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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似恁疏狂,费人拘管,争似不风流(贰)

且去长安

过不多时,众弟子尽皆回寺。朱桶在殿前院中铺开美酒,抬出一大桶宽面招呼众人。弟子们闹哄哄地席地而坐,朱桶这才引周乱煌与各弟子一一相见。

那使判官笔的小个子名叫卓一哂,是本堂首席弟子;使双锏的泼辣女子名唤莫子浏,乃本堂次席弟子。

英洪芳、辛在忱两人担任本堂执法弟子,一个踏实稳重,善运大斧,一个古灵精怪,善使长棍;使折扇的狄予智计犹为过人、使飞刀的裴元精于刺探情报,余下的滕、林、唐三人,虽无特殊才干,却是一个比一个能睡、一个比一个能吃,滕照扬还是个能言善辩的主儿。众人叙过长幼,除了辛在忱外,当属周乱煌年纪最小,生于开元一十四年,故对其余弟子皆以师兄师姐称呼。

日头已斜,师生推杯换盏、吞面饮酒、闲谝扯淡、好不快活。席间无高低长幼之分,亦无师徒尊卑之别,喝到酒兴浓时,朱桶亦与卓、滕等人划拳赌酒,若是能罚得师父三两杯,弟子们便轰然大乐,周乱煌也久违地感受到了怡然自得的情绪。中间也有问及周乱煌的身世,以及脸上面具伤疤的由来,周便按照漆不镶的嘱咐一一作答,众人倒也不以为怪。“诶,货计,你啊为撒不气沃别的堂里面哩?砸闪堂除了你啊师父肚子大上沃么一点,好像也缪啥好的了么。”

“这……弟子不知,都是漆爷的意思。”

“谁说的,咱们山堂当然还有其他长处啦!”辛在忱狡猾地一笑,不怀好意地瞟了滕照扬一眼,“咱们可不只是师父的肚子比别人大,徒弟的肚子也比别人大。滕师兄,你说是不是呀?” 众人哈哈大笑,滕照扬脸涨得通红。他卯足了劲儿提气收腹,最后却只憋出一个响亮的饱嗝,“哎呦辛在忱你这人有问题哩,咱在雄达都待了十几年了,要不是封月陶那老头子不把他那苹果收好,给我看见了,我现在才不至于——”话音未落,又是一声巨响,众人复又为之喷饭。

周乱煌久居雄达,早已清楚山堂中人皆是其余各堂发配而来,只是缘由尚不明白,心下好奇,便向众人询问,此话一出,众人便争先恐后地说了起来:

莫子浏、辛在忱、狄予三人原属上二林堂,因为堂主李烬舒唠叨太甚,莫子浏不堪忍受,出言顶撞,触怒尊威,是以逐入山堂。三人素来关系很好,辛、狄二人不愿莫子浏在山堂孤苦伶仃,故而主动申请前来。

卓一哂、英洪芳二人原属重堂,前者亦雅与陈锦微不睦,因数次不按陈锦微旨意行事,陈一气之下,禁止他踏入本堂藏经阁。各堂藏经阁均保有大量雄达武功典籍,弟子精进修为,除了师父统一指点,若想再进一步,必须依靠对藏经阁中典籍的领悟和理解,自己另行努力,这等于是从此废了卓一哂武功上升的空间。卓一哂不甘如此,又不愿意屈从于他,只得冒险盗书,后来有次还书正好被陈锦微撞见,因此被逐出重堂。英洪芳性子耿直,又顾念同门情谊,便召集弟子们筹集了些银两,赠给卓一哂作盘缠用。不想此事又被陈锦微发现。这阵儿陈已经是恨屋及乌,直接捏造了一个“私通”的罪名,把英洪芳也给一并逐去了,时至今日她依旧愤愤不平。

至于原属胜堂的滕、唐、林、裴四人,来由就更荒唐了。滕照扬当年偷吃了一口其他门派进贡给堂主封月陶的苹果,恰巧被堂主发现。封月陶将他抽了一顿,通报批评,当众开除。林裴二人则是因为在堂主批人时没憋住笑,引得封月陶大动肝火,啪啪两脚将他俩也踢出门去。众弟子尽皆伏地挺身、惶恐以膜,只有这唐意因为还没睡醒,没跟上周围形势,只他一个身子竖的笔直,嘴角挂着暧昧的笑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大家说,这是什么?这是什么?这分明就是对我封月陶的侮辱!”至此,一个崭新的山堂诞生了。

众人越说越起劲儿,想起原先岁月中种种荒唐古怪滑稽之事,一会儿捧腹大笑,一会儿高声叫骂,说得兴味盎然。周乱煌起初还有些担心,紧张地望着朱桶,却见他只是一碗又一碗地喝酒,笑吟吟地听着弟子们的胡拉乱扯,偶尔还语出惊人地参与一下,院中的空气便会更为快活。

半夜时分,众人酒酣面饱,唐意酒力奇差,滴酒沾唇便人事不省,到这时已经醉倒又复醒转,来来回回两三次了。最后众人猜拳,决定了由林好忘收拾杯盘,便男向东、女向西,各自回寮房睡觉去了。

周乱煌久违地睡了个好觉。

武林大会虽然还有一年的时间,可大会的选拔、试炼环节却需提前启动,其中最为重要、历时最长、参与人数最多的是“拟华山”——得到皇家批准,设置在长安城东西南北四处的巨大擂台。每处擂台随机抽取两堂驻守,广延西北武林同道,让雄达弟子事先抓阄分组,或与本门别堂对决,或与其余门派比试,由台上别派、别堂高手各自评定打分,排除等第名次。成绩名列前茅者可得到别派别堂高手的亲身示范和指点,雄达掌门亦会根据打擂表现,推荐少数优异弟子进入本门藏经禁地、以及皇家讲武院修习,得到朝廷青睐者甚至会被许以功名俸禄,这对于任何一个武林中人都是巨大的诱惑。

“拟华山”大擂八月开打,至来年四月结束。在此期间,弟子们不能从本堂得到任何资助,亦不能做出违反法纪的行为,须在长安城中自谋生路、兼顾比武。历史上,弟子叛逃、被杀、冻毙、饿死以及入狱的不在少数,但雄达多年来始终如此,早已形成牢不可破的传统了。

距离大擂开始还有将近两个月的时间,周乱煌自入了山堂之后,与众人甚是相得,虽存复仇之恨、解毒之急,心境却也开朗平和了很多。除却日常的闲谈、洒扫,余下光景全被他用来练习顺威神棍。打擂表现关乎能否窥得禁地秘籍,顺威解毒之法说不定可以从中寻觅,因此必须全力争取。况且自那日殿中过招之后,周乱煌经常与卓一哂切磋,败多胜少,自以为棍法雄浑有余,灵动不足,使得颇为僵硬,难以对付快速打法的短兵器,是以潜心琢磨。可这一来,胜负之心愈炽,顺威之毒亦显,每隔几日,心口神封穴便如针扎火燎、痛痒难当,入夜尤甚。周乱煌夜夜难寐,便在院中随意挥棍,直挥得筋疲力尽方可沉沉睡去。

七月初七,暑气正浓,此日周乱煌又是毒性上涌,好容易捱了一天,估计众人都已睡熟,这才摸出长棍,蹑手蹑脚地踅出房门。山寺之中,花多晚开,长安城里的石榴花已渐渐准备结果,小别寺里的石榴花才刚刚开始绽放。庭中遍植此树,满目轻红,有的才露出花苞,有的却已然盛开。晴夜将这花朵溶得影影绰绰、馨香淡远,别有一番情味。周乱煌体内真气乱冲,身上燥热难忍,一把扯掉衣服,往旁边一甩,正欲练功,却看见不远处一个人影闪过树梢,跃上墙头,向正殿大院摸去。周乱煌心下起疑,衣服也顾不得穿,悄悄提棍赶了上去。

那人穿一身黑衣,戴一副面纱,轻功甚是了得,三两下便跃上了大殿顶端,从檐角向正院中那排石榴树后张望,尔后又偷偷溜下地来,钻进一个靠近石榴树的草丛。周乱煌顺着他的方向瞧去,那大树下面也有两个人影。他悄悄挪到同一片草丛之中,待在那人背后不远处,屏息凝神,这才看清了那边的场景。 原来那一高一矮两个人影,正是卓一哂与莫子浏。卓一哂快活地笑着,乐不可支,好像是在跟莫子浏说着什么有意思的东西,莫子浏忽嗔忽喜,一会儿气鼓鼓地掐着卓一哂的脖子,一会儿又温柔地依偎在卓一哂的颈窝。“咝……今儿七夕来着。”周乱煌恍然大悟,鼻子一痒,忍不住打了个喷嚏。虽然及时捂住,没让远处两人听见,却已然把这戴面纱的人吓了一跳。那人一个哆嗦,拔腿就跑,向着侧院狂奔,周乱煌则以为这人鬼鬼祟祟,是来趁夜捣乱,当即发足猛追,直追到西院寮房边上。那人见势不妙,向后甩出三枚钢镖,慌乱之中却扔得歪歪斜斜,偏了不知多少。周乱煌低头一躲,快步闪到那人身前,轻推两掌,略收力道,拍在那人胸膛之上,但求将其制服。可这两掌下去,掌心竟传来一股柔软的舒适感。周乱煌大惑不解,那人撞在寮房窗户上,气冲冲地摘下面纱,捂着脑袋大叫道:“你……你这个流氓!”

周乱煌仔细一看,这人正是辛在忱,当即哑然失笑。“大半夜的,你行踪鬼祟,又蒙着脸,我还以为是寺里遭了贼,怎地知道是你在偷窥别人约会?”

“你……你不也偷看了嘛!你……你个大流氓!偷窥狂!还说我……”

“行行行,我是我是。”周乱煌颇觉无趣,不愿多费言语,“大流氓我倒不反对,偷窥狂我可收受不得。我这晚上拿着棍子出来,本来是要练功的,我就不跟你耽搁了。回见。”

“怎么啦?”寮房的窗户吱呀一声打开,狄予身上裹了一床薄被,从里面探出头来。她看看上身赤裸的周乱煌,又看看满脸通红的辛在忱,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便关上窗户睡觉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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