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海胆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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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将信将疑地戳开他在对话框里给我的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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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羚，你猜不到我看到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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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句适合开场的废话，我当然猜不到，也不想猜，估计事情也只可能和陆彩音有关，不过我已经没了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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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得出他声音很慌乱，而我自己倒悠闲地像只旧手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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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天爷！就算现在有个霹雳在我脚边爆炸，我也绝对不会如此惊讶！事情在向荒谬的方向发展！”我对此句嗤之以肉麻之鼻，他什么时候也会酸溜溜地掉书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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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能来研究所，就赶快来！如果不能，发来你的定位，我赶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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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言到此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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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再过半个多小时就可以闭馆收工了，可是我既没心思去找他，也不想他来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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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如果局面真的到了那种非我出马不可的时刻，我也不是铁石心肠的人。我只是嫌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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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同意了朴灿烈的好友请求，犹豫着要怎么回复他的同时，翻看着他的动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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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看了十多条之后，我确定，这家伙差不多只和他的狗合照，以各种姿势在各种地点合照，每张照片里，他都笑得灿烂非常，像牙科广告牌上无忧无虑的大号儿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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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也许这是他的某种邪恶策略也说不定，因为看着他的“传染性”笑容，我发现自己的苹果肌居然在逐渐变僵硬，我想让自己笑得小点儿都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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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到这个时刻，我都觉得社交媒体正在把我毫无防备地吸进屏幕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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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抬头四处张望了一下：除了非洲木刻面具上一双双无比空洞的眼睛，透过玻璃罩在盯着我看之外，厅里没有额外的观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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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收起我自己莫名其妙的傻笑，开始思考眼保健操的哪一节最有效。就在我按揉了太阳穴还没来得及刮上眼眶的时候，手机又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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朴灿烈给我打来一个光通讯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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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我还在用原始的电通讯手机，所以接电话前，我得先仔细设置一番权限，以免泄露我的位置信息和全息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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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到青泽市的时候，跟这些出生在后原子时期的科技一代相比，我简直就是刚从非洲走出来，所以这三年来，像只海胆一样把自己保护起来，已经成了我的生活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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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跑到室外的方形悬浮喷泉旁，接通了电话后，先听到了持续不到两秒的，急促而且微弱的打响指声，显然这是因为他用一只手打电话时，另一只手闲得不知该干点什么，it‘s typical of this gu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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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关羚，没时间假客气了，陆彩音那个案子违约金到期了，等等，你还记得那个案子吗？陆彩音他爸非得要现金，所以我只好开车去了，当然这些不是重点，重点是，我回来的时候，刚好想去荃湾冰室吃车仔面，你知道吧，上次你带我和金钟仁去的那家，我想尝尝那的车仔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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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声不吭，在电话另一边听着他颠三倒四地絮叨，我知道对待这种人，只有他们自己想要停下的时候，才会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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差不多说了两三分钟的过场，他终于说出了他的“重点”：他在佳伦美术附中的黄色校车上，看见了陆彩音，她一副“健康得不能再健康”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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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思量了一下，决定不要太惊慌，就镇定地把我一个月前在佳伦美术附中门口遇到陆彩音的事情告诉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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朴灿烈听后，用一种天涯海角觅知音的惊喜语气问我具体细节，还问我到底是不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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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告诉他，我又没有看到她完整的正脸，所以别指望我发什么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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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好像没听见似的，问我是不是现在在近郊的谷川美术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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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问他他怎么知道的，他说还是不因为听出了附近有能发出诡异竖琴声音的喷泉，还说这是青泽市独一份的精妙非常又无聊透顶的设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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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没等我反驳，他就挂断了电话，还留下了一刻钟之内必达的狠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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朴灿烈这个看上去并不像有雅兴光顾美术馆的家伙，为什么这么熟悉谷川美术馆，我不得而知，不过，这个谜面也仅仅维持到朴灿烈出现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