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大病

戴媛见她神色不对，猜想她大概是因为外头流言的事，封建社会就是这个样子，亦真亦假的流言就能搅得人家宅不宁。

“母亲放心，流言因我而起，我会离开上渊城，不给府里添麻烦。”

她确实给修海东做人工呼吸了，这在这个时代也确实是属于失节，她没什么可辩驳的。

张姝惠听了更是心痛不已，声泪俱下说道:“自始自终都是母亲对不住你，从前留不下你，如今更是……”

戴媛没接话，她不知道原本的戴媛心里怎么想的，她没资格替自小不在父母身边长大的戴媛说不在乎，去宽慰张姝惠。

张姝惠只当她不说话是怨自己，心里更难受了:“阿媛尽管怨我恨我吧……此次之事影响甚大……雪晴和晟睿以后还得见人，还得在上渊城活下去……戴府百年基业不能毁了……”

戴媛觉得张姝惠说的有理，这个时代不就是讲究家族荣耀？她可以不顾什么荣辱兴衰，但戴雪晴和戴晟睿都还是小孩子，她们以后会因为自己被戳脊梁骨。

两人长大后的嫁娶都成问题，她们将自己当成亲姐妹看待，自己怎么也不能毁了她们的前程。

“我今夜就走，不会让你们为难。”

张姝惠抠着手心，眼泪止不住的流:“走……你能走去哪？你还只是个孩子……你能去哪？”

戴媛接过翠玉手中的帕子递给张姝惠:“天大地大总有我的去处，母亲别操心那么多。我离开后便同戴府再无干系，那些流言蜚语也同戴府再无干系。”

张姝惠愣愣看着戴媛，忽然觉得这不像是十岁的人说出来的话，又看着戴媛身前那只描金繁花瓷碗，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

颤着手将碗朝戴媛身前推了推:“甜汤凉了便生腻，阿媛快喝吧……”

戴媛端起瓷碗听话乖巧的喝了，说实话她不太喜欢甜食，但张姝惠一番好意，她不好拒绝，勉强着装作很喜欢的样子喝了。

张姝惠握着戴媛的手:“阿媛不能走……阿媛是救了皇嗣之人，是有功之人，不能……不能背负骂名……”

戴媛想说自己必须走的，不走谁也没个安生日子。

但她还没说出口，便猜到为何张姝惠跟她说这话。

一碗甜汤下肚，昏昏沉沉，什么话都没来得及说出口，便一头栽倒在张姝惠怀里。

翠玉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惊呼道:“三小姐！”

白嬷嬷拉过翠玉伸出的手，对她摇摇头，翠玉心里惊得说不出话。

怪不得夫人来了说这么些奇奇怪怪的话，原来……原来是要弃了三小姐！

张姝惠抱着戴媛，崩溃大哭:“是娘对不住你……下辈子……娘给你做牛做马……做你门前的石槛……任你踩踏……对不住……对不住……”

戴伯宇含泪从外头走进来，接过戴媛抱起，还没迈开步，被翠玉一把抱住腿，哭着哀求:“老爷！求老爷放了三小姐！三小姐还小……老爷怎么忍心……三小姐……三小姐今夜就准备离开的！她才十岁……为了府里，今夜就打算离开……老爷惧怕外头的流言蜚语，为何不能将三小姐送走？远远的送到庄子上去，不回府不就行了？时间长了，皇城里的人自然就忘了三小姐……就如同十年前那样……若三小姐不回来，皇城里都没人记得府里还有一位三小姐……”

戴伯宇流下两行清泪，一脚将翠玉踢开，紧了紧怀里的戴媛，大步跨出明珠院。

翠玉猝不及防，被戴伯宇踢开一头磕在屋里十二折的屏风上，眉尾磕出了血。

屏风倒在地上，黄梨木的边框咔擦摔断，洒金双面绣梨花的织锦柔软的躺在地上。

翠玉不顾脸上温热蜿蜒而下的鲜血，连忙又转回身求张姝惠:“夫人……求夫人开恩……求夫人留三小姐一命！奴婢求夫人……求夫人救救三小姐！”

白嬷嬷拉她她也不起，只一遍遍的磕头哀求，张姝惠哭的厉害，一双眼又红又肿:“阿媛非如此不能善终……至少现在还能落个好名声……府里等不起十年，雪晴和晟睿都等不起十年……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我也不想，可阿媛不能背上一个毁家灭族的罪名。”

翠玉趴在地上哭，她阻止不了，府里的主子们在没有和三小姐商议过的情况下，便做主给她安排好了生死。

戴媛再被抱回来时已是深夜，发丝和衣衫还滴着水，脸色发白，嘴唇青紫，无意识的发抖。

翠玉连忙将戴媛身上的湿衣裳换下来，头发也仔细擦干，做完这一切后，翠玉摸出戴媛发了热，连忙叫宝琴去请府医。

谁知宝琴没一会儿便又转回来了，哭着跟翠玉说出不去明珠院，院门被上了锁。

戴媛高热，明珠院却被上了锁。翠玉忍不住哭了出来:“他们……他们是想让三小姐病死在明珠院……”

屋里几个丫头全都慌了神，戴媛眼瞧着烧的满脸通红，如今还昏迷不醒，他们怎么这么狠的心？

翠玉抹了把眼泪稳了稳心神:“翠莲去打水来，宝琴去库里看看有没有退热的药，实在没有就取人参来先吊着命，我去看看有没有地方能翻出去……最起码先出了明珠院。”

几人分头行动，翠莲打了水来，浸湿帕子敷在戴媛额头上。

库里都是些补品珍宝，不会有退热的药，宝琴取了人参切成薄片，放在戴媛舌下，让她含着。

翠玉将明珠院转了个遍，也没找到狗洞什么的，无法又从屋里几个丫头合力搬了桌椅立在墙下。

借着桌椅往上爬终于翻上高墙，翠玉小心往下落，奈何院墙太高，翠玉还是崴伤了脚。

脚上传来的疼痛感让她瞬间落了泪，一想到戴媛还在屋里躺着不省人事，翠玉咬牙一瘸一拐的往明玉院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