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口难言

傍晚时分。

　　军区室内。

　　“什么？！一切还好，并无异常？这怎么可能！有更进一步的消息吗？”

　　“曹副司令，没有。真的打听不到了。毕竟，咱们和他们隔着一道呢。”听到他的发问，对方无奈地应道。

　　“难道这么简单的一件事你也办不好吗？“闻言，曹杰浓眉皱起。

　　“这事儿真不能怨我。我实在是没办法了，更进一步的消息确实是打听不到！为了这件事我还特地托了人情，走了关系，但人家死活就是一句话——情况还好。”电话那头迟疑了一刻，犹豫着又道：“也说不定，情况当真还不错？“

　　“这话也就你信吧。得了得了，我再想别的办法。”曹杰挂上了电话。

　　“一切安好？灾年大涝，这样的鬼话亏他们编得出口。“曹杰在屋内踱了两步，颇有些气恼地自语道：”看来还是得亲自跑一趟。“

　　约莫两盏茶后。

　　“砰砰砰。”门外传来了不轻不重的敲击声。

　　“谁啊？不是说过了我不用晚饭吗？“曹杰不耐地看向门口，道。

　　“是我。”门外传来一个清和的声音。

　　曹杰一愣，忙快步上前打开了房门。

　　“总座，我不知道是你，方才失礼了。“曹杰看向来人，正色致歉道。

　　“无妨。“吴克峰入了室中，一摆手，语带笑意道：“你这儿看起来火气不小啊，却不知是何方的小鬼惹怒了咱们英明威武的曹副司令啊。”

　　“哎，不提也罢。”曹杰亦摆摆手，并招呼道：“总座请坐。”

　　“益坚兄，可是遇到了什么麻烦事？不妨说出来，看看我能否帮得上忙。”吴克峰落了座，饮了口茶水，抬头询问。

　　“这。。。”曹杰看向他，似想开口，犹豫了片刻，终还是摇摇头道：“是我个人的一点事情，就先不麻烦总座了。”

　　闻言，吴克峰亦看他一瞬，牵唇一笑，坦然道：“那好，益坚兄既是不想说，那我也就不再勉强了。”

　　“曹杰多谢总座的垂询和关心。”曹杰有些歉意地一笑，想了想，又对他道：“总座，曹杰想告假几日，不知可否？”

　　闻言，吴克峰微凝眉，沉吟一会儿，点头应道：“行，你去吧，营里的事不用担心。走的时候，记得多带上几个人。路上遇到什么事，也好有个帮手。”

　　“多谢总座体恤。”曹杰诚挚道。

当日晚间。

　　“砰砰砰。”屋外敲门声响起。

　　“进来。”郝斌道，一抬头，发现来的是曹杰。

　　“副总座，这么晚了，您怎么过来了？”郝斌一面引曹杰入内，一面疑惑道。。

　　“郝斌啊，这几日我有些事要处理，从明日起便会有几天不在军中。”

　　“副总座？发生了什么事？”郝斌有些吃惊地看向他，问道。

　　“没什么，是我自己的一些急事需要处理。”曹杰应道。

　　郝斌点点头，很快便又问道：“您要去哪里？可需属下准备些什么？”

　　“不必了。这次你还是留在军中，有什么事也好帮我照应着。”说着，曹杰摆手，拍了拍他的肩头，吩咐道：“这件事我已经报备给总座了。我不在的日子里若有什么事，你可以直接去找他。”

　　“是。”郝斌点了点头，应道。

　　“行了。”曹杰点点头，走向门口，打算离开。

　　屋外窗边，一个人影快速闪过。

　　次日。友和茶庄内。

　　“老邓，他已经走了。”吴克峰落了座，对他道。

　　“谁？”闻言，老邓微愣，转了转脑子，方明白过来道：“曹杰？”

　　吴克峰笑着点头，信手执盏，饮下一口。

　　“就是为了这件事吗？”老邓问道。

　　“当然。”吴克峰放下茶盏道。

　　“他亲口对你说了？”老邓又问。

　　“那倒没有，他只是向我告假而已。”吴克峰摇头道：“我当时的确也问过了，不过，他本人并没对我说。”

　　“既是没有，那你又何以如此肯定是为此事？”闻言，老邓有些疑惑。

　　“前些天连降大雨，眼下南方各地灾情严重，江西寻乌一带尤甚，再加上此次突发的疫情，可谓是雪上加霜吧。据我了解，曹杰曾多方差人打探寻乌那边的情况，得到的回复均为并无异常。这如何可能？纵是他不知道疫情的发生，依据他对家乡的了解和常理而言，也会想到这样的答复多有不妥。我想，这就是为何他急着过去的原因。”吴克峰沉吟道。

　　“那么，依你之见，他此番前往，能否有所收获？”老邓又问。

　　“收获？”吴克峰一挑眉，道：“这收获嘛，自然是有的。他到了当地，我想他至少能够可以了解到一些实情。不过，只怕到时候这实情会让他徒增焦躁不安而已。”

　　“你的意思是他去了也救不出来他们？”老邓又给他续上热茶，道。

　　“救出来？呵呵，怎么可能。”吴克峰一摆手，分析道：“你想，既然以曹杰目前在军中的身份地位差人打听，都无法获知事情的实际情况，那么就说明江西那边对外严禁泄露此事。由此可以看出，那边的疫情相当严重。能够将事情瞒得如此严密，江西那边无论是政府还是军方，都必然已经得到了上面的指令。目前采取的措施是隔离，我恐怕他们下一步的计划就会是——焚乡。这样的事情，自然是越少的人知道越好。”

　　“什么？！焚乡！”吴克峰说得平静，老邓听得却是悚然一惊道：“纵然有病死的，有患病的，但还有不少健康者，难道都这么毁了？那可是一条条活生生的人命啊。”

　　“人命？”闻言，吴克峰一扬眉，冷笑道：“眼下这样的情形，他们还会发善心顾人命？焚乡多简单啊。一来，阻住了灾祸的蔓延，保住了江西层层上位者的健康和安全，他们要想离开，不太可能，能做的就只有彻底毁灭掉疫病的源头；这二来，焚小处，保大局，这样的名声，传到上面也好听啊。再者，眼看着国共两党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候，谁还会有闲心去管这些百姓的死活。”

　　“唉。”老邓叹了口气，默了一瞬，想起曹杰，便又主动问道：“那你，不打算出手吗？你若是不方便。。。”

　　吴克峰摇头道：“现在还不到时候。”

　　“你不是说他们眼下有焚乡的打算吗？”老邓又问。

　　“嗯，但焚乡也不是朝夕之间的事情，恐怕还得牵涉到军方。眼下时局本就动荡不安，这人员的集中调配，不是一个简单的事情。”吴克峰沉吟片刻，应道：“对于曹杰，咱们就算出手，也要选择最合适的时机，这样才能带来最大的效益。我希望，这件事能够成为一个契机，成为他‘反正’之前，咱们做的最后一件事。”

　　“我还当你是为着他不肯告诉你，你觉得他信不过你，所以才。。。”老邓玩笑道。

　　“呵呵，老邓啊，认识这么久了，难道我吴克峰在你眼里竟是个如此小肚鸡肠之人？”闻言，吴克峰亦玩笑道。

　　“话说回来，这件事你有把握吗？”老邓有些不放心地问道。

　　“难度自然是有的。”吴克峰敛颜正色道：“其一，目前我们也还不知道曹杰的家人是否也已经感染上了疫病。其二，就算他们没有染病，要想从如今被层层封锁的寻乌将人平安带出来这本身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这些，都需要从长计议，谋划周全。”

　　“难度着实是不小。”听他一言，老邓忍不住感叹道，心念一转，问道：“那若是他们已经感染了疫病，咱们救还是不救？”

　　“是啊，救还是不救？这的确是个问题。”吴克峰轩眉亦蹙，似是自语道：“若是已经感染，救出来，不知能否治愈，若是无法治愈，不但不能救活他们，恐怕还会连累无辜；若是不救，又该如何对曹杰交待，很可能我们前面的努力就因为这件事回到原点。他对我本人的态度如何是小事，只怕对策反来说，难度更增。”

　　“以你这么说来，这救反而是弊大于利了。要不，咱们索性不管这件事了？不能因小失大啊。”老邓迟疑道。

　　“不救？”吴克峰摇头，微仰首道：“若是他们还没有感染，很可能就因为我们的放手而彻底失去生存的机会。莫说他们是曹杰的至亲，是我们要争取的对象，就算是普通的老百姓，临到那一刻，我们又岂能真的坐视不理，任其自生自灭。”

　　“那依你之见，到底是救还是不救？”老邓不由地有些迷惑了。

　　“这样，老邓，你们这边先给组织发电报，让组织上及时与那边的同志保持联系。第一步，先设法了解一下寻乌南桥目前疫情的相关情况，患病的比率、死亡率等。第二步，看能否打探到曹杰家人的具体情况。只有掌握了这些，我们才好为下一步的行动做好相应的准备工作。”吴克峰沉思着踱了两步，对他道。

　　“行。我来安排，一有消息，我会及时告诉你的。”老邓点头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