他自我催眠起来，那不过是运动过后的蒸汽罢了。

“我来追你，追到你，就揍扁你！”

“殴打懒惰的学生，才能让他们成为强劲的忍者！”

罗砂想起偶然听到的上忍间的传说，说萨帕如字面意义，赤手空拳把十二个敌方精英揍成了肉泥。

“救 命 啊！！！（中国语）”

萨帕稍微对罗砂有了些改观，他追着这个小少爷从中午到傍晚，大约绕了村子六七圈，竟然没有让他抓到。

放水也好，两天的长梦也好，这毕竟是个不那么容易的任务。

罗砂终于和珈瑠罗一起瘫成液体一般的时候，早已复原的蚁垤竟做起广播体操，这自然导致了萨帕进一步的指点，他的精力就像是个无底洞。

三天之内，除去吃饭，他们三个但凡有一点精神，就被拉起进行近乎折磨的身体锻炼，蚁垤还能站起来，但已经是脸都抽不动了，剩下两个的境况就更不难想象了，第二天过半就大半时间在趴着，却因为肌肉的疼痛而根本睡不着，他们三日的睡眠合计还不到三十小时。

萨帕却连气也不见喘，他显得很满意，把不识相地再度起身的蚁垤像面团一般揉捏，三个人总算是再想动弹也不可能了。

“好，很有精神！把朽劲全排空了，才能教新东西！”

萨帕咧着嘴讲些令人不明就里的东西，他看上去比十亿个杀人魔更恐怖，更可怕呀。

三人心照不宣，一个个都充分怀疑他把被朱红欺压的愤恨发泄在了自己身上，但萨帕又没接着做什么落井下石的事，只是放任他们肌肉松弛后在空地上睡了一夜。

虽说刚经历了非人的磨炼，他们睡得却也不算多，不到八点就翻出不知谁盖在身上的毯子，磨磨唧唧，七扭八歪，但还是勉强站起来了。

“感觉如何，感觉如何了？”

“已经…不是区区空虚可以形容的程度了…”

蚁垤气若游丝像是连续腹泻了一周，这可是相当少见，他和同伴一样有气无力地接过萨帕递过来的咸菜干、高粱面饼和发酵的果汁。

“没肉啊…”

这种不知死活的程度，只能用悲剧来形容了。

“这年头地主家也没余粮啊…今天一天假，你们自个去吃。”

萨帕饭盒里铺的肥膘肉却雄辩地展现着后方紧吃这个词的意义。

“所以…给我们吃咸菜疙瘩你自己吃肉？”

“Sodayo（毫无愧疚），我妈做的，看也不给你。”

萨帕不耐烦一般挥挥手让他们各自散去，找筷子尖头的同时瞟了眼怀表，困扰的神情又让他显得痴傻。

“你们已经浪费了一、二、三…八个小时又七分钟的自由活动时间了。”

这呆头呆脑的汉子乐呵呵地看着他的临时学生拖着双腿拼了命地跑开，就哼着曲儿拿了两罐啤酒，念叨着秘鲁秘鲁，一并往嘴里灌下去。

不怕他们偷懒，过了十二点抓回来就是了。

萨帕着实是被小看了。

十二点刚过，偷钻进水产行的蚁垤抱起条鲤鱼，摸得正起劲的时候就被揪了回去。罗砂想到去三心亭避难，却苦于没带肉面具，犹豫之间成为第二个出局者。不知是不是萨帕怜香惜玉的缘故，把头蒙在被子里，屁股露在外边搞鸵鸟战术的珈瑠罗最后，但也终于被从家里拖走了。

萨帕倒也没为难他们，让他们挤一块睡了一宿。一身睡衣的珈瑠罗夹在鱼腥味极重的蚁垤和沾满了夜市油烟气的罗砂中间，度过了难忘的不眠之夜。

显然另外二位感觉也不怎么好，三个顶着黑眼圈的年轻人循着闷响找到萨帕的时候，他正把碎木渣子扫在一起，拿簸箕倒在装满着破木片的炉子里，预备着中午炊饭。

他们都假装没有注意到那些惨不忍睹的桩子。

萨帕看见他们，只是乐呵呵地拍了拍手背上的木渣子。

“前几天挨揍挨的差不多了，从现在开始该教你们怎么揍人了。”

可他的下一句话又让三人紧张起来。

“当然，挨揍还是要继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