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于堇出手了

今日天阴沉沉的，空气里是大雨将至的闷热和黏腻，难得老爷子心平气和的愿意坐在落霜居正厅喝茶，自打鹤二擅自把了如斋改成了落霜居，老爷子他就不大愿意进来，毕竟满鹤园的栀子花是鹤二娘亲的挚爱。鹤二的手缠着厚厚的纱布，看上去呆呆笨笨的有些可笑，憨态可掬的上前行礼，择了一个偏远些的位置坐下来，垂着头也不敢说话，更不看抬头去看父亲的表情，静静等着暴风雨的侵袭。

“怎么？又跟明风致打架了？你跟谁结仇不好，偏偏是他。”老爷子淡淡的谈及三天前的事，鹤二不敢胡乱答话，怕惹怒了父亲，只接过佩芝端来的茶还是垂着头吹着浮在面上的茶叶。

“便是个丫头，你也弄不到手？三番五次打架也没个定论的？鹤云归，你到底是不是我鹤凡的儿子？怂成这样哪个女孩子能喜欢你？”鹤二三番五次找明风致麻烦，在老爷子的威逼利诱下柳叶不得不全盘托出，万万没想到老爷子不止没有生气反到觉着自己是不是平日里太过于严苛从而压制住了鹤云归的能力，才让他做事畏首畏尾的。

“爹，您不知道，是那姑娘心里没我，我打赢了又如何？”鹤二狡辩着，心里又担忧起来，难道打输了也要挨揍么？老爷子朗声笑起来，云墨娘说的没错，这些年他只顾着偏爱云墨，对云归总是非打即骂的，磨软了他的烈性，到成了空有一身本事却唯唯诺诺的娘们儿性子。“今日我不骂你也不打你，就我们父子俩说说话，你跟我说说那个漠北小乞丐和白家丫头的事，看看为父的能不能帮你一把？”

这大概就是书里说的拨开云雾见光明吧，如今他已经是近二十的小郎君了，父亲还是头一次和颜悦色的与他说话。“您真不揍我？”鹤二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再三的确认。

“我揍你做什么？”

“我这不是打架输了呗。”

“难道为父在你心里就这么不讲理吗？”

“差不多。”

“臭小子，你说不说？”老爷子随手抓起供桌上的佛手瓜扔向鹤二，鹤二因手上有伤没能接住，佛手瓜便砸中了他的额头。

“您又动手！还能不能好好说话了？”鹤二捂着额头，瞪着父亲。

“行行行，来两个丫头把这些都撤了吧，免得老爷没忍住又揍你们二爷。”老爷子交代着伺候在旁的佩芝把供桌上他手能及的瓜果都撤下去。

看着这有诚意的态势，鹤二才放心下来，眯着眼回忆着，“那是四年前我还在漠北的时候，有一日白日里我极困，就睡着了，做梦了，梦见一个白胡子老头拉着我的手说，‘你的姻缘得去城隍庙寻’。我一醒来就去了漠边城的城隍庙，果见台阶下坐在一个女孩子，邋里邋遢的脏兮兮的看不清容貌，便是如此她抬头见了我莞尔一笑，眼中仿佛星河璀璨，就像有人重重的在我心里打了一拳，我清楚的记得，当时我都喘不上气来，她握着一枝快开败的梨花，别是一番风情。”鹤二吸了吸鼻子，压制住翻涌上来的悲伤，长长舒了一口气，可算能好好的说一说一直压在他心底的故事了，心头瞬时轻盈了许多，“回来以后我脑子里、心里全都是她那双眼睛，我再去找她的时候看到她被人贩子卖进青楼，好在是玄安的产业，轻易就救了出来。爹，你知道吗？那天我就这么背着她就慢慢的，慢慢的走在深夜无人的大街上，一步一步真恨不得那条大街没有尽头。”

“那你为什么不把她也带回来呢？”

“以前您对我不是打就是骂，您也不看看我身上伤，我都吓怕了，一说你派了祝伯父要来接我，自然是不敢带回来的，那时我与轻轻还未解除婚约，所以我只留了大姐姐亲绣给我的平安符给她做信物，交代她来中都鹤园寻我。”

“所以她就来了中都，就是白姒？”老爷子有些愧疚果然自己的铁血手段耽误了这小子的姻缘。鹤二摇摇头，“不是。回来以后长寿寻了大胡子去找人，我回来没多久漠北一带就战乱了，沙匪夜袭漠边城她被活活打死扔进乱葬岗，尸骨无存。”鹤二握了握拳头，时至今日都不愿接受真相，一直骗自己小乞丐还活着，只不过是被卖进了烟花之地。

“那白姒又是什么人？一个普通农户女子引得两位贵公子打起来，可不简单呀！”老爷子继续喝着茶，如此一来，这个白姒的来历更让人心生疑虑了。

“她？只是逃饥荒来到青云庄，被穆山好心收留，我看她一人养家辛苦，弟弟又生病，便让她进园子来做事，她长得好看我自然也多偏爱一些。”鹤二没有如实说，毕竟白姒的真面目任谁都不愿意接受的，还不如就说是自己见色起意的好。

“老爷，二爷，于爷回来了，这就进来了。”佩芝进来通报，鹤二两眼一放光，风尘仆仆的于堇一收到柳叶的飞鸽传书就日夜兼程赶回来，方才一路走来已经听小厮说了鹤二受伤的事，便叹了口气，恭敬的朝老爷子行礼问安。

“你回来便好。想必老二的事你也知道了，你且说说想法。”

佩芝接过于堇脱下来的斗篷又让丫头送来茶水，“感情本就是男女相悦之事，强求不来，左不过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尽人事，听天命吧！”于堇冠冕堂皇的回复着老爷子，定是荣轻轻出了什么损招让鹤二行差踏错，适得其反了。老爷子听了没有再过多的说什么，“既然于堇回来了，我便放心了。记住，不可出人命。”

送走老爷子，鹤二整个人都瘫下来，“如今之计只能坐山观虎斗了，静看沅秀郡主那边的动作吧。”于堇没有过问发生了什么，他心里已经走了初步的计划，一定帮鹤二得到他想要的人。

“我怕她受伤。”

“她选择明风致的那一刻就应该知道，迟早是会有这一天的。”

“长寿，一定要保护好她。”

“知道了。你这伤，算了，好好歇着，我一路回来也累了，明日一早我再过来。”于堇说完就站起来要往外走，鹤二一惊也坐起来，“你是要回别院吗？”

“废话，我娘还交代了些许事情，我一并办妥了才是，左不过是些小事，不必劳动他人，此事还要从长计议，你不可再鲁莽行动了。”于堇叮嘱了几句，匆匆离开了鹤园，他并没有回到母亲所住的鹤家别院，而是去了皮货场。

这一路上于堇偏就想起了左九，皮货场的管事左九曾是鹤二所救，又是从青云庄出来的人，大约这件事只能他帮忙了。

左九仔细倒了茶给于堇，常跟皮货打交道，身上一股子皮腥味儿，眼看就入秋了，皮货的活计又繁杂起来，这几日正忙从猎户手上收去年压下的皮货，正好看上了一条品相不错的白狐皮，用防油防水的蜡纸包了想着让于堇带回去。“这是一条白狐皮，于爷带回去才是。”

“你有心了，今日我来却有一事非你不可。”

左九一向崇敬于堇虽年少却学识渊博，说话有分寸又得人心，做事滴水不漏，有他在鹤二爷身边，大有助益的，“于爷请说。”

“想是你也听过一些风言风语了，二爷看上了庄子里白家的丫头，如今出了些茬子，你且回庄子去盯着白家，一是尽力保护白家姑娘周全，二是盯住了白家，若有人家上门提亲你速速来报。倘若派了眼生的人进去，恐怕惹人怀疑，你就说皮货场清闲几日回来休息休息罢了。”于堇连由头都替左九想好了，左九迟疑了一下，虽不知道用意还是点头答应了，“左九定不负于爷所托，事不宜迟，左九这就交代下面几句回家去了。”

“去吧，不可让人看出端倪，依沅秀郡主的手段，定也安排了人进去。”

于堇自皮货场出来，阴沉沉的天终于下了小雨，淋在身上凉凉的，抬头远眺就能看到明府的高楼，飞檐挂着铜铃，隐约能听见铜铃声在雨中作响，于堇只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裹上斗篷翻身上马，消失在雨幕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