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个个把小时的绝对没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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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在写字楼前下了车。就在那间把我和承租方都耍得团团转的广告公司“旧址”里，放着我从公寓运来的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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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公寓画室里所有的东西都搬了过来，一方面能让这个房间物尽其用，暂时充当我的“画室”（毕竟这个地段不错，透过落地窗照进来的阳光很好），一方面公寓的画室也可以搬进来几张桌子，改作金小英的实验室，她可以带回来点牛肝、羊肾、小白鼠之类的东西研究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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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并不是什么泛爱主义动物保护者什么的，所以不很排斥这种看起来有点血腥的实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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朴灿烈进来之后，就开始很不见外地四处参观，用手摸着墙壁，还好奇地嗅了嗅手指，好确认墙上的颜料是不是真的已经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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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这儿真不错，我是说墙壁的图案啊形状什么的，很有感觉，这是你的工作室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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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哼，我让它暂时充当我的工作室，不过这儿本质上是我的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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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会儿想起了我既没钱去请律师跟承租方打官司，又没精力继续找那个很可能已经蒸发了的广告公司讨回公道的悲剧性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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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这画儿是你的吗！”朴灿烈掀开罩在画架上的防尘布，里面是我最近画完的抽象风景油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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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天爷，关羚你的画，还挺是那么回事儿的……我是不懂画啦，但是你知道，这东西给我一种…呃…艺术冲击力，我是说，这些颜色，蟹壳青，普鲁士蓝，是这么个叫法对吧，和我这件衣服一个颜色的，我对着颜色喜欢得不得了…这幅画有名字吗？它要是出现在画廊里，我能盯着它看个个把小时的绝对没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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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笑的是，在他说“能盯着它看个个把小时绝对没问题”的时候，他已经蹲下来去看其他摆在地上的画儿了，用的正是那种在超级市场里挑大白菜的眼神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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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你不用特意说些奉承话，好让我感到飘飘然，”我跪在地板上，把盖在画上的所有防尘布都摘下来搭在胳膊上，方便朴灿烈能把所有画都看得清楚，“你应该知道你把我的工作给毁了，不过你也给了我一个走后门的机会，所以扯平了，你不欠我什么，如果你现在没改变主意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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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没有！”他也站起来说，虽然他是用的那种被误会的老实人表情看着我，但以身高论，他也是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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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提议让他选几幅带走，他居然说他一定要把它们都带走，因为它们每一幅都很”不错”。好像只有这样才能证明他确实觉得我画的“是那么回事儿“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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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他说，我当然没什么意见，就我现在的知名度来看，展出的作品多多益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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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话说到一半时，朴灿烈和我同时注意到了落地窗外枝状的闪电，它像纤细的魔爪一样垂直插进城市里来，果然，我话音刚落，与之相伴的巨大的雷声就以每秒钟340米的速度紧随其后，那声音就像魔鬼的镰刀劈中了大到能包裹下整个地球的铁片后，在地心发出的可怕回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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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的雨下得初具规模，为了防潮，我身体力行地教会了朴灿烈如何把蜂蜡溶解在松节油里，然后再在画布背面用刷子薄薄地涂上它两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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朴灿烈似乎觉得这个新技能还蛮有意思的，盘着腿坐在地上干得非常起劲，我们俩就像两个趁午休时间画墙报的中学生一样，安安静静地忙活了一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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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我们把画都卷好，放进一个超大号画筒里准备装车之前，我突然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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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家除了你之外，是不是有只狗？你不能把画跟狗放在一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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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朴灿烈站在写字楼的旋转门前，看着两步之外的雨幕里的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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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经说好一会就在我的“工作室”里过夜了，现在是他该考虑用什么样的姿势淋成落汤鸡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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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啊，我的汉尼拔又干净又卫生，每两天洗一次澡，除了亨氏狗狗脆饼之外从不乱吃别的零食，你就放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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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完把画筒整个抱在怀里，低着头向车的方向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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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狗脆饼……汉尼拔……这我还怎么能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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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冒着雨，跑到已经启动了的车子跟前，拍了两三下玻璃窗之后，浑身湿透地钻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