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委屈

莫流苏怔怔地看着他，不明白他哪里来的脾气，似乎今日从出门前他就不太对劲。

可到底是为何，她想不清楚。

看着跑得有些气喘的方管家终于上了车，她耸耸肩：

莫流苏开车吧。

司机启动汽车，慢悠悠地避开行人驶往山下，走出了很远，方管家才一拍脑门：

方管家哎呀，走的太急，忘了给主持香油钱。

方管家今天这趟白来了，菩萨不保佑了。

金泰亨不保佑正好，让那小子死在战场上。

莫流苏却咯咯笑起来：

莫流苏你没给，我可给了，我的香油钱早就塞给小和尚了。

莫流苏不灵的是你的，可不是我的。

火气再一次上涌，金泰亨忍不住喝了一声：

金泰亨停车，我下车。

方管家少爷要去哪？

金泰亨去军营。

今天就不该在家闲着，就不该告诉她田柾国去前线的事情，就不该等着看她失落的表情。

方管家可是这里离军营还有十几里，要不要把少爷送过去？

金泰亨老子跑过去。

金泰亨停车。

司机没法，只能把车停了，重重的摔门声，将那个气哼哼的人关在了门外。

看着他发脾气，倒是没人想去哄他，莫流苏瞅了一眼关闭的车门，直接吩咐：

莫流苏开车吧。

汽车扬长而去，只留下冷风中的人愤愤不平地站着。

他才是少爷，才是这辆车的主子。

可是被丢下的竟然成了他。

从倒车镜中看着被远远甩下的金泰亨，气急败坏地踢着山道上的石头，直到汽车转了弯再也看不见他，莫流苏这才收了视线。

将他丢下，回去又不知要怎么找自己麻烦，这个二世祖，到底要什么时候才能摆脱得掉。

若不是要守着身子，嫁给田柾国，她甚至会考虑要不要勾引金南俊，做一下他的嫂子，这样，在金家的日子也好过些。

每每想到此，她都会觉得自己可笑，一个早已没有身子可守的人，现在竟然想要守住身子。

司机二少奶奶，要不要停车等等少爷？这山道不好走，他怕是要走到正午了。

拐了两个弯，司机实在忍不住开口征询，这二人都不怕得罪那个祖宗，他却是怕的。

莫流苏那就等一会吧，方叔，你有没有带怀表？

方管家带了。

方管家殷勤地将怀表递了过来，在这个家里，莫流苏对他的称呼是最尊敬的，将心比心，他便也极为尊重这个少奶奶。

莫流苏将怀表打开：

莫流苏就等他十五分钟，赶不过来，我们就先走。

十五分钟说短也不短，说长也不长，也只是聊了一会天的功夫，远远看到那人溜达下来，莫流苏一合怀表：

莫流苏时间到了，开车。

这次司机却没有那么听话，他也看到了他家少爷，忙开门下车迎上去：

司机少爷，您可算下来了，您不下来，少奶奶都不让开车，非要一个人回去找您，我跟管家都快劝不住了。

这编瞎话的本事，莫流苏都忍不住想给他拍拍巴掌。

果然，那原本还想呵斥他“滚”的金少爷，听到这话后面色缓了不少，司机再劝几句，他竟然打开车门坐了进来。

金泰亨算你还有点良心。

没有发火，也没有讥讽，仿佛今天的不快从未发生，一路居然平平静静。

莫流苏看着他，猜不透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按理不是该将三人全骂一顿解气吗？或者再威胁她一句不要命了什么的。

别说她想不通，便是与他相处多年的方管家也一头雾水，向来小心眼的二少爷，今日就这么算了吗？

他们的疑惑也就只能成为疑惑了，这人非但路上没找麻烦，便连回去之后都安稳的很。

午饭时候，也没再刁难，莫流苏看着吃得津津有味的人，试探着下了筷子，而平时总会凶巴巴说“这个不能吃”“那个不能吃”的人，今天竟未吭声制止。

莫流苏金少爷，你是被菩萨给感化了吗？

忍不住去问，那人也没搭理她。

莫流苏这些我都可以吃，是吧？

方管家少奶奶如果不喜欢吃，我这边让厨房重新给您做一桌。

实在看不惯她被冷落，方管家忍不住插言。

金泰亨重做什么重做？金家的菜不花钱吗？

终于是恢复了一些正常。

晚上金南俊回来，带回了前线的最新战况，在莫流苏巴巴的央求之下，他总算给讲了几句田柾国部队的情况。

初战下来，与八路军队伍配合默契，队伍伤亡较小，总体来说战绩还是不错的。

这本是让人心情愉悦的事情，可在得知那八路军连长是田柾国小舅子时，莫流苏陷入了沉寂，原本笑着的脸，也慢慢垮了下来。

她不知道这小舅子是因何而来，只觉心里泛上了一抹压都压不住的委屈。

他娶妻了？

可是这才两个月啊……

他不是说要娶的是自己吗？不是说没喜欢过别人吗？

不是说为了自己什么都能放弃吗？

她才离开多久，为什么都变了？

他有了别的女人，那她莫流苏呢？他忘了吗？

誓言呢？不作数了吗？

她窝在地上，用被子蒙住脑袋，看不见一点光，犹如她此刻的心，阴暗一片，看不到希望。

金泰亨来到桌边坐下，倒了一杯茶细细品着，地上的人缩成了一团，看起来那样的娇小。

金泰亨早就告诉你，别傻了，有哪个人会娶一个妓女，你还偏不信。

金泰亨天天做着你的美梦嫁给他，还为他拜菩萨，这下好了，人家有了媳妇，早把你忘没影了。

莫流苏没有如往常一般驳他，他说的没错，自己太傻了。

明明早就不相信爱情，他追在车外大喊“我爱你”的时候，她还是信了。

甚至每日心心念念都是他，直到将自己陷了进去。

她可是莫流苏啊，什么都打不垮她，如今，田柾国却打垮了她。

让她心痛，给她眼泪，毁了她最后的期盼。

她终于忍不住，扯着嗓子大哭起来，哭的像是被抢走糖果的孩子。

她的少校，再也不是她少校了……

那是别人的男人。

那个追在火车外大喊爱她的人，他爱了别人。

他不爱她莫流苏了……

他不爱了……

身子后面贴上来的人，紧紧拥住了她，他说：

金泰亨别哭，以后我照顾你。

可她只想要她的少校。

只想要她的少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