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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一根蓝色羽毛

罗森浮桥

晨曦初起时,茅元仪听到院子外有嘈杂的脚步声,有人匆匆上马离去的声音。他一动,孙诺也醒了,迷茫的抬起小脸看着他。他自觉她犯迷糊的样子真是可爱透顶,在那额头上亲了一下,道:“你再睡一会,我去去就回。”

他披外衣出去,正遇到王大里等往外冲,拉着他,问道:“出什么事了?”

王大里慌乱中还行了一礼,礼数周全,道:“监军,孙得功攻城了。”

茅元仪心道来得这么快。与王大里一起急匆匆的骑马奔向城头。刚奔出去没几步,听到轰的一声响。那炮声差点没让茅元仪从马上跌下去,他忙抓紧马缰,心里拥出大疑问,孙得功有炮?

内屋孙诺听到炮响的那一刻迅速翻起,心里想的也是同样一个问题:狗日的孙得功居然有炮?

她穿了半天才把鞋子穿上,心里嘀咕怎么鞋子突然变小了,牵了匹马,跟着炮声奔南城而去了。路上数着孙得功又放了三炮,只担心再这么放下去永宁城墙支撑不住。

这永宁城是孙诺等人拼了命攻下来的,他们更清楚城墙的防御破绽。永宁城城池虽坚固,如何禁得起这般乱轰。等她快到南城,茅元仪的车营已经开始还击了。那车营用攢枪车,但却与老式攢枪车不同。是茅元仪以分为尺,寸为丈以画车图,使步骑辎重可以相容,又量度车之火器所造。车中置入子母佛郎机炮,子母则循环无穷,可以数昼夜不绝。弊端是车中所置佛郎机炮为了机动性好,牺牲了火力和射程,只能攻击城下之敌。

孙得功的佛郎机炮是标准尺寸,一炮轰过来城墙上的人们人仰马翻,疲于奔命。才打了不到一个时辰,南城城墙某处离地约一丈远的地方破了一大洞。那些爬墙攻城之人此刻竟不要命的从洞中挤了进去,跃入城中。虽很快被城中机动巡视的队伍乱刀劈杀,余人还是源源不断的从破洞中挤入。

孙诺看着那前仆后继不怕死往洞中挤入的攻城的人,她心里很清楚,刀劈在身上会疼,这些人明知挤在前面不会有好日子过,孙诺不知道是孙得功许给他们怎样优厚的条件,才能丧尸一般的冲入城中。她又一次对孙得功其人感受到刺骨的可怕。

孙诺抬眼望去,王大里指挥车营,茅元仪运作砲弩,王世忠带领火箭手,杨中塘,李韦方全力防御,南城之危,悬于一线。

孙诺更不敢停留,下得城来,奔杀至洞口下,让左右找来两座瞭望用的木梯,搭置于洞口左右不远处。一边砍不断从洞口跃入的敌军,一边利用木梯搭起木栏,木栏上倒插上无数倒勾,木梯前用巨石抵住。

孙诺知道木栏只能挡住一时半会,时间长了肯定不行。她让人找了两把大铡刀来,贴在城墙壁靠近破洞处,刀上淬毒,再将尾部固定在木梯上,用绳索牵了让人不间断拉扯。再让人顺着木梯上去修补破洞,并让城中居民烧灌糯米汤,用米汤封墙。

那木栏被砍断的当儿,已有二人将铡刀卡在木梯上,再由另外两人于城墙边快速拉扯。那两柄铡刀此刻成了包青天手下那专斩恶鬼的狗头铡。敌人从洞中跃入的当儿,一铡刀下去。有的被砍去手脚,有点直接被铡掉半边脑袋,身子却跌出墙外的。一时间无人再敢从墙洞中涌入。

孙诺见攻势稍缓,即刻令人敷墙补漏,再淋浇上大量的糯米汁,让其凝固。即使这样,一小兵提着一大桶米汤往梯上走时,还是有人不要命的要从洞中探入。此刻铡刀刚刚拉扯举上,还未来及放下,那小兵反应急速,将桶中滚烫的米汤劈头盖脸的朝那人倒去,一声惨叫,又跌出城外。

孙诺见墙洞渐渐补上,心稍安,刚想询问下那小兵的名字,在何处供职。还未开口,突然,眼前一黑,咕咚一声摔在地上。

等她醒来的时候,也不知道是什么时辰。外面安静得很,已没有厮杀的声音。茅元仪不在她身边,只有一个使唤丫头名冬灵的,见她醒了,高兴的道:“大人醒了,奴婢先伺候大人吃点东西。茅公子给大人请了大夫,等大人吃完了奴婢就招大夫进来。”

孙诺点点头,心想自己此番这般昏厥也煞是奇怪,让大夫把把脉也好。

那大夫在冬灵带领下走了进来。他询问了几句,孙诺担心着白日里的战局也没有在意,随便回答了几句。那大夫把了脉,见冬灵垂手站在一旁,道:“我要施针了。你到院子外面去等,闲杂人等不准进来。”

冬灵一个丫头被使唤惯了,听到此话就拉上门,走出了院子。

孙诺觉得奇怪,刚想询问,却不想那大夫连点她胸前三处大穴。她疑惑的看着他,那大夫却没事样的开始施针。他一路施针过来,孙诺心中疑惑越大。头越来越疼不说,略通医理的她也是知道针灸的原理,刺骨不要伤筋,指的是要刺到骨,而不可在仅刺到筋未达骨的深度时就停针拔出。可这庸医明显刺筋未达骨。还有就是他施针的走向,他的走向有什么问题呢?

孙诺的头越来越疼,已经没有办法好好思考。刚开始还强自忍着,到后来忍不住大声呼疼。

那庸医下手却不见半点怜惜。

孙诺实在忍不住了,道:“你滚,我不要你医了。”

那庸医诡谲一笑,道:“我劝你还是好好忍着吧,反正你也没几天命了,我早点送你上路。”

孙诺大惊,大声疾呼救命。

那庸医却笑道:“那傻丫头被我支出去了,现在正看门狗般的守在外院呢。你喊吧,喊破嗓子也没人来救你的。只会死得更快。”

快字没说完,却见有人破门而入,一把抓起庸医往墙上掷去。那庸医闷哼一声,瘫倒在地上。

孙诺被点了穴道,不能动弹,直到来人凑到跟前,才看清是李韦方。李韦方解了穴,扶她坐起,问道:“你怎么样?”

孙诺见到李韦方,无比委屈,扯着他半截袖子抽抽噎噎的开始掉眼泪。

冬灵前脚跟后脚的也进来了,孙诺才放过了李韦方的衣袖。冬灵一看那人躺在地上,大惊,跪下,双手乱摆,道:“奴婢不知,奴婢....”

李韦方道:“好了,你把这人如何进府来清楚的讲来。”

冬灵道:“茅公子抱了这位大人进内屋来,吩咐奴婢好生照顾。奴婢不敢怠慢,可这位公子一直不醒,奴婢心里担心,就用乡下的土法子烧了斩龙草热水,用手帕沾了热水,敷在公子额头上。可公子还是没醒,奴婢心里十分着急,”

李韦方用手摸了孙诺额头,放鼻尖一闻,才道:“你且从这人怎么进来的说起。”

冬灵道:“奴婢正要讲到这呢。奴婢心里担心,就想差人去请个大夫来给公子看看。人刚走到院子,就见这大夫由卫兵带着进来了。听那卫兵说是茅公子请来给大人看病的,还有茅公子的亲笔信函。我想着这不正好,就让他在院子里侯着,等大人一醒来就让他进来了。”

冬灵正待继续讲些什么,孙诺挥挥手,道:“你下去吧。我并无大碍。”

冬灵低着头,眼里挂着泪退了出去。

孙诺道:“你去搜搜他身上,看看是否真有信函。”

李韦方一搜,果然搜出一封信。他先用绳索把那人捆成麻花,再打开信函一看,道:“是元仪的字迹。”

孙诺道:“绝不是他派来的。”

李韦方道:“那肯定啊。他抱你回来后一直在正厅里议事,哪有时间写什么信函。”

他那个抱字用得特别重,孙诺白了他一眼,道:“你怎么赶过来了。”

李韦方白了她一眼回去,道:“那是因为你小命大。我们刚商议完防御计划,讨论可能的叛变之人,我忽然想起你头上那根蓝色羽毛。”

孙诺听得背心发寒,忙道:“什么乱七八糟的。”

李韦方道:“我就知道你根本没注意。我们进攻孙得功营那天,你救了元仪等一干人,匆匆从我身边过的时候,我见你秀发散开,可不知什么时候插了一根蓝色羽毛。当时我并未在意,以为自己眼花了,而且战局胶着,根本没时间去思考你头发上从何多出这一根蓝色的羽毛。可是现在想来,那是被人做了记号,意思是此人重要,下手。”

李韦方一说起,孙诺一颗心开始往下沉。

李韦方继续道:“我们今日损失惨重,重多兄弟遇难,应是叛变之人找到办法通知孙得功。因为南城,是我们放火器最少的一个城门,所以此人还在城中。我又联想到那根羽毛,如果不是那根羽毛,你也许不会被下手,刘庄就不会因救你而受伤,你也不会为刘庄施针而昏厥。我当时突然想到如果你早已经成为目标,现在处境也相当危险。所以就偷偷溜出来看看你。”

孙诺道:“你担心那人就在议事厅?”

李韦方没有接话,另道:“你回忆下当天的细节。是谁有机会往你头上插根羽毛。你将令旗交到我手里之时,你头上还没有什么狗屁羽毛。”

孙诺开始从自己独自一人逆流而上找寻茅元仪开始回忆起。她记性无比好,再加上当时情况紧急,全身每一处细胞无不调动,所以很多细节片段都一一从头脑中浮现。她想到炸开围攻的骑兵,挥鞭攻骑兵,茅元仪等人匆匆从她身边奔过,她弯腰丢了两枚罐弹……

突然,她回想到弯腰丢罐弹时其中有一人微微侧身回头。她当时还以为那人担心她,现在想来,其他人都知生死一刻,不要命的往前奔,连元仪也知道她会很快跟上,根本不可能停留。而此人从孙诺身边经过时停留了一会儿,微微侧身,回头,只有他才有可能在那间不容发之际将袖子早已藏好的羽毛掷出。

那人长什么样呢?

孙诺努力回忆,能够想起的却只是那人的身形,还有,还有当时他用半截衣袖刻意挡住的半张脸。

孙诺摇摇头,道:“好像是有一人,在经过我身边时稍作停留,可是我没看见他的脸。我只见他用蓝色衣袖挡住了他的脸。”

李韦方喃喃念叨‘蓝色衣袖’,过了好一会他才开始研墨,再根据那一晃而过的记忆写下了当日里茅元仪身边那二十多位贴身侍卫的名字。他边写边想,写了好一会才停笔。他拿给孙诺看,道:“叛徒必是其中一位,你看看这些名字有没有什么新发现。”

孙诺拿起纸来,一路看去,‘雷百庭,柯仲炯,李邦华,赵中成.....’没一人她认识,直到看到后面有一个认识的茅旸,那是自小跟在茅元仪身边的对她没有好脸色的侍童。她继续摇头道:“我基本都不认识,看不出来什么。”

李韦方心思缜密,道:“那天穿蓝色衣服的人至少有七人。我们现在的范围至少缩小到这七人。如果这名字对你来说没有任何意义,那我们再从你们出兵算起。你从觉华出兵时,可有觉察周围人有何异样。”

孙诺回忆她在宁远出兵前带着那九十九人没日没夜的训练了三天。如果不是被人出卖,伍文定不会死,赵三也不会因救她而送命。想到赵三,她又想起赵三临死前拼尽全力掷出的一刀,她虽昏头昏脑,那一刀却于混沌时看得真切。她看清了那一刀的走向,也看清了那刀透掌而出,那黑衣人才因此狂奔而去。

她想到这,道:“在蛇杖山被李元伏击时曾有一黑衣人攻击我,他下手的方式和手法让我觉得他一定认识我。赵三为了救我用胸腔接了他一掌,临死前掷出一刀,那刀破掌而出。也就是说...”

“也就是说那人手上有伤,伤是新伤,是手掌手心都有的贯穿伤。”李韦方快速的道。

孙诺揉了揉已经疼得胶起的太阳穴,李韦方知她疲惫却不想停下。他知道这是一个极好的机会抓住此人。而此人不除,后患无穷。

不管她愿不愿意,他开始帮她捋清思路,道:“此人有三个特征。

第一他知你们先从宁远出兵,出兵地点是土城。

第二,假设他就是那晚攻击你的黑衣人,他手上必有贯穿伤。

第三,他是当日里穿蓝袍的七人之一,平素都在元仪身边,是元仪极为信任之人。”

他又一次拿起那名单看起来,突然,他眼中精光大作。

孙诺脱口而出,问道:“是谁?”

他不可置信的摇了摇头,道:“不可能是他。”

孙诺道:“到底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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