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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壹)

且去长安

众人大惊,急忙上前察看,所幸这三人只是被封住了穴道,动弹不得,倒是未曾受伤,唐意竟还自顾自地睡了过去。待得三人醒转,活动开僵硬的肢体,大家这才问起刚才发生的事。

原来裴元叫醒众人后,正欲赶往前院,却瞥见一个黑影趁乱从后墙翻入,直奔本寺藏经阁,当即拉住林、唐二人前去追踪。他们本以为三人合力,一举便能将其擒获,不料一拥而上之际,那人仅仅用了三招,就分别将他们三人击倒,所使还是本门正宗顺威掌法。裴元心想今日必然丧命于此,吓得浑身发抖,但那人只是点了他们的穴道,将三人扔在藏经阁门口,便静静地翻阅起阁中的典籍。山堂藏经阁十分简陋,所藏善本也是零星稀少,基本都是其他各堂弃之不用的杂书。那人浏览已毕,没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长长地叹了口气,便关上楼门,将三人拎到前院。

“本门规矩,堂中弟子除非特别允准,不得擅入藏经阁。尔等私自闯楼,已逾法度,本当重罚,但念在尔等是为了防范外敌入侵,跟随进阁,事出有因,故可从轻发落。我只点了尔等穴道,等会儿山堂众人回来,叫他们帮忙解开便是。” 那人走出大门,回身又道:“你三人武功根基扎实,可惜招式路数不够规范,务必依照祖上经典功法勤加整饬,或可有所长进。”说完关上院门,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弟子们听闻此事,全都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黑衣似乎亦是雄达中人,且武艺高超,俨然可与师父一辈的强手相提并论,很可能是个长老;但按雄达规矩,藏经阁不限尊长出入,若是其他各堂长老想要进阁研习,通报一声便是,何须如此折腾?众人商议无果,便权将此事按下,各自休息去了。

一个大胆的猜测从周乱煌心头闪过,但他没有作声。

次日清晨,山堂弟子皆已准备出发。周乱煌醒来后,发现左臂之上布满了一条条紫红色的淤痕,右腕亦是一大块红肿。他试着运了运气,但觉臂中筋脉缠错,内息滞涩,伸手取棍,却连棍子也握不踏实了。周乱煌没想到那吐蕃女子如此了得,心下一苦,勉强收拾齐整,出去与众人会和。

其余九人皆已到位,卓一哂站在道旁一块巨石之上,翘首向西眺望。过了一会儿,一只灰色信鸽缓缓飞来,卓一哂解下它脚上的信,展开一看,向众人说道:

“各位听好了,这是咱桶哥给咱们安排的分组名单,你们——”

“啊?啥分组?为啥分组?”唐意一脸茫然地插嘴。

“喂,你还给咱记得好哇,你不是中一胜堂的么,咋连大会分组的惯例都没听说过?”周乱煌亦不知情,出言询问,卓一哂便详细解释道:“咱们雄达弟子,进了长安,历来都是两人一组行动。本堂各组保持联络即可,主要是有个照应就行。雄达乃西北第一大派,树大招风,这么多年也惹上了不少对头。要是一口气十几二十个人窝在一起,目标太大,被江湖上的仇家盯上,那可就不好玩了。行了,你们先别吵了,我跟你们说下咱的分组,第——”

“哦,哦哦,哦哦哦,我记起来了,害……”

“……第一组,我,莫子浏!”

“来嘞!”莫子浏兴奋地跳上岩石。

“第二组,滕照扬、英洪芳!”

“到到到,你腾师兄在这儿嘞。”腾照扬站到英洪芳旁边。

“第三组,裴元、唐意;第四组,林好忘、狄予!”四人依言就位。

“周乱煌、辛在忱,你俩第五组。”

周乱煌紧张地向辛在忱瞟了一眼,辛在忱不满地瘪着嘴,满脸嫌弃神情。“好了,话不多说,咱们这就出发!”众人翻身上马,一路欢声笑语、闲聊打趣,入得城来,自是不提。

话说各人分头找好住处之后,滕照扬飞鸽传信,邀请众人前去吃酒。周乱煌只觉双臂疼痛愈发难忍,竟日赶路周身疲惫,选择留在客栈中运气疗伤。辛在忱怕他臂伤未愈,出事难以应付,便也谢绝了滕的邀请,待在隔壁,兀自趴在窗前瞧热闹去了。

时至傍晚,日头西沉,长安城繁华的街市越发喧闹,临街的店铺点起灯笼,热火朝天地招待往来的客人。辛在忱正看得无聊,忽听得远处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喊:

“我的儿、我的儿啊!你咋恁地命苦哇!你们……你们这杀千刀的黑店,往这酒菜里下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你们、你们必须得给我个说法!给我个说法!你给我让开……”

辛在忱探头张望,只见东面一家酒楼前,一个妇人正在死命扑打,试图冲进酒楼,那酒楼的伙计却是拼命将其挡住,口中不断辩解,远远地听不真切。周围聚起了一圈围观的百姓,一队官兵亦随后赶来,将那妇女拉了开去。辛在忱定睛细瞧,却见酒楼四周已被重兵把守,伙计将两个军官模样的人迎进了楼中。辛在忱好奇,便轻手轻脚地跃出窗去,钻到守卫酒楼的官兵附近。那些士兵并非京城中寻常的御林军模样,而是衣装华美,甲胄镶金,长长的刀鞘上刻着“御史府”三个大字。辛在忱夹在人群之中,只听得周围的几个男子七嘴八舌地议论道:

“这都第几个了?最近咱们这儿可真不太平啊!”

“唉,谁说不是呢?依我看,咱哥儿几个最近就老老实实地待自家屋里,自个儿烧火做饭为好。”

“就是就是,兄台说得在理,这外边儿的酒楼不知道中了什么邪了……这可都是人命啊,简直……”

“嘿,几位爷,”辛在忱拍了拍他们的肩膀,行礼问道,“看样子你们是知道这妇人为何哭闹咯?”

“姑娘,这你可问对人了。来,咱们这边儿说,”其中一个汉子紧张地瞅了瞅那官兵,将她拉到远处,这才压低了声音道,“这最近啊,咱们长安城里出了一件骇人的怪事。自七月初不知道哪一天开始,每隔两三天,就有一家酒楼吃死些人,这些人死得那叫一个惨啊!他们……唉,他们都是面庞膨肿、嘴唇发黑、两眼泛绿,一刻之内便吐血身亡。这不,今天这事儿又叫这家子给摊上了,实在是命苦哇……”

“此事确实诡异,那总该有人报官的吧?官府的狗东西都干吗去啦?”

“哎哎哎,姑娘,这话可不能乱说啊,”另一个男子走过来搭话,语气十分惶恐,“这人命关天的事儿,咋可能没人报官哇?最开始报官,倒是有个御史老爷答应给百姓们调查,结果过了两天,凶手没找着,那报官的小子却被抓进去了。后来又有人上报,结果无一例外全都进了大牢,再一打听,嘿,原来连那个许诺办案的大官都给打了三十大板,发配到岭南做县令去了。你说,这下还有谁敢报官哇?不死自己家孩子就不错了,知足吧!”

“兄台言之有理,咱们还是别说朝廷的闲话为好。不过小弟前两天听说,这事儿好像和三个吐蕃蛮子有关……”

“行了行了,打住。”最初的那个汉子打断了他的话,“小姑娘,这事儿说不清楚,你还是别再打听了,免得惹祸上身啊。咱们哥儿几个也走吧。”

“行吧行吧,真没劲。”辛在忱嘟囔着,向街边铺子买了些小甜饼,慢慢挤回客栈去了。

她想同周乱煌探讨一下这桩怪事,便从窗户翻进他的房间,周乱煌却好像完全没发现似的,只顾着埋头写字。辛在忱见他不来搭理,看得生气,一掌拍在桌上,直把那砚台拍得飞到地下,墨水洒了满桌满纸。周乱煌十分恼怒,正要发作,辛在忱却已抓了一把甜饼,尽皆塞在周乱煌嘴里,周乱煌顿时噎得说不出话来。“喂,我跟你说件事,不许插嘴,刚才我看见……”当下便将方才见闻尽数说了。

周乱煌默默听着,听她提及死者惨状之时,不由得心下大惊,赶忙将嘴里的甜饼咽了下去,“这些人……这些人是中了‘冰棘散’而死的!”

“啊?那是啥呀?”

“那是一种吐蕃特产的毒药,我小时候见过。此毒取冰川棘豆的枯枝制成,可入酒水果饭,无色无臭,人食用之后便会出现你所描述的症状。你……当真听仔细了?确定是面肿、唇黑、瞳绿?”

“嗯,绝对没错,”辛在忱低头沉思,“我还听见他们说什么‘三个吐蕃人‘来着……三个吐蕃人……朝廷不让查……三个吐蕃人……呀!”她猛一拍手,“咱们昨天见到的不就是三个吐蕃人吗?”

“嗯……”

“那女子自称什么‘戈乌将军之女‘……诶,可能是这样。那戈乌什么的将军和朝中某些狗官勾结,在这里施行毒术、扰乱人心,又得那狗官助力庇护,因此不许外人察查。这样一切就说得通啦!”

“不妥,”周乱煌站起身,“如此定论实在草率。且不说朝中是否真有这等反贼勾结外敌,长安乃天下名都,四方咸集,有吐蕃人在此,或是安分守己,或是违法乱纪,都不罕见,我们根本无法确定这下毒之人和昨夜山中三人有何联系;再者,说是吐蕃人下毒,也只是传闻而已,况且就算这一切都是事实,他们胡乱下毒,除了让百姓惊惧,还能有什么意义呢?官府又有什么必要藏着掖着?但是这毒确实是吐蕃之物……”周乱煌收起桌上纸笔,“还有最奇怪的一点,京城生事,当遣御林军前往应对,为何此次把守酒楼的是御史府的亲兵?真真是奇哉怪也。”

“好吧,你说的确实有道理……你刚才在写什么呀?”

周乱煌递过纸卷,辛在忱展开一看,上面密密麻麻净是蝇头小字,看得她头晕眼花。“昨夜闯寺之事,我还是没能想个明白,故而略作梳理……”

“哎呀好啦,反正就你这个脑子,估计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我看你身体也恢复一些了,喏,陪我出去吃饭!”

“唉,行吧……”

“不情愿啊?那行啊,我自己去!”

“没有啊……”

周乱煌话音未落,辛在忱已经将揉成一团的纸丢在地上,一溜烟儿奔出客栈了。周乱煌无奈地笑了笑,赶忙追了上去。

“砰”地一声巨响,空荡荡的客房里,一个衣衫褴褛的大汉砸破窗户,被人丢进房中。这大汉已没了气息,一道狭长的伤口自右肩延伸至左股,兀自血涌不止,鲜血霎时漫溢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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