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钉在了人道主义的耻辱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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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望他能再忍耐一会，因为眼下的局势，让我没法控制自己不做个残酷的审判者。

我已经不再理会浸在冰水里的手指了，我把冰桶粗暴地撂在桌子上，像对着一个可鄙的陌生人那样，对着朴灿烈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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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哼，利害关系？听听你在说什么？我简直要笑掉大牙了。朴灿烈，你知道整件事情的可怕之处吗？不是梁闻天在购买东风良的生命。

你想想，梁闻天其实只是一个消费者而已，他只买了一个肺，但他支付了买下整个东风良的价钱，我的意思是，他虽然只要一个肺，但是这足够让东风良没命了。我问你，那东风良身上其他的器官呢？森杉资本会浪费吗？当事人已经死了，他们大可以在不打招呼的情况下，把他剩下的器官留作他用，也许是转手卖给无照、甚至是伪造证书然后卖给有照的医院，或是用作其他的人体试验什么的，或许连他身上的脂肪都会被做成肥皂呢，就像纳粹对犹太人做的那样，想想那背后的利益吧。

梁闻天没有什么可必须唾弃的地方，他只是个有欲望的人而已，可森杉资本的资本，就是靠这些中产、小资产阶级的欲望堆砌起来的。有钱人用钱买穷人的活体器官，这件事情看上去好像还缩短了贫富差距似的，但你没发现这只会把钱都聚拢到那几个极少数的、暗笑着的大资本家手里吗？

我当初还很吃惊，森杉研一家和你家靠的那么近。可现在想想又是那么合理，因为你们两家，都是那些真正的、极少数的大资本家家庭。你们这帮人就是得住的很近，这样才方便你们联合在一起，齐心协力地给彼此放哨，剥削其他的所有人！

那个政客姜岱荣不也是吗？你们高高在上，你们几个家庭，对，就是你视若珍宝的‘家庭’，只需要几个小举动，就可以做到其他所有人，像我这样的平民，八百辈子都做不到的事儿，我真是要羡慕死你们了！可是你们烂掉了、糟透了、逊毙了！

我不明白为什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世界就变成这样了，全世界就都变成这样了！可为什么连你也这样？嗯？你还记得是谁说‘资本主义是月光下的死鲱鱼，美则美矣，但臭不可闻’的吗？

所以，现在事情终于‘落到你头上’了，你可算看明白‘利害关系’了，你的以前的迂腐价值观也该变通变通了？我真是看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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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没有说痛快，朴灿烈突然捂住自己的嘴巴，像是跳着一种特殊的迷幻狐步舞似的，左摇右晃地走进卫生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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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听到水龙头里的水声，和一阵微弱的干呕声之后，不安地凑到卫生间门前，正撞上朴灿烈从里面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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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拿手撑住门框，整个人的状态看上去只剩一丝游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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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羚，我想休息会儿，拜托了，就两个小时，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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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么说好像我是个虐囚怪一样，实际上也差不多了。我使劲冲他点头，但看样子朴灿烈除了自己眼皮里的血管外，什么也没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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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内疚又不知所措地跟着他进了卧室，看着他身子朝下趴在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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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经三个晚上没睡了……两个小时之后你把我叫起来，先别走，你得叫我起来，你可以继续讲讲你的社会主义高见。我现在，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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朴灿烈趴在床上闭着眼说话，他枕着自己的一只手背，半张脸陷在软绵绵的薄被里。这场景就像是他坠楼身亡，在最后一口气将断未断的时候，跟离他最近的那个人嘱托后事一样。

我很惭愧地发现，我正在以一种“觉悟过来的加害者”的愧疚表情盯着他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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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怪的是，他睡觉的样子看上去像是洗脱了疲惫一样，他看上去就像是个……对这个世界没有恶意的孩子？除了借用他用来形容我的词之外，我找不到更好的表达方式。

这个身份转换来得猝不及防，而且，我居然也就坐在这张“拿着刺刀的墨索里尼”曾坐过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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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能再在这间屋子待下去了，看着朴灿烈无害又可怜巴巴的样子，再回想起我刚刚对他说的那些混账话。我就像是被钉在了人道主义的耻辱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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