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1.
白书阳不喜欢去医院，比起程多多抗拒洗澡的程度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程远哄道，“就进去待一小会儿，很快就回家，好不好？”
不好。
白书阳屏住呼吸，尽力不去闻空气里刺鼻的消毒水味儿。
医生是个中年男子，老年人似的话多，絮絮叨叨的，什么“老这样对孩子可不好啊”，“好歹为孩子跟家里人想想”之类的话说了一箩筐，最后来一句“好好休息”。
牵着自始至终都保持沉默的白书阳出来时，程远嘀咕着，“还不如上次那个医生专业呢。”
2.
白书阳轻了许多，加上糍粑的体重也才60公斤，严重的不达标。程远看着那张小单子皱眉头，“怎么这么瘦？”
白书阳没应。小口小口的喝粥。
在店里解决了午饭，两人耗着时间一直到了下午六点才走。
白书阳说想去逛超市，程远刚打着方向盘要掉头，他又说要回家。
“到底是要回家还是要逛超市？”程远无奈道。
“先回家，然后走去逛超市。”白书阳认真想了想答道。
3.
超市里有些挤，白书阳推着购物车，忽然停住了脚，站在摆着奶粉的架子前，奶粉罐上印着一个婴儿，笑脸纯真可爱，颊边有个小小的酒窝，程远拿起一罐看了看罐底的生产日期，“要买吗？”
“嗯？”白书阳凑过去看了眼，“……不了，还早着呢。”
程远还是把那罐奶粉放进了购物车里，顺手摸了下他肚子，“没事，先买一罐吧。”
4.
从超市里付了帐出来已经九点多了。
路边昏黄的灯光下支着个小塑料棚子，大铁锅里热腾腾煮着锅边糊，老板娘手在围裙上一抹，拿起勺子利索的在蓝边的大瓷碗里盛满了快要溢出来的锅边糊，往桌上一放，汤汁都摇摇晃晃的洒出了些。
程远问道，“想吃？”
“嗯。”
“那就吃一点吧。”程远把塑料袋换到右手上提着，空出的左手摸了摸他冰凉的右手，“有点冷。”
5.
刚煮出的锅边糊有点烫口，白书阳抿了几口汤，咬着瓷勺里的面糊，自碗里升起的白色热气熏的他的脸朦朦胧胧。
“我明天得回去陪我爸去给我妈扫墓。”程远道，“你去的时候小心点。”
“嗯。”白书阳应了声，因为太烫而张嘴轻轻的呼着气。
明天就是冬至了。
6.
程远瞥见他白书阳左手衬衫袖口露出的一小节手腕，怒火蹭蹭的往上蹿。
“白书阳。”
程远对上白书阳的眼睛，“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
白书阳低下头去，掌心盖着那道新添的疤，“嗯”了声，“我知道。”
就像一块巨石被投进湖中却未激起半点波澜似的无力。
7.
一路上两人都没有再说过话，除了过马路时程远会有些粗暴的抓住他的右手。
程远推开门的时候轻轻叹了口气，白书阳看不见他的表情，只听见他说，“书阳，你别再闹了，好不好？你累我也累。”
白书阳攥紧了拳头，一言不发。
8.
程多多没有安分待在笼子里等他们回家，程远把地毯都掀过来找了好几遍，才在沙发底下找到了抱着一个苹果使劲舔的程多多。
“一点儿都不乖。”程远把它抱出来，意有所指的道，“跟某个人一模一样。”
他冲了点儿刚才给糍粑买的奶粉喂程多多，装在小碟子里，小猫伸出舌尖舔了舔，嫌弃的用爪子推开。
白书阳说，“又不是刚出生不久的，哪能天天喝奶。”
程远白了他一眼，拿出手机上淘宝买猫粮，“你还好意思说，还好意思说，买猫的时候怎么就不记得一起买袋猫粮？”
程多多又被关进了小笼子里，对着那碟奶粉恹恹耷拉着小脑袋，很不高兴的扒拉着笼子，“咪呜咪呜”抗议。
然而抗议无效，没有人搭理它，程远找了几袋猫粮，不知道哪个好干脆一种一袋，付了款。
厨房里响起榨汁机的声音。
9.
程多多从阳台上掉下去了。
笼子被放在阳台边，门不太紧，小猫获得自由没多久，从防盗窗的缝隙里蹿了出去。
没来得及拦住。
白书阳咽下最后一口果汁，放下杯子冲进了洗手间。
程远站在十七楼的阳台前往下看，黑漆漆的，什么也没有看到。
“等明天环卫工人会收走的吧。”
白书阳捂着嘴，站在洗手间门口，点了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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