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结局的故事（271）

271

张启醒来时手上又扎上了点滴，小姑娘的怀里暖暖的，软软的还香香的，他有些不想动，多希望时间从此定格在这一刻的温馨。

然而，还有那么多的事情等着他去解决，他不能有半分松懈半点儿懒惰，轻轻挪动了一下，想着小姑娘的伤口怕碰疼了她。

“醒了？睡得好吗？”顾筱筱对于现在智商几乎为负的人非常满意，当然，她一直认为是自己太聪明而不是阿启太笨。

“嗯……”张启下意识的应了声，又慌忙坐直了身体，转回头，小姑娘面色红扑扑的在明亮的灯光中神采奕奕，“几点了？怎么不叫我？”

顾筱筱歪着头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又没什么事叫你干嘛？再说，我得好好回忆一下抱着男朋友的感觉，据说身体比大脑更诚实。”

马当先最近憋笑都快憋到内伤，低下头走到桌子那边，借着端饭掩饰，“队长，你们都饿了吧。”

谢楠却乐出了声，即使失忆了筱筱姐就是筱筱姐，从来都没有改变，“您别动了，小心跑针还得重新扎。”

“你们吃，我不饿……”张启觉得心口堵着，胃里因为药物的刺激突突直跳，他吸了口气，空出的手搭在上腹。

顾筱筱把自己的小手探进他的作训服里面，覆到他的上腹，轻轻暖着慢慢打着圈，“这样舒服些吗？少喝点儿粥，要不一会儿更难受。”

张启大窘，边上老马和谢楠都看着呢，这丫头怎么还是这么大胆，“别，我自己来……”

“自己什么，你哪次不是自己越按越疼，”顾筱筱把后半句生生咽了回去，好在张队长正难受着没有听出来。

马当先拉了拉谢楠的衣袖，“走，咱俩去看看其他伤员，程哲那儿你得盯紧点儿。”

谢楠现在学的很有眼力见儿了，他可不敢在筱筱姐这里当电灯泡，到时候被整了还没人同情。

二人世界后，张启稍稍放开了些，被小姑娘关心的感觉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了，听话的吃了半碗粥，把头枕在温暖的肩膀上鼻尖萦绕在少女的幽香。

不过，这人早已习惯时刻紧绷着一根弦，在胃里的平滑肌不再痉挛后，再次凭着意志力把自己支撑起来，“已经不疼了……我……”

“我什么我，病人除了休息啥都别想。”

“你……”

“你什么你，先管好自己再说！”

“可是……”

“可什么可，找再多的理由也没用！”

“不是……”

“不什么不，等你烧退了再bb！”

张启咽了口唾沫，小姑娘怎么失忆后这么霸气侧漏，自己连插话机会都没有。

顾筱筱满意的弯了眼眸，吧唧一口在自家男朋友的脸颊盖了个章，“这就乖了，我再给你揉一会儿，你闭上眼，老实点儿，我党我军的政策你可是知道的，表现好才能争取被宽大处理。”

张启不知道此时是个什么样的心情，有无奈有担忧还有些小小的甜蜜。

等他再睁开眼时，天刚蒙蒙亮，身后似乎还残留着熟悉的温暖和淡淡的馨香，他挪动了一下身体，腰伤竟然没有因为一整晚都窝在沙发上更加严重，坐起来看看病床，小姑娘依旧睡得香甜，粉嘟嘟的唇瓣在曦晖中娇娇气气的微微张开，似乎还要凶他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他不自主的嘴角上扬，眼眸幽深有柔情似水荡漾。

顾筱筱本没有赖床的习惯，不过，架不住照顾了自家阿启一整晚，凌晨五点了才打着哈欠爬回了被窝，如此，她这一觉在别人看来委实太长了些，以至于错过了早饭，眼看着连中饭也要省了。

一向很有耐心的张队长已经把主治医生叫来了两次，得到的答案都是，“没问题，顾博士很健康！”

“可是，她从来没有过睡这么长时间还不醒，您是不是再给仔细检查一下。”

主治医生在心里默默的竖了个中指，他昨天跟心肺外科的同事打听过了，病床上的顾博士真的不好惹，他可不会往枪口上撞，“跟你说了没事就没事，要不你行你来，我让位。”

“我不是这个意思……咳咳咳……”张启捂着嘴压着咳喘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

“我看，张队长还是先去输液，别等着崔主任来神内抓人。”中年医生甩了一句后匆匆忙忙离开，他现在百分百能确定那丫头啥毛病没有，吃嘛儿嘛儿香。

张启现在哪有心思输什么液，碰了个软钉子，想了半天，还是给关老去了电话。

关笃正一开始也被吓坏了，直要发火，“出了这么大的事怎么不早说，你们这些孩子，仗着年轻真不把身体当回事。”

不过，当他急吼吼的从NC的空军总医院调了顾筱筱的病例过来后，才发现虚惊一场，都不用找神内的专家会诊，他都能看出问题，明显是小丫头又在整什么幺蛾子，这俩最近闹分手吵架他也略有耳闻，年轻人的事还是让他们自己解决吧，老头子就不跟着瞎掺和了。

张启等了半天得到的回信儿是，NC空军总医院的神经内科医疗水平还是不错的，可以多观察几天，如果不见好转再考虑转回北京。

谢楠一上午劝了队长好几次，这消炎药开了七天的不能停，否则有了抗药性，后面就更不好用药了。

张启烦躁的挥手，嘴上说着知道了，还是把人都赶了出去买午饭。

顾筱筱完全是饿醒的，她揉揉惺忪的双眼，看着坐在床边撑着后腰一脸焦急憔悴的张启，满心愧疚，“不好意思，睡过头了。”

张启在看到小姑娘略带雾气的瞳仁后，明显松弛了下来，“醒了就好，头还疼不疼？还有哪里不舒服？我去把医生叫来再检查检查好不好？”

“不用不用，早就不疼了，中午吃什么？好饿！”顾筱筱慌忙转移话题，她盘算着得赶紧出院，医生可不好糊弄迟早穿帮。

接下来的时间在顾博士赖兮兮的撒娇中度过，张启被成功的拐到了病床，还听话的扎上了点滴。

他所有拒绝的话都被那双雾蒙蒙，可怜巴巴的大眼睛眨了回去，小姑娘一句，“阿启，抱抱！”，这叫他哪里狠的下心说不？

期间，顾筱筱接了个关伯伯打过来的电话，幸亏当时张启被她哄睡了，否则肯定露馅儿，当然，她也知道瞒不过，全都坦白了，还说服了老爷子帮她掩饰，她说，如果这次能把她家阿启拐回来，以后他俩的娃儿给老人家当干外孙。

关老一下就被收买了，还鼓励小姑娘下点儿猛料，争取一个月之内就把证给领了。

不过，这人吧在即将胜利的时候总会得意忘形，第二天早晨，当顾筱筱正再接再厉的磨着要出院的时候，潘营长提着保温餐盒推门进来。

“怎么样？筱筱，好点儿了没有？”

“呦，潘大哥，你怎么来了？”顾筱筱想都没想脱口而出，眼睛一下被餐盒吸引力过去。

张启苦口婆心的劝，一时觉得不对，却没反应过来。

“当然是被你嫂子给赶过来的，听说你受伤她可是急坏了，这不，昨天熬的鸡汤，今儿下了鸡汤馄饨还热乎着呢！”潘野边说边打开餐盒，盛出了两碗，“张启你也没吃呢吧？”

“哇，好香啊！还是珊珊姐最疼我，饿死了，我能吃三碗。”顾筱筱迫不及待开吃，早就忘了张启还没给她讲潘野家的事情。

“小心烫，都是你的，没人跟你抢。”潘野笑着摇头，看来小姑娘身体没什么问题，能吃能喝的气色也不错。

“好吃，好吃，阿启你怎么不吃啊！珊珊姐的鸡汤馄饨简直绝了，等我以后学会了天天做给你吃好不好？”顾筱筱完全没有觉悟的兴高采烈，“赶紧吃啊，吃完了好办出院手续，闻消毒水闻得我都没什么食欲，对了，潘大哥，大宝二宝吃了没有？”

“那俩馋小子早吃过了，大宝最近进步很大，珊珊想给他联系个小学随班就读，据说更有利于他的治疗。”

“真的？太好了！咦，阿启，你怎么不吃啊？”顾筱筱手里的馄饨瞬间没了半碗，一抬头见旁边的人还在发呆。

张启抿抿唇，没说什么，望过去的眼神却满是疑惑复杂。

潘野还不知道顾博士玩的失忆梗，和小姑娘你一句我一句的聊着家常。

顾筱筱两碗馄饨下肚后，才后知后觉的注意到某人的不正常，“你是不是不舒服？让你床上躺着就是不听，还发烧吧，难受也得少吃点，要不然一会儿输消炎药胃又该疼了。”

张启没有像昨天一样百依百顺，所答非所问，“吃饱了？”

顾筱筱摸摸肚皮，嬉皮笑脸的点头，“嗯，饱了，你也快吃啊！”

“我想我们现在应该先谈谈失忆的事，顾博士。”张启正襟危坐，板起脸。

顾筱筱整懵片刻，随即一拍脑门，她一时疏忽现在才反应过来，果然，自己这个直肠子不是说谎的材料，“啊哈哈哈，哈哈……那什么，阿启，对了，大夫不是说了适当的刺激可以帮助记忆回复吗？我这人嗅觉和味觉特别灵敏，尤其对于好吃的那是过舌不忘，记起来珊珊姐和大宝二宝不是很正常吗？你说是吧，哈哈哈，啊哈哈哈哈……”

张启皱着眉没说话，不过，眼神杀却让人后背生寒。

“我真的想起来了，都是阿启这几天照顾的好，你看伤口愈合了，脑子自然就清醒了呀，人家医生也说有些人自愈的很快嘛！”

张启轻哼了一声，抬手就要去按呼叫按钮，“不如让医生过来，看看是不是像你说的那样？”

顾筱筱一把抱住这人的胳膊，笑的一脸谄媚，“别，我都好了就别再麻烦人家了，还有那么多病人等着呢！”

张启把手放下，不过依旧顺也不顺的盯着小姑娘不放，“不叫也行，自己说。”

“我真的……真的……”顾筱筱目光飘忽，声音越来越小，最后，一闭眼一狠心，“好吧，好吧，我承认，我是听到医生和你的对话后想跟你开个玩笑，没想到……没想到你那么好骗……我就……我就没舍得想……想多让你多抱抱……咱俩好久都没抱抱了……我没忍住……所以……所以……”

“胡闹，简直是胡闹，你……咳咳咳……你以为什么都能拿来开玩笑吗？”张启的胸膛起伏的厉害，紧握起的拳头轻轻颤抖，这两天的焦虑愧疚一股脑儿的爆发出来，猛的站起身，却又晃了晃，险些一头栽倒。

顾筱筱眼疾手快的靠上去把人扶着，小手讨好的帮他胡撸的着心口，“对不起啊！对不起，我错了，你别生气，小心心脏受不了，你打我骂我都行，要不，我现在原地做一百个，哦不，五百个俯卧撑怎么样？求你了，你大人有大量，别跟小女子一般见识，俗话说，宰相肚里能跑火车，飞机大炮都能跑……”

张启的意识从昏沉的漩涡中挣扎出来后，小姑娘还在喋喋不休的求饶，那样子像极了犯了错即将被主人丢弃的小土狗，这让他的怒火消了大半，不过，他还是赌气甩开了小姑娘的搀扶。

顾筱筱低声下气的说的口干舌燥，这回玩儿脱了，张队长真的被惹急了啊，“别那么小气嘛，阿启，我保证下次再也不敢了，求你看在我的伤口还没好的份儿上就原谅我一次，我以后肯定好好工作，把咱们利刃的训练搞上去，出任务的时候竭尽所能，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闭嘴！顾筱筱！”张启本来见小姑娘委委屈屈，眼泪都要留下来了的模样已经要心软的妥协，然而，她额头上的纱布白的刺眼，一句鞠躬尽瘁如当头棒喝，让他瞬间清醒，“我以前一点都没有说错，自由散漫，目无军纪，戏弄主官，我行我素，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有哪一点配得上军人二字。”

句句铿锵，掷地有声！

小姑娘被骂的使劲儿低垂着头，眼泪刷的一下溢了出来，心里既后悔自己没轻没重，玩笑开的有些过分，又委屈，要不是阿启和她闹分手，天天摆着张臭脸还弄了个记者大美女气她，她能借此博同情缓和他们之间的关系吗？

“对不起……我以后肯定改，再给个机会啊，阿启！”

“不是所有的错误都能用一句对不起弥补，战争的残酷不是过家家，不是做游戏，死了还可以复活了重新开始，等你可以出院了收拾收拾回京吧……咳咳咳……这里不适合你，我们也没时间和精力伺候你这位大小姐。”张启背过身去，不敢看小姑娘的表情，他心里不停的告诫自己，这是为她好，为她不再受到伤害，为她可以好好的活下去，更是为了陈阿姨和顾叔叔，还有吴爷爷和吴奶奶……

顾筱筱就像突然掉进了万年寒潭般，所有的感官都被冻到麻木，只有心尖上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在大力的撕扯中一点点抽离，她是那么努力的想把他留住，最终还是抵不过时间的浸染，那位身披金甲，脚踩七彩祥云从天而降的盖世英雄原来只是个永远都不属于她的传奇，“好，阿启，我走，这些日子给你们添了不少麻烦，对不起，以后不会了……”，她的声音很轻很柔，就像冬日飘落在梅瓣上的雪花，“祝你和记者小姐幸福……”

张启颓然闭上双眸，一切结束的那么猝不及防，小姑娘吐出的一字一句都化作锋利的刀刃扎进脆弱的心脏，他本能的想矢口否认，这里根本没那个记者小姐什么事，但因为发热而裂开了几道血口的唇瓣蠕动了几下，还是生生把千言万语都咽了回去，只溢出细碎的呛咳和压抑的喘息。

顾筱筱抹了一把眼泪，转身走到窗边，外面的天色阴沉，眼看着又要下雨了，“你们走吧，我不想再看到任何一个穿军装的。”

潘野一脸懵@♧♧逼，这馄饨吃的好好，怎么一下又吵起来了？难道是珊珊做的馄饨不和口味，可怎么听着这次是小姑娘撤了个谎，才把张启那个倔脾气点着了。

不过，再怎么着对小丫头也不能说那么重的话，动不动就赶人走，任谁再喜欢你也禁不住你这么折腾啊！瞧瞧，媳妇儿眼瞅着就要心灰意冷的跑了，傻小子还犯浑呢，而且这次还把自己给连累了。

他使劲儿捣了那人胳膊一下，“说什么呢，你是不是烧糊涂了，赶紧跟筱筱道歉，人家一姑娘陪你枪林弹雨的不容易。”

张启紧绷着所有的肌肉，才能维持住表明上的平静，他没有理会身边急出一头汗的潘营长，“我让乔栋帮你办出院手续……咳咳咳……顺便把机票给你订好。”

“不用，难道张队长还怕我赖着不走，想找个人监督吗？你放心，话都说到这份上我也是要脸面的，既然要断就断个干净。”

潘野心里已经骂了无数个“卧槽”，看这架势这次是来真的了，不过，他还想再去劝劝小姑娘却被突兀的电话铃声打断。

张启看了下来电显示，号码并不熟悉，“喂，哪位？”

“对，我是张启……好……嗯……好……我立刻赶回去……好……”

挂了手机后，他转过头，“老潘，上面下来调查组了？你们怎么不通知我？”

潘野胡撸了一下后脑勺，“嗨，被你俩一打岔把正事都忘了，你们这次训练的事虽然动静不小，但也不知道谁嘴那么欠儿，直接捅到了军区，严副司令亲自选派了专门的调查员来旅里合适情况，老萧怕你这边分不开身，跟那几个人磨叽了一天，估计今天顶不住了。”

“怎么不早说，你呀！”张启哪里还敢耽搁急匆匆就要往回赶。

“哎，你等等，我开车送你，那什么，筱筱，一会儿我让谢楠和马当先过来照顾你，你别乱跑啊！”潘野紧跟着追了出去，临走只来的及叮嘱了一句，这简直是屋漏偏逢连夜雨，打个喷嚏都能砸到后脚跟，倒霉到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