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祈愿

田柾国也已经酒醉上头，听他讲着，也跟着笑：

田柾国真这么凶吗？

林子旭当然是真的。

他抬起筷子夹了一大口菜，胡乱塞进嘴里：

林子旭我姐给讲着情，我才没挨揍，就罚了我不许吃晚饭。

林子旭不过我也不亏，之后她再也不敢让我给她洗衣服了，饿一顿，乐得清闲。

田柾国挑眉：

田柾国衣服哪有那么容易坏，你小子不会是故意给她弄坏的吧？

被戳穿了，林子旭笑得更为开怀：

林子旭姐夫你真聪明。

林子旭她整天逼我洗衣服，我心里肯定不痛快，就找了她最喜欢的一件衣服沾上水直接撕了，你都不知道流苏姐当时的表情，太好笑了……

田柾国你小子……

田柾国摇摇头，笑得几乎呛了酒。

两人的笑声一直从营帐里传出了老远，都知道这两位军官一见如故，处的十分融洽，手底下的兵也都暗自庆幸，若是双方真来个不对盘，到时候谁也不服谁，战场上受罪的，还是他们这些小兵。

果然，因着林子旭参加过多场战役，第二日酒醒，田柾国直接将指挥权让给了他。

一开始国军之中也有不满之人，但没半日，却都已知道原来这八路连长，竟是自家团长的小舅子，那吊着的一颗心，也总算都放回了肚子里。

甚至两方人马皆因这事，对彼此放下了戒备，营地上随处可见不同军服之人勾肩搭背，几乎混成了一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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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流苏这边也听到了田柾国队伍开拔的消息。

消息是金泰亨故意讲给她听的，原本是要告诉她别抱幻想了，说不定过几天那小子的死讯就能传过来。

却不想，她直接去求了金南俊要去寺庙上香，而自己那个大哥，竟然就允了。

看着已经换好衣服准备出门的莫流苏，他的脸阴到了极致。

今日的女人穿得一身素色衣服，与她平时艳丽的旗袍装束不同，此时倒更像是一位温柔恬静的大家小姐。

方管家在一旁帮她拎着香纸，殷勤的样子仿佛她已经是这个家的女主人。

莫流苏我要去寺里上香，保佑少校平安归来，你要不要一起去。

莫流苏看向他时，笑得甜甜，他却没来由的觉得气闷：

金泰亨笑话，想让我给他上香，等他死了再说。

原本已经开门要出去的方管家，听到这话，忙将装香纸的包袱递给下人，又转头回来：

方管家少爷说话不中听，少奶奶别介意。

方管家这大早上的，还没上香就说这种话，少奶奶你快替他呸几下，要不然不吉利。

莫流苏倒也听话，忙“呸呸呸”了三声：

莫流苏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她但是不在意这个，只是方管家年纪大了，懂得忌讳比较多，也便顺从着跟着做了，有些事总归是宁信其有，不信其无。

那人说着不去，却在车子要启动时，打开车门坐了进来。

莫流苏金少爷也一起去吗？

金泰亨冷着脸：

金泰亨我去祈祷他快点死。

莫流苏瞥他一眼：

莫流苏菩萨可都是大慈大悲的，坏的不灵好的灵。

金泰亨哪这么多废话。

与他顶嘴似乎已经成了这女人打发时间的唯一乐趣，偏偏每次他都说不过她，原本还可以用威胁，如今有大哥护着她，便是威胁都不管用了。

瞪了一眼隔着反光镜看过来的方管家，他心气更为不快：

金泰亨开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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寺庙里上香的人真不少，或是要开战的缘故，一个个都来将命运寄托给菩萨保佑。

金泰亨像你这么傻的还真不少。

莫流苏却未搭理他的讥讽，有打量过来的目光，她都会微笑着点头，丝毫不会因为他们的平民打扮而看轻了谁。

金泰亨还真是下 贱。

莫流苏我就是下 贱，金少爷以后最好离我远一些，免得降低了您的身份。

她小心翼翼地将香分好，点燃，举到额前拜了几拜：

莫流苏菩萨保佑少校无往不胜，凯旋而归，早日回来娶我。

少校，少校……

她口中说出的永远都是田柾国，仿佛已经对那个男人魔怔了。

他心中的气郁更甚，忍不住也抬手从方管家手里抢了一柱香，点燃后随手甩了甩插进了香鼎之中：

金泰亨菩萨保佑那小子战死沙场，若能如愿，我一定自掏腰包给您老人家重塑金身。

莫流苏你……

莫流苏瞪着他，却终是拿这个无赖一般的人没有法子，只能跪下磕了三个头：

莫流苏望菩萨保佑少校平安归来，若是有避不过去的厄运，我愿意替他承担。

话未落，却被人攥住胳膊从地上狠狠地拽起，不由分说，拖着往外走去，任凭她奋力挣扎都无济于事。

拽着她的人好似已经气恼到了极点，一路疾走，把那小跑着的方管家给甩在了后面，到了车前，更是一拉车门，将莫流苏直接塞了进去。

莫流苏你又发什么疯？

莫流苏揉着被攥红的手腕，有些微恼。

金泰亨少校少校……

金泰亨你信不信老子现在就去杀了他。

他的愤怒莫名其妙，就连自己都找不到缘由，为什么一听她提那个男人，怒火就难以自持。

他是脾气横，也喜欢锱铢必较，不顺眼的人会想尽办法刁难，可像如此控制不住脾气，还是头一遭。

为什么？

就是因为这个女人口口声声都是少校？

就是因为这个女人心心念念想要嫁给那人？

还是因为，她敢为了他拿命来祈愿？

到底是为了什么？

他又为什么要去在意这些？

一个妓女而已，她想着谁，念着谁，又与自己何干？

就是死了又如何？

这世间难道就缺一个莫流苏吗？

太多的问题像是溺水将他淹没，挣扎不开，无从解脱。

他在意，真的在意。

会因为偷看她熟睡的样子而早起。

会因为嫉妒而失了理性。

世间或许不缺一个莫流苏，

可他金泰亨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