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爱到深处是克制

鹤二一接到于堇传过来的消息立刻就从酒宴脱身，怒气冲冲的骑马赶回小门楼，浓浓的醉意早被彻骨的寒风吹醒大半，长寿让小厮给他传话说，亲眼看到阿姒跟着山川进了明府，一进门就一番胡乱找寻毫无结果，看着空无一人的小门楼，火气萦绕在头顶，重重一拳锤在桌角，震得桌上的茶盅滚落地上，好个明风致都已经成亲了还想着纠缠？白姒这个臭丫头也真是的，不让他有片刻安心。

“桌子锤坏了，是你自己动手修好么？”就在鹤二不知如何发泄心中怒火的时候，阿姒顶着斗笠、提着灯笼迈进门槛，另外一只手里抱着两块白纱。山川带着小茴走后，她就一直躲在桥洞下，直到看见于堇骑马离开庄子才试探着出来，猜想着于堇既然下定了杀她的心思，就不可能轻易放过她，必定还有其他动作，果然他要挑拨她和鹤二的关系，一旦她跟鹤二闹掰了，他再下手就轻而易举多了。“你不是说，今日不回来了么？”阿姒点上蜡烛，整个屋子都亮堂起来，捡起掉落地上的茶盅放回桌上，从廊下捡来一条矮凳垫脚把灯笼吹灭收到柜子顶，又把两块白纱叠好用包袱皮包好放进床边放针线的竹篮里，“这么晚你怎么还从外面回来？去哪儿了？”鹤二并没有回答阿姒的问题，阿姒的装扮并不想出远门的样子，左近就是在庄子里转转罢了，就觉着自己刚才生气的举止简直可笑至极。

“哦，吃了晚饭看着一时半刻也不会下雪了，就到湖边散步消消食，刚好遇上了芽仔儿，说是他娘要糊窗户纸正好拉我去帮忙，我寻思着今儿你也不回来了，我就又多坐了一会儿，眼见着风刮起来了，这才回来就看到你在拿桌子撒气，左夫人还送了我两匹白纱呢，快到年下了也好做一身衣衫。”阿姒像个无事人一般扯着家常掩盖着今日所发生的一切，伸手握着鹤二的手腕，浅浅一笑，眉眼弯弯如同天边的月牙，在还没查清楚于堇和吴婉儿的事情之前不能轻易透露半点消息给鹤二，“你怎么喝了这么多酒？吃过饭了吗？”阿姒凑近鹤二却被他身上浓烈的酒气熏得眉心疼，蹙起了眉头。

“我想你了嘛。”鹤二笑起来，伸手抚摸着阿姒的眉头，大概是于堇这家伙眼花了吧，他的姒姒这不是乖乖在家等着他回来呢嘛，鹤二张开手臂示意阿姒投入怀抱，阿姒顺从的坐到他的腿上，把头轻轻靠在他的胸膛，鹤二的温暖和强有力的心跳让她这一日所经历的惊心动魄都得到平复，可是喉咙上的这道剑伤要怎么解释呢？鹤二轻轻撕咬阿姒的耳垂，酥酥麻麻的让阿姒缩了缩脖子，“姒姒，给我好不好？”鹤二在她耳边喘息粗气轻声呢喃着。

“你喝多了。”啊姒拉住了鹤二正欲解开她腰带的手，耳边听见他长叹一口气，于是乎把双手勾上他的脖子，如星的眸子无比认真的看着他微红的醉脸，鹤二被看得竟觉着有几分羞涩，噗嗤一笑，刚才说那样的话的确有些过分了，“这么这样看我？好看么？”鹤二的吻了吻阿姒的鼻尖、小唇和脸颊。

“好看啊，二爷在阿姒心里最好看了，我去给你泡一壶浓浓的茶醒醒酒吧，你今晚还回不回鹤园了？”阿姒离开鹤二的怀抱，提着茶壶去廊下烧水泡茶。

“不回去了，好好陪陪你，阿徵何时回来？”今日明风致大婚想必阿姒心里还是会难过，毕竟她跟他曾经彼此相悦，有过美好的回忆。

“就这几日吧，他回来啊，若是看到你把他的小后院修缮得这般雅致，一定会很高兴的。”阿姒用木勺把烧滚的热水倒入茶壶，热水升起一层烫人的白雾，在睫毛上凝结成细小水珠。

“你觉着让啊徵娶荣栩栩如何？”鹤二时刻想着云墨跟他说过的话，假装不经意的试探着阿姒的口气，阿姒盖上壶盖，手指捏着耳垂降温，她并没有直接回答，利弊好坏她还是分得清楚的，啊徵跟荣栩栩结合不过是各方利益的驱使，对啊徵本身对鹤家都有所助益，只是感情之事谁又能确定得了呢。“二爷，你能帮我找到我爹吗？”不过，现在得先一步找到白大兴了，她如今的境况必须得有一张保命符傍身才行。

“大哥哥已经托人在找了，毕竟成亲的时候他得送你出门子，这才像话。”不知何故最近安排于堇的事，总是拖沓，三天两头见不到人，云墨只好再派其他人去找白大兴。

“那成亲以后我也不要住在鹤园。”阿姒提着泡好的浓茶走进屋子，鹤二已经用火折子点上了炭盆，火烟熏得他眼睛不自觉流下眼泪珠子，正用手背擦拭着。

“知道你不喜欢园子里规矩多，所以我不是早早就搬到这里来了吗？这用意还不够明显么？不过，你啊，得多吃一点，把自己养得胖胖的，多给我生几个孩子，我们一家人就热热闹闹的住在庄里。”鹤二一想着没多久就能跟阿姒拜堂成亲，她就能名正言顺的当他的鹤二夫人，不自觉的露出甜蜜的笑意。

“好啊。”阿姒也甜甜笑起来，当年母亲初嫁白大兴时是不是也是这样甜腻幸福呢？阿姒吹着浓茶的热气送到鹤二手边，“明日我就让迎月过来，每日给你炖补药喝。”鹤二喝着热茶，上头的醉意渐渐消散，身子也暖和大半，看了一眼竹篮里的白纱，阿姒本就肤如凝脂不适合再穿白色，容貌又独具异域风情，穿得太艳会越发衬得肤色太过苍白而更显艳俗，穿得太素又凸显不出她独特的气质，想起小时候曾在染坊里学过几天的染布，心里有了主意。

鹤二已经很久都没有再梦见过漠边城了，他沿着走过无数次的街道一路狂奔，冲进了那座破旧的城隍庙，还是没来得及阻止大汉围殴阿姒，瘦小的她蜷缩成一团躺下血泊之中，五官都在流血，双眼呆滞的看着他，嘴唇一张一合的说着一个名字，“白姒。”鹤二大叫着阿姒的名字惊醒，忽地坐起来，本就沉浸在惊吓中睡不安稳的阿姒也跟着一并惊醒，拍着胸口大口喘着气，她刚刚梦见于堇的剑刺破了她喉咙，鲜血直流，那种濒死的感觉实在太熟悉了，忍不住眼泪就掉下来，“你吓到我了。”阿姒带着哭腔埋怨着，恨不得把心里的事全部一股脑儿都告诉鹤二，换一身轻松，鹤二拍拍额头，小心翼翼把阿姒拥入怀里，以为是自己吓哭了阿姒，扯着衣袖拭去她眼角的泪珠儿，然后紧紧抱在怀里，他实在是太害怕看到那个景象了，太害怕再次失去阿姒。

“我刚才做了个噩梦，梦见你在城隍庙里，被几个大汉打得全身都是……”

“不，不要说，不要再说了。”阿姒捂住耳朵，歇斯底里的喊出来，身子剧烈颤抖，嘴里喃喃自语，是那种几近崩溃的疯魔。“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说了，姒姒，看着我，看着我，没事了，一切都过去了，姒姒，看着我，乖。”鹤二握住阿姒的肩头安慰着，阿姒早就泪流满面，抽泣着不断摇头，“不，不，没有过去，是她，是白婉，她要杀了我，我看到她在我娘的药里下毒了。”阿姒疯了一般说着鹤二听不懂的话，此刻的她游走崩溃边缘已经控制不住自己到底在说些什么。

“你说什么？是谁要杀你？”听着阿姒不知真假的话，鹤二睡意全无，似乎想起啊徵曾跟他提起过阿姒大病一场之后心里就有心魔，却没有说明白那个心魔到底是何事，看着眼前魔怔的白姒，鹤二就只剩下心疼了，阿姒抱着鹤二的腰痛声大哭着，城隍庙是她遇见鹤二的地方，也同样有着她这一生最痛苦的时刻。

不知哭了多久，哭得声音都沙哑了，阿姒的泪水打湿了鹤二胸前的寝衣，湿哒哒的布料贴合着他古铜色的肌肤，成块的腹肌若隐若现，阿姒拉过他的袖口擦去泪水和鼻涕，这样毫无顾忌的痛哭了一场，心里舒服了许多，看着鹤二狼狈的样子阿姒破涕而笑，“我去给你拿一件干净的寝衣换上吧。”阿姒的声音略有些沙哑还带着哭腔，鹤二脱掉衣服从背后抱住阿姒，“还换什么啊，不用了吧。”

“你不好奇我为什么要哭么？”阿姒也不挣扎贪图着鹤二温暖的怀抱。

“你若想说时自然而然会告诉我，你不愿说便是还没有到告诉我的时候，我的姒姒心里是最有主意的。”只是一句话就让阿姒如此崩溃，他如何还敢再问，暗地里查实便是了。

“这么善解人意啊。”阿姒轻轻拉开自己的衣衫露出光洁如玉的肩头和后背，鹤二剧烈的吻不断落在她的脖颈沿顺到了肩头，然后把阿姒转过来面对着自己摆正，努力压制着心里强烈的悸动，替阿姒穿好衣衫，“我自愿的。”啊姒握住他的手。

“我知道，还不到时候，乖乖睡觉。”然后背对着阿姒躺下，从心底里佩服自己刚才的克制，要知道他曾经无时无刻不想把阿姒占为己有，云墨的一句话倒是点醒了他，爱到深处是克制。不能因为她是异族女，并无男女大防之礼，就随随便便的让她成了自己的女人。阿姒的轻轻靠着鹤二的后背躺下，城隍庙那个疯老头有件事终于说对了，让她拿着梨花坐下廊下便能等到她的良人。“鹤云归，我爱你。”

“姒姒，我也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