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朱红新月（一）

　　　“我从一开始就不想让你和怀英卷进来，也用过威慑希望你们躲得远远的，可怀英是个蠢货，你也是。”

　　　阿朱挽起发髻，随意揉了揉脸，样貌细微之处略显变化，比我以前认识的阿朱眉毛更加细长，眼眸也更加明亮，那双秋瞳伸出倒映着星河，尽管她是在骂人。

　　　“你了解怀英的，他不可能置身之外，”我被她骂的有些低落，“而我之所以被卷进来......是因为你啊。”

　　　阿朱表情依旧不屑，但眉眼却渐渐柔和了。

　　　“不过......”她转头看向我，我心中陡然一慌，接着听她道：“我很好奇，你为什么会带着武器。”

　　　“为了杀人。”我把怀中的短匕放在桌子上，平推过去，语气平静的出乎我自己的意料。

　　　阿朱莞尔一笑：“杀我么？”

　　　“不是杀你，”我轻声说，“是要杀卫青啊。”

　　　阿朱一怔。

　　　“他知道了你太多事情，”我甚至无法相信这是自己说出来的话，“我也想弄清楚，但我只允许自己知道——尽管可能知道的人有很多，不过解决一个算一个咯。”我声音逐渐低迷，“可是......他死在了别人手上。”

　　　我低头把玩着酒杯，不想让她看到我的脸；“我其实早就盘算好了，从叩开门那一刻......你明白么，我不想让你有危险。”

　　　她没说话，似乎在品味我刚刚的言论。

　　　“我曾经，有过很多愿望的......想开一家酒馆当掌柜，想有很多很多银子每天听戏，想去城北集市包下最好的位置看表演......不过现在都没了，也许真是因为心境不同了。我如今只想......只想我们三个，都好好活着，谁也别死。”

　　　阿朱端着酒杯，平静道：“你希望了不算的，这不是谁说了算的。”

　　　“阿朱......”我抓住她的手，轻声说：“答应我，收手吧，不管为了什么......没有什么比活下去更重要。”

　　　“陈公子，”她拒人千里之外，“你也明白的，我跟你认识没几天，虽然我很了解你，但你是不了解我的......甚至说，你也不了解你原本认识的阿朱。他是个戏子，没错的，他是最好的伪装者。你以为活下去就是最重要的么？你错了，在我们心中，活下去的唯一信念是复仇，复仇才是最重要的。带着仇恨活下去很难，最好的选择是和仇恨一起毁灭。”

　　　她接着叹了口气，“这两天你总在强调长大的事情，其实你从没长大过，你心中最重要的事还是朋友和性命。可惜在我心里，这两样东西跟大业比起来，反倒是自取其辱了。”

　　　“不......”我埋下头，似乎有千斤重：“你可以说‘我’，但不能说‘我们’。你所说的‘我们’不过是你一厢情愿罢了。你比他所少经历的，你内心所丢失的，正是世上最可贵的。所以你会觉得一文不值，因为你从来没有一天为自己活过，”想到阿朱，我不禁悲哀起来，“我告诉你，如果是阿朱在这里，他会认真思考我说的话，而不是装作一副什么都看懂的样子空口白牙的......放屁。”

　　　我虽然心中觉得对姑娘说“放屁”不是很合适，但却想不出任何词能表明我此刻的心境。

　　　“我今日并非来与你争辩，也没有任何兴趣改变你或我的心思，但有句话我还是要替他告诉你。”

　　　泪水想涌出来，我憋了回去，深吸口气，装作平静道：“你说吧。”

　　　“你从头到尾所推断的都是错误的，因为你有先入为主的观念，所以你的问题出在根源上。”女人淡淡的说，“你劝我收手是没有用的，因为你所看到的并非我的手笔。我只能劝你......别相信任何人。”

　　　我心思不免沉重起来。若是“阿朱”此刻还在扯谎，意义也不大。她似乎意指我收到了蒙蔽，可到底问题出在哪？

　　　“别查下去了......对谁都不好。”

　　　我没理她。

　　　她出了口气，站起身把古琴背在自己的背上，半开玩笑的说：“今夜就不聊了，本来独坐赏月，气氛全被你破坏了。”

　　　她转身走向楼梯，白色的底衫与褐色的古琴掩映着，缩小着。

　　　“我想......”我叫住她，“我的思路大致是对的。”

　　　“你为什么突然这么说？”

　　　“因为......今夜你的眼里有不一样的东西，”我轻声说，“你伪装他是完美的，但这种东西我从没见到过。我想它应该被称作‘思乡’......阿朱从没流露出来过，比起做戏，你不如他。”

　　　“是。”她轻声承认，“我的确是戎西的遗族，心中装满仇恨，但我从没想隐藏。从计划开始，我就要告诉整个长安，戎西回来了。我是草原上长大的孩子，从不遮遮掩掩，你看到的不过是表象罢了。”

　　　最后，她回过头，嫣然笑道：“如果我还能活着复族，可以请你到草原玩。”

　　　最熟悉又陌生的姑娘就在我眼前，负着褐色的古琴，白衫飞扬，在那白衫的尽头，有圆月，有清风，有笑颜。

　　　少女乌发雪衫，笑颜如花。同月清辉，同星闪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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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的文有很多场景转变，打空格我将被反复处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