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休生门

这边手起刀落的同时，皇太极也吹响了进攻的号角，无数后金军们开始顶着厚牛皮往前冲。孙诺站在城楼上看着这一切，就像看一幅无比熟悉的梦里的场景，她心里很清楚，这一战对于皇太极而言，与其他任何一次关外的攻城略地都不同。这一次因为时间缘故，也因自信，他没有时间布置任何细作进城，而这一次，他要面对的是人数不多，但众志成城的一群在战斗中成长起来的一群人。

先是例行公事般的射箭，投石，没什么创意。中国几千年的冷兵器战争攻守双方比拼的也就是谁的头皮硬，谁的膀子粗，谁的腿长，如此而已。可这一次不一样，守城方的目的是为了尽可能的消耗攻城方的有生力量，带着这样的目的出手一定不一样。

两个时辰过去了，高阳城外尸横片野，可还没有一个后金军能活着摸到墙头，皇太极却一点也不着急，因为没有后顾之忧，也知道附近短时间内是不可能再有力量组织起有效的援军，他打算多花几天的时候耐心的等待。等待对方出现力量薄弱的环节，那个时候，他将把他的老对手死死的踩在脚下，不让他再有一丝一毫翻身之机。

又两个时辰过去了，后金军还是按部就班的用硬头皮顶弓箭流矢，令皇太极惊喜万分的是，高阳城墙上的防御却缓慢显示出疲惫之态。皇太极立马下令，将精锐两万分别支援五门，全力进攻，务必攻下其中一门。

孙诺见时机已到，令旗忽变，用三诈断诀中太阴合乙丙丁开休生门。休生门一开，后金军如潮水般涌入，其余后金军见状，也都停止进攻的各门，向休生门靠拢。各门防御压力顿解。休生门周围短时间内就聚集了大量的后金军，死命的往里连挤带钻。

孙诺站在离休生门最近的城墙上，靠每秒冲进人的数量精确计算冲入总人数。才冲进来三千人左右，外面聚集的人却是快把休生门给冲垮了，她一看不行，忙让人用大炮压制，才勉强关了休生门。

她回头一看，这些冲进来的三千来人与埋伏在要路的车阵已经交上手。因城内地形限制，车阵为高阳公所作《车营百八扣》中所提车阵的改良，所用迎锋车，立于每个路口，一字排开。车载之火器为子母，循环无穷可数昼夜不觉。每车配二十人，五人为伍，立一伍长，二伍为什，立一什长，二什为队，立一队长。其中一伍为佛郎机手，一伍为火箭手。火箭可循环利用，头三轮用火箭压制前进方向与速度，待得敌人在火箭的驱使下聚集于一点后佛郎机手使用子母队炮轰。剩下一队刀劈剑砍，清理战场。一向仁慈的高阳公给城内所有人下了死命。任何人一旦出手，只许一刀致命。要用最小的消耗换取对方最大的伤亡。

孙诺算了下时间，其他几门因没敌人冲入，机动骑兵皆赶来应援，就这样也花了差不多整整一个时辰，才将冲进来这三千多人已经被全部送上了西天。己方除了少数人受伤，基本零伤亡。

她对这请君入瓮的计策很是满意，刚想查看时辰，却见茅元仪骑着马上了城墙，风扑尘尘，面现疲惫之色。他见了孙诺，一跃下马，勉力一笑，道：“占天馆主甄天闻正在赶过来的路上，我们等等他。”

孙诺看着他笑起来眼角泛起的好看的皱纹，想起第一次见他时神采飞扬和羽扇纶巾，只怕这是他最落魄最疲惫不堪的一次，却也不知该说什么，点了点头，道：“辛苦了。”

不想下一秒却被茅元仪拉过拥在怀中，道：“星儿，不，诺儿，我一直想跟你道歉。上次在永宁城不应该在你受重伤时离开你。可是，我......”

孙诺由初时的诧异惊愕到不知所措的尴尬，此时军情紧急，她满脑子想的全是阵法，全是杀敌，实在没想到此刻他会跟她道歉。可一听到茅元仪的话语，她心头心尖全是另一个人的那张脸，那双眼，那个表情。她忙从那个不再眷顾的怀抱中挣脱开来，摇摇头，想挥去定格在心中的影像，道：“作为朋友你确实欠我一个道歉，不应该连一个道别都没有就让我离开永宁城。”

她又尴尬的笑笑，道：“这个道歉我接受。”

她抽出小手来，强迫性的握了握茅元仪的手，道：“以后我们还是并肩作战的朋友。”

茅元仪如此聪明，听她如是说，脸色更难看了。正待追问什么，孙诺已经迎上前去，对着尚在马上的急匆匆赶过来的占天馆主甄天闻行了一礼，道：“甄馆主，为何亲自前来？”

甄天闻忙下马，回了一礼，小豆子眼疾手快，牵了马去了。他向孙诺问明了攻入城内的后金军情况，道：“既然城内的布置没有问题，那再过半个时辰，等到了正午，同时开五门。”

孙诺皱眉道：“如今看来，只要门能关上，城内的布置有八九成把握能解决掉入城之敌。可上一次关门尚需红夷大炮压制才勉强关上，此次五门全开，一旦有一门关不上，高阳城顷刻间有城破的危险。”

甄馆主摆了摆手，道：“正午前半个时辰开门，半时辰后关门，我保证五门皆能关上。”说完他又匆匆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