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烹走狗

高阳公此刻正在与四馆馆主一道详细制定引入路线，高阳公不仅同意了孙谏的计策，同时做一些修改，希望能用最小的伤亡获取最大的胜利。毕竟除了孙诺带来这一万五千人有着旺盛战斗力，茅元仪与四馆馆主带来的近七千人，以及各地从河间赶来孙家人及义士所临时凑成的三千人，霸州刀客一千人在孙得功狂攻五日后已是疲惫不堪，对方却是倾巢而出的后金军约十万人。更让高阳公所担忧的是粮草与兵器，能够坚持的也不过寥寥七日，要想在七日中用蚕食的方式重创敌军而不被发现，得好好谋划才行。

他们商量了小半个时辰，鹿继善、茅元仪、李韦方等领命而去。高阳公命令四馆馆主休息两个时辰，自己却带着爱女出了大厅，绕过有着亭台楼阁，假山碎石的小湖，穿过影璧，走了出府门。

孙谏已带着黑压压的高阳城中民众聚集在此，高阳公看着那无数双眼睛，拉着孙诺的手，还没有开始讲话，下面的人已经开始窃窃私语，手肘相碰，互相道：“是小小姐，小小姐回来了。连小小姐都回来了，我们还怕什么。”

高阳公道：“这是我孙某的爱女，”

他又指着孙谏道：“这是我孙某的儿子，我孙某一家三十七口人，都在这高阳城中，与高阳城共存亡。”

高阳公平素在城中极为爱护乡民，此番虽是赋闲在家，威望却在此刻的高阳城中达到顶点。孙诺看着那一张张激愤的脸，一个个挥舞在空中的拳头，和一声声震耳欲聋的口号，不自觉想起七针道人说的：“只有这样，只有让皇上诚心诚意派兵，让天下归心。”

她还沉浸在七针道长的话语中，负责改装机括的已经带领高阳村民开始着手拉线，确定五处城墙机括所藏城中房屋，并在房屋周边设置有效防御。

施工队们在紧张忙碌着，高阳公携一儿一女，又进了府内，来到他与孙谏时常对弈，孙诺在旁看着就睡去的湖心亭里，让下人点亮了湖心亭。此时虽是初春，深夜里仍有寒气，于是吩咐将四周的厚帘子都放了下来，又给诺儿加了个小火炉，才开始对着一儿一女郑重的道：“眼下这个形式，只怕我们孙家连同高阳城内的所有人都得陪进去。诺儿，谏儿，你们害怕吗？”

孙诺眼中含泪，说不出话来，却是坚定的摇了摇头。孙谏更是背挺得笔直，摇了摇头。

高阳公点点头，继续道：“你们不后悔，为父也不后悔。家国的关系从来都是没有国，哪里会有家。我们为了大明，为了皇帝，最后再尽自己的一点责任与义务。这一战我们唯一目的就是消灭城外敌人的有生力量，重创敌人。”

言毕他拿出地图，将他的毕生所学都于此时毫无保留的教给他的一儿一女。等到他讲完最后一个字，他才惊觉晨曦初起，天已亮了，再看一双儿女，儿子神采奕奕，女儿却是一副他从未期待的醍醐灌顶后的神采飞扬。他本以为如此深奥的战术，如此难以理解的布局，女儿能够理解得三四成也能保证杀他敌人三四万兵，可看起来，女儿竟然理解得比儿子还要多，才会不自觉的在脸上显出那样的光彩。

他长叹一声，像小时候那样摸摸儿子、女儿的头，道：“诺儿，谏儿，希望你们明日奋力杀贼，保家卫国。”

孙谏与孙诺都郑重的点了点头。

他们让下人服高阳公进内室休息，孙谏按照父亲所授方法在城内布置，同时让李韦方、茅元仪守日月门，鹿继善守狮子门，总兵张定守曾安门，察地馆主刘川洪带领其他三馆馆主守曲门，而孙诺带着锦衣卫众人守永宁门。

孙诺让人提了孙得功及其心腹骑兵一干人约有一千人左右，上了永宁城楼。小豆子，伍文思，沐啸天等一步不离的紧跟着她。

此时皇太极已将十万军分别布置在高阳城五门外，摆出随时攻城的架势，同时派人绕着城墙不断大声喊叫，“放了孙德功，交出袁星，饶尔等不死。”可怜的小小高阳城在十万人的包围下显得无力而孱弱。

孙诺站在颤颤巍巍的高阳城墙上，望着那黑压压望不到边际的后金军，想起史书里提起的高阳城一战孙家全家三十七口人无一逃脱的结局，禁不住悲从中来，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可在这悲伤中她同时也感受到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力量，那就是血债血偿，当下正是时候。

她整理了一下情绪，目测了一下皇太极所在的主位方向，站上了高阳城中对应皇太极主位方向最高点，再用手臂测量了一下直线距离。

她将前一刻还得意洋洋的孙得功的头按在城墙上。她看着孙得功的表情从惊诧到错愕到惶恐不已，孙得功此时终于不是当年那个耍尽心机的孙得功，而是一个屠刀下的可怜人，他开始不停流口水，不停的颤抖，不断求情。

孙诺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的看着他。她在等待着，可她并没有等太多的时间。等李韦方赶到，给她一个一切就绪的眼神后，她挥舞起了手中的大刀，手起刀落。

这一刻伍文定、王绍重们等得太久了。

同时被杀的还有孙德功的一千走狗们。

孙诺让人将尸身抛下城楼，人头全挂在城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