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霄白月（八）

“梨花开，春带雨，梨花落，春入泥，此生只为一人去，道他君王情也痴情也痴，天生丽质难自弃……”德国造的车上传来了旦角儿的戏腔，长安的人都知道，汽车只能做官的坐，再加上这唱腔，这是七天女婿回门儿了。白月父母都不在，就连那天成亲高堂也是拜的师父，回门自然也是去师父家了。

“上回成亲在家还是闺中女子呢，这回可就是秦夫人了”秦凯旋搂着白月，生怕她怀孕受凉，回头不舒服可就不好了“是啊，你可开心了，这下我跑不了了哈”“你还想跑？”“我不”白月往旋儿爷怀里靠了靠，摸这肚子，笑得很甜。此刻，云也罢，风也轻，你一笑，便是人间四月天，愿把这一刻长存，到你我白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此生无憾。

 车已经快到了，白月唱完《梨花颂》就躺在旋儿爷怀里睡着了，睡了一路，她到舒服，可旋儿爷后背都紧了，还能怎么办，自己的媳妇儿自己宠着呗。“醒醒，丫头，到啦！”旋儿爷没敢大声，只是轻轻晃了晃怀里的白月，“嗯？哦”真是傻得可爱，和成亲那晚哄着秦凯旋的白月真的是两个人，旋儿爷朝她脸上亲了一口，推她坐了起来。“哎呦，可累死我了”秦凯旋伸了伸腰，骨头嘎嘣嘎嘣的响。

 “呦，师姐回来了，师父，师姐回来了”师妹喊着，高兴极了，师父一听小月回来了也是兴奋，立马出来接。“师父，我好想你啊”白月下了车赶紧拥抱了师父，像个孩子一样“还没长大”师父嘴里埋怨着，可这心里早就笑开了花“师父”秦霄贤拿了行李，向师父鞠了一躬“凯旋最近不忙啊”“不忙，这不七天回门吗，也来看看您”旋儿爷可是懂事极了，虽说是堂堂长安司令，但一回家可是一点架子没有，拎着两个皮箱一点也没让师妹和师父帮忙。

 太阳落下山，秋虫儿闹生喧，师父今晚亲自下厨，可给白月跟秦凯旋做了炖好饭，“今晚西屋给你们住”师父抿了一口酒说。“行，哪屋都行”咱们旋儿爷可是乖极了，师父说什么都捧“不行不行，我要跟师妹住，让他自己去西屋”白月一回家，小女生的劲儿就上来了，可没有单独跟秦凯旋搁一块时的稳重“那怎么成，凯旋怎么办”师父有点生气，旋儿爷立马圆场“白月定时从小住惯了的，我自己就行”白月朝师父做了个鬼脸，搂着师妹的胳膊“你看，他得听我的”“人家不跟你计较，都当妈了还没个正形”星星挂满了天，今晚，旋儿爷不是司令，白月不是名角儿，在师父眼里，他们都是孩子，可能这就是做长辈的心吧，只要你们都好，他就好，儿孙满堂，享天伦之乐，就是幸福。

 “师姐，好久没跟你在一起睡了”是啊，自从白月跟秦凯旋一起生活之后，师妹就再没和她一起睡过，师父总说她们都是大姑娘了，要成熟一些，可从小一起长起来的，哪能没有感情。“快别矫情了，赶紧睡吧，对了，今晚我有任何动静都不准跟你师父和姐夫说嗷”师妹也是一头雾水，不明白她在说什么，就当是有孕的人都爱说傻话吧“知道了”敷衍一句。

 秦凯旋在西屋怎么也没有困意，枕边人不在，他哪能开心。出差时的深夜，也不过是被疲惫折磨的进了梦乡，也好，他能梦到她，那个能在他怀里唤旋儿哥的丫头。可今天不一样，白月就在院子里，但不在一床上，这可让旋儿爷更是思念。心有所爱就是矫情，明明隔着不到一个院的距离却觉得像隔了几万里，那就睡吧，梦里有花，梦里有你，就像我不在长安时那样。

 午夜，院子里寂静的很，今晚没风，柳叶稍稍动一下都听得清楚。白月躺在床上脸色略微发白，嘴角紧了紧，又松开了，下面有点湿，睡梦中她也能感觉出来。一直到了后夜吧，一阵阵的疼痛终于唤醒了白月，她紧握着被角，脚来回动，也弄醒了师妹，师妹揉了揉眼睛，借着月光看到了白月惨白的脸和干裂的唇“师姐，师姐，你没事吧”师妹快出了哭腔，一只手握着白月的掌心，另一只手下意识的掀开了被子。

 月光照出来，床上那些东西是黑的，师妹点了根蜡，血红一片。

 “姐夫，师父！”夜深人静的午夜突然传来了女孩的哭腔，师妹抹着泪，衣服都没披好，跑着去敲了西屋的门。秦凯旋早就被喊声惊醒，还没缓过神，就听见了敲门声，他知道，出事了。“师姐，师姐……”小师妹已经泪不成声，秦凯旋只听到了师姐二字，魂都丢了，朝着师妹的房间跑去。

 秦凯旋打开了门，他不敢相信，自己爱的丫头此刻正躺在粘满血的床上，脸上没有血色。一步，两步，他已经不知道自己的腿在运动，走向床边，伏在白月身旁，摸着她惨白的脸，眼里的泪含满了眼圈。白月好像已经疼得没力，知道旋儿爷来了才动了动嘴“旋儿哥，我好疼啊”秦凯旋这才回过神，回头了一眼，师妹和师父正进来“快去找大夫”他从未这么大声的说过话，比成亲那晚哭的还大声，师妹点了点头，跑了出去。

 “旋儿哥，我好疼啊”“旋儿哥，我会不会死啊”“旋儿哥，救救孩子啊”白月疼得要命却又无可奈何，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骨肉一点点从鲜血中流走，这种清晰的坠落感不好受，眼泪从她的眼角一直流到鬓发，打湿了枕头“旋儿哥，我害怕”“旋儿哥……”她疼得没力气了，不想说话了。

 “丫头，没事的，不怕啊”白月的一字一句像刀子一样割着秦凯旋的心，白月疼，他更疼，成亲那晚的泪又流回了眼眶，甚至还要多“没事啊，大夫马上来了”安慰她，也安慰自己。

 师父一直坐在门槛上不停的念叨着，唱戏的信这个，从小养到大的女儿啊，这可真是疼到了师父心里。

 “旋儿哥，对不起”这是白月最后一点力气了，语罢，她便晕睡了过去。“大夫来了”师妹喊着，带着大夫进了她满是血腥味的房间，大夫请了白月的脉，这是司令夫人，他不敢怠慢。

 “月儿，你不是不让我跟你说对不起嘛，你怎么自己说了啊”“月儿，我不要孩子，我就要你啊”“丫头好好的啊，你不是要跟我与子偕老吗”“月儿，丫头……”秦凯旋站在一边，喃喃自语“我要听你唱《梨花颂》啊，好好的”

 道他君王情也痴。情也痴，情也痴。痴情如我，寄情与你，你疼，我疼，你乐，我乐，我愿不要儿孙满堂，也要与你白头，我可以舍弃江山，此生只要你伴。我可征战沙场，扬名立万，也可男儿眼泪，为你倾流。你爱我和我爱你，从来都不是单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