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住眼泪才敢细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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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想对朴灿烈说慌，但如果我不说违心话，我就得承担责任，而这责任不是以我一己之力就承担得了的。所以我只能模棱两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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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我不知道，别逼我回答，我们以后再谈，如果你现在一定要个答复的话，我只能说，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我们不应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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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扭扭捏捏地一边说，一边在手底下卷着纸巾的边缘，直到朴灿烈把已经喝光了易拉罐，狠狠地扔向车后座，打断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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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天爷！关羚，我受够你了！你少给我来八点档电视剧那一套！别告诉我说什么，你是穷人，我和你不是一个阶级，就想把我打发掉！什么叫该死的‘两个世界’？你刚才还跟我投怀送抱，现在想起来装高冷了，说什么‘两个世界’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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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辈子最恨摔摔打打的唯我独尊架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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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手底下的纸巾盒撂在一旁，侧过身来审视着朴灿烈，他也在气冲冲地审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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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他的神态在我眼里，就像是那种娇生惯养的嚣张小男孩被夺走玩具时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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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理解他为什么生气，我也讨厌别人悲悲切切跟你说了一大堆话，转脸又跟没事儿人似的，装作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的那种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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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这么做有难言之隐，可以误会我、埋怨我，但不能摔摔打打，我讨厌一切疑似“暴政”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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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听着，”我用冷静到连我自己都厌恶的语气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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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我说的就是它的字面意思，知道吗？它没有什么该死的、文学性的、引申含义！如果这么说让你感到不满，我已经跟你道过歉了，我说了对不起，我话说多了，我兴奋得过了头，我做错事了！但是以后不会再错了！

我…我最后还得回到我的世界里，我不属于这儿，你不用对我负责任，因为，我没办法对你负责！我们之间就到此为止，我会尽快帮你把陆彩音的案子办完……查找她身上的微电子植入的痕迹，对吗？我心里有数……但对于我自己的事，我不能跟你解释太多，你得理解我，如果不能理解的话，你可以说些脏话来骂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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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管这些话是不是泄露了“天机”，我现在只希望给朴灿烈做一个交代，这个交代，需要对我们的关系做一个有效的了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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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边说，一边胡乱按着我双手所及处每一个可以按动的按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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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当然不能理解你！什么叫‘到此为止’？你在说什么鬼话？你这人怎么这么难搞？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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朴灿烈说话的时候，没有忘记阻止我的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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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太迟了，雨刷器开始摆动、空调的风速变大、前雾灯亮起来了、立体音响里传出缠绵的弦乐声、我的座椅开启了自动按摩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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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去碰自动挡附近的按钮，引擎发出了沙哑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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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做了一系列探索车子性能的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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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手恨快，朴灿烈总是差半拍才能捉住我的手，让它们不再触发车上其他的机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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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像两个古怪的行为艺术家似的，在车上手忙脚乱地忙活着，这场面有一种荒诞的喜感，能让人想起那些快节奏的老式卡通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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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让车自燃把咱们都烧死是不是？我告诉你你别想走，别想找到开车门锁的按钮！那玩意就隐秘地藏在我左手边，你得坐到我怀里来才能够得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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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运气还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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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我动了坐到他怀里的念头之前，不知道我是触动了什么按钮，车顶的天窗滑开了一片刚好够一个焦急的“亡命之徒”逃到车外的面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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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高跟鞋扔在脚垫上，光着脚踩上了还在“自动按摩”的座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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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羚你快下来！你就这么讨厌我吗？诶，我可要看到你的内裤了！那是蕾丝吗？……嘿！你踢到的是我的脸，我给你把车门打开还不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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朴灿烈真的解开了门窗锁，但我在那之前已经成功逃出来了，代价不过是礼服裙摆上的开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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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跑到后座去，拿出了我自己的衣服和帆布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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朴灿烈也从车里出来，看着我我取好了我的东西之后，光着脚向楼栋里跑去。他只是一边摇头、一边不解地叹气。没有要继续留住我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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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一个会甜言蜜语的人！知道吗？关羚！你让我把今天的事忘了，我也许……会试着把它们忘了好吗？但是我不希望你也忘了我说的话！如果我今天说了太多话，而你那比门把手大不了多少的脑容量，如果不能全都记下来的话，那就听好我今天说过的最重要的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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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停在台阶前不动，而是转过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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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着车子，我看到朴灿烈气喘吁吁地大口呼吸，他皱着眉看我，用那种“拜托你清醒一点”的委屈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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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黄的街灯照在他脸上，勾勒出他五官的轮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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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羚，我四处找你，找了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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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听完了。

我还在看着他，光线没有变化，他也没有乱动。他不过是，快要淹死在我眼睛里正在涨潮的海水中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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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为什么，我想起了夏尔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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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用夏尔丹画静物的笔，把眼前这一刻描绘下来，把这一秒钟，从无休无止流动着的时间里夺出来，描摹成画……我大概，也只有凝住眼泪才敢细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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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蛋了”，我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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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好像真的喜欢上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