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17（异世篇）

次日一早，阿精还没起床，齐王就派人送来了许多冬天的衣物还有胭脂水粉及珠宝首饰。这么大阵仗吓得阿精再也睡不着，连忙起了床。

传齐王口谕的人说齐王吩咐这些东西须让她一并带走，不可挑剔。因东西太多，特赐了一辆马车载他们下山。

阿精心里清楚，齐王这是下了命令，她收也得收，不收也得收，齐王一向不容别人忤逆。这些日子相处下来，阿精倒是看清了齐王几分。齐王此人绝非善类，对谁都冷血无情，一颗头颅或者全族头颅都只在他一声令下，且看他心情好坏。而齐王的“好”，又全给了阿精一人，连带着她身边的人，都得了齐王几分宽厚。又或者，阿精只是与齐王心中那人有些相似，因为阿精能感觉到，齐王对她并无爱意。

齐王送来的东西阿精没来得及看，嬷嬷已经吩咐下人送上了马车。匆匆用完早膳后，阿精跟着白约翰行至主院与齐王道别。

清晨露重，齐王依旧一袭白衣，外面系了件薄薄的白色披风，坐在院里石凳上摆弄桌上金丝笼里的朱雀，雀鸟喳喳啼叫，扑闪了几下翅膀站在一截悬空的木棍上，歪着脑袋与齐王对视，模样确有几分机灵可爱。

“参见齐王殿下。”夫妻二人双双行礼。

“无须多礼。”齐王淡淡点头道。

二人起身后，齐王扫了阿精一眼，随即蹙眉起了身。阿精还以为自己礼数不周惹怒了齐王，毕竟齐王这善变的性子，谁也说不准下一秒又会如何。

“山路阴冷颠簸，既要下山，为何穿得如此单薄？”齐王从身后侍从端着的托盘里随手拿起叠得整齐的白色披风，大步上前亲手给阿精披上，并系好了带子。

原是与齐王同色披风早已备好，就等阿精前来。看到齐王突然近至身前，阿精本能的向后退了一步，被白约翰伸手扶住了纤腰，阿精才没一时脑热当众拂了齐王面子。

若真是这世间的良家女子，又有夫婿在旁，而世人都道男女授受不亲，哪怕身前之人再位高权重，被人当众这般近身轻薄暧昧，回头不被是被人戳脊梁骨就是自己无颜面对夫婿寻了短见去。但阿精和白约翰可不会守着这般封建的世俗规矩来折磨自己，所以阿精只是扁了扁嘴，伸手拢了下披风就一副事不关己的淡然态度立在一旁，听着白约翰与齐王客套了一番，然后跟着白约翰出了门去。

果然皇亲国戚处处都要彰显身份，连一辆赠人的马车也是奢华无度。阿精看着那辆金碧辉煌的马车抽了抽嘴角，有些嫌弃。京城权贵之家数不胜数，又枝繁叶茂，盘根错节，随便一个世家都早已在此根深蒂固，哪能容得外人挑衅。他们本就初来乍到，怎能如此高调惹眼，遭人嫉妒。

阿精他们刚出门不久，齐王闲来无事也跟了出来，就站在门口台阶之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她。阿精垂眸对着齐王福了福身，把右手递到白约翰手里，硬着头皮踩着矮凳上了马车。在嬷嬷放下帘子之前，阿精看到齐王脸上挂着一抹满意的笑容。

山路漫长，齐王派了一位车夫赶马送他们下山。马车行得很慢，倒不是很颠簸，二人相顾无言，摇摇晃晃中，阿精有些昏昏欲睡。就在阿精眼皮打架到快睁不开的时候，一只大手将她身子揽了过去，阿精整个人靠在白约翰怀中，脑袋嗡的一下，瞬间清醒了过来，顿时困意全无。

感觉到怀中的人儿身体突然变得僵硬，白约翰放开了她：“下山路还很长，若是累了，便歇息会儿。”

阿精头摇得像拨浪鼓，红着脸像熟透的虾子。片刻之后，阿精只手掀开窗帘，外面风景独好，一路上枫红秋黄，叶落遍地，远处山顶还有一颗傲然屹立的迎客松，山尖独得一片青绿。

呼吸着清晨的新鲜空气，阿精趴在窗口，任由那略带潮湿的空气扑打着自己的脸。阿精身后，白约翰打开了一本蓝皮古书在看，偶尔将书中文字释义讲解给阿精听。

自打马车驶进城门，阿精就再没掀开过窗帘。她知道这辆马车在街头尤为扎眼，隔着车厢都能感觉到街头行人炙热的目光。幸好他们买下的院落不在如此繁荣的集市处，那边有些冷清，顶多也就街头三两个人能注意到这辆豪华的马车进了何处。

马车行至大院门口，白约翰先下了车，伸出手正要扶阿精下来。阿精掀开车帘，低着头探出身来，还没站稳就被眼前的场景吓了一跳。此处哪像是白约翰口中描述的那般凄凉，周围人头攒动，只给他们留了一条路通往院内，街道两旁都站满了围观群众，目光炙热的打量着她。其实很多人都是一路从城南跟过来的，还有的是听闻了风声从家里出来围观，大家都想见识一下传闻中将齐王迷得神魂颠倒的女子究竟有何种魅力。

阿精被众人热情的目光吓到后踉跄了一下，白约翰眼疾手快的接住了她，把她横抱在怀里，对周围的人群视若无睹，目光清冷的抱着阿精直接进了院子。

那之后几天，阿精都没出过门，将院门紧闭，听朱大富那位朋友说外面每天都有无数人前来窥视，有的装作行人从门口来回经过，有的直接挑着货物摆在门口不远处贩卖，还有的带着礼物前来想“攀关系”，看到这闭门谢客的样子，连续跑了两三天都未见着正主。

阿精在齐王别院住了很长时间，外面早已传开了，各种流言蜚语说什么的都有，更多的是对她的唾弃之声，不用想都知道在这种封建社会谩骂女人的是怎样的污言秽语。

四天后，朱大富家布庄上有人陆续送来了一些布料，两间铺子也打扫得一尘不染，货物摆放整齐后准备正式开张营业。一间买卖布料，一间做成衣店。这几天阿精也没闲着，白约翰不知从哪里弄来两小截黑乎乎的东西，又帮她铺好宣纸，让她无聊时可以想想怎么创新服饰。阿精捏着炭笔，绞尽脑汁的在纸上打起了草稿，虽然想的和画的完全是两个风格，但也不难理解阿精想要表达的意思。

白约翰在看过之后，简单的询问了几句阿精喜欢的样式，就自顾自的铺好一张宣纸，执笔在纸上描绘了起来。阿精坐在一旁，不由得感叹到白约翰真是多才多艺，这天下可还有他不会的东西。

虽然阿精的名声在外不大好听，但因着齐王这层关系，两间铺子自开张以后生意不错，客流源源不断，可多数是别有用心之人上门旁敲侧击的想打探消息，都被朱大富那位唤作朱文正的朋友舌灿莲花的忽悠着做成了不少买卖，天一黑这油嘴滑舌的财迷就以小嫂子身体抱恙需要静养的由头逐客打烊，然后关起门来两眼放光的清点银两。

“今日收获如何啊？”阿精看铺子正门关了，就从后门走了进来，正好看到这财迷又在数银子。

朱文正回头看了阿精一眼，又继续背对着阿精清点银两，语气十分欢快：“哟！小嫂子你有所不知，今儿个赚大发了！南城金员外带着二公子亲自前来，说是要筹办二公子的婚礼，定在来年三月。听说咱的铺子最近生意火爆，便前来看看料子如何。你说开门做生意嘛，哪能拦着赶着送钱的财神爷？金员外也是个爽快人，今天大手一挥定下了二十匹布料赠予妻妾，明儿我就亲自给他送去。如此行顺利，那二公子下聘及婚礼所用的上好绸缎，可是价值不菲啊……”

这朱文正私下是个话唠，与阿精十分合拍，两人一旦聊到共同话题就如江水滔滔不绝。但朱文正平时与他人客套起来又是巧舌如簧，所说之话也是真假参半，且十分懂得看人眼色，迎合拍马也是手到擒来。朱文正很有生意头脑，只可惜家境一般。幸得朱大富慧眼识金，愿意栽培，也待他不薄，二人相辅相成，早已结成挚友。

赶着送钱的财神爷？阿精不屑的笑笑，可惜这财神爷打错了如意算盘，这钱可真的是分文不少的进了朱大富的口袋，并不会像他以为的那样是孝敬了齐王。如今想通过阿精来讨好齐王的人不在少数，阿精都让朱文正照单全收了。一来不会显得他们初来乍到之人太过孤傲清高惹恼了地头蛇，二来是阿精另有打算，三来是除非真到逼不得已，才会求助于齐王。

下山前一日齐王特意传唤她前去，告诉她此生都无须忧虑，可按自己心之所想而活，齐王会为她清除一切障碍。虽然齐王一向言出必行，并且予人恩惠时还颇为霸道，不允拒绝。但阿精并不想今后与他再有什么瓜葛，所以收了各位财神爷的“孝敬”后，那礼尚往来也是需要做一番功夫的，毕竟和气生财，多几分诚意交几个“朋友”岂不美哉？免得以后真被逼着倚靠了齐王。

之前在齐王别院住了三月有余，搬来此院后又在院内闷了十天，阿精实在怀念外面的生活，于是找了个机会苦口婆心的搬出一堆歪道理说服了朱文正一人照看铺子，便强行拉着白约翰上了街头。

城南还是如她刚来时一样热闹，阿精也不惧别人投来的异样目光，二人走过大街小巷，经过一处摊前，阿精忽然闻到一股异香，觉得有点熟悉，又不知在哪儿闻过。阿精驻足转身望去，那处支起了一张不高的木桌，上面铺满了胭脂水粉。阿精本想拿起一盒闻一下，刚伸出的手却被白约翰捉了回来。

“怎么了？”阿精问。

白约翰面色有些凝重，却只是摇头道：“胭脂水粉家里还有。”

阿精本就没打算买，只是觉得味道熟悉，想一探究竟，见白约翰这副谨慎的模样，估摸着此物碰不得。还没等阿精回话，身旁一位正在挑选胭脂的妇人晃着她那丰满的身材转了身，露出些鄙夷的神色道：“就长这样，再涂几斤胭脂水粉都没用，还是听话点，别惹恼了相公不讨好。”

阿精一听这话气不打一处来，刚要爆发就被白约翰牵住了手，并对她轻轻摇头道：“阿精，我们走。”

阿精反应过来，现在不是惹事的时候，那胖婶儿嗓音太大，周围的人目光都向这处投来。她的名声在京城传得太盛，且身体有残缺明眼人一看便知道其身份。现在做着生意，住处也人尽皆知，万不能再生事端，免得糟了小人报复。

“阿精？”那胖婶儿拦住正要走的夫妻二人，用疑惑的目光打量了阿精一阵，看得阿精一头雾水。

“你认识我？”阿精在这几个月内已经练就了一口纯正的口音，不会轻易被人听出端倪，所以也不惧与人交流。

那胖婶儿噗嗤一笑，捂着嘴自言自语道：“原来还有人叫朱精啊！”

朱精，猪精。

听闻此话，行人纷纷驻足围观，阿精脸上一阵白一阵红，最后咬牙切齿一字一句道：“我、叫、陈、精！”

话音刚落，周围的人都愣住了，阿精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自己身份暴露了，这世间阶级制度分明，哪来姓陈的？阿精刚在心里盘算着如何脱身，就见那胖婶儿愣了一下后，睁圆了眼睛不可置信道：“你……你叫朱成精？！”

“噗……”

“哈哈哈哈哈哈……”

周围的人捂着肚子笑成一团，阿精嘴角抽了抽，朱成精就朱成精吧，好歹顶着个朱姓，脑袋暂时还不会搬家。

自那日街头闹剧之后，“朱成精”的美名就更盛了，虽有世家早已打探清楚二人的底细，却也被这市井民间越传越有鼻子有眼的说法糊弄得摸不着头脑。

前段时间这铺天盖地的谣言，还硬生生扯上了齐王，但齐王那边却无半点动静，没有处决造谣之人也没有将流言压一压，就好似默认了这“朱成精”真与他有关，一时间二人的关系被人议论纷纷，沦为茶余饭后的谈资。

齐王不出手，阿精也一直保持低调，不过半个月，热度就消退了许多。上门来“攀关系”的人却是络绎不绝，但都是递上拜帖从正门而入，店面里倒冷清了许多。

阿精穿着自己构思白约翰设计的衣服在原地转了一圈，得到白约翰赞扬的目光后，兴致冲冲的打开柜子，想拿出胭脂水粉打扮一番。女为悦己者容，这话说得不错！

齐王送的东西实在太多，阿精翻了一会儿，找出盒淡粉色的胭脂，颜色不会太过艳丽。阿精在拿银钗的时候，目光锁定住混杂在珠宝首饰里的一块通体白润的圆形玉佩，那是她受伤前下山的时候齐王给她的，她醒来时衣物已经被换干净了，她当时受到了惊吓，并未留意那块玉佩的去处，现在看来还得找个时间把它还回去。

阿精把玉佩递给白约翰，告诉他可能还要见上齐王一面，将此物物归原主。白约翰接过玉佩后，蹙着眉头神色凝重的看着玉佩，阿精没问出些什么，白约翰只是把玉佩往阿精腰间一系，告诉她不可轻易取下。

这日，天空阴沉，似要下大雨，本就红得让人胆颤的天色，此时笼罩着层层乌云，乌云竟也被染成了红色，看起来触目惊心。

铺子开着大门，却无人问津，家家户户忙着收衣服，街头行人寥寥无几。不一会儿就下起了瓢泼大雨，豆大的雨滴重重的冲刷着地面，声音刺耳。两间铺子并不是相通的，中间隔着一堵墙，后门都通院子。方才朱文正来唤了白约翰过去，此时二人正在隔壁铺子商议一些买卖上的事情，阿精对这些生意门道不感兴趣，就一个人就在成衣店守着铺子。兴起时，阿精也会拿起炭笔描绘一些新样式。

阿精低着头画得正入神，一片玄色衣角进入了视线范围，余光望去不是白约翰也不是朱文正，来者应是上门而来的客人。阿精刚要抬头招呼客人，后脖颈处却挨了一记手刀，瞬间两眼一黑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