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华灯初上，灯火如虹。

京都大小街巷人群攒动，大红的绸绳挂着各色花灯在街道上方拉起，行人们步行街上就如同置身霓斓的灯火隧道一般，一抬头就可以看见绘着仕女，鸟禽，仙人或祥云的花灯。

街道两边大小摊铺街吆喝声此起彼伏，一旁的杂耍又引来了欢呼。酒楼里飘出醉人的酒香，戏楼里锣鼓声停了又响，春风楼里姑娘的调笑声顺着花灯的流苏洒在街上，引得行人频频抬头。

人声鼎沸中有不少男女十指相扣甜蜜走过，灯火阑珊处亦有相依偎的身影。穿城而过的琉璃河畔热闹非凡，满河的花灯随烟波流转，其中写着誓言的河灯繁多的可以媲美星辰。

傅东辰一行人在满天灯火中步下西楼。

“嗝～今天吃得真饱啊！那八宝鸭简直绝了，不愧是西楼的镇楼菜！还有那龙井合意酥，哎呀！简直了！比我那拍花糕好吃几十倍，几百倍，不不不，是几千倍！”

福来摸着肚子，一边顺着西楼的临街楼梯下行，一边比划感慨，“啧啧，还有那蟹酿橙，我都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出来的？”

走在前面的傅东辰听着他的唠叨，顺口接过道:“那蟹酿橙又叫蒸橙，取大橙去顶，以蟹膏覆其内，用酒、醋、盐、水蒸熟，是道有名的东南菜。”

“怪不得我之前没见过，原来是道东南菜，不得不说这味道是真的鲜香呀！”福来咂咂嘴，还沉浸在美味之中。

“西楼虽比不得近几年开业的醉扬楼豪奢，但是他家兼有东西南北各方菜系，厨子都是各方名师，这味道自然无可挑剔，你这次口福不小。”

说话间已经来到了街市上，站在西楼楼下，看着面前人来人往，灯星如雨，傅东辰有一瞬恍惚。

一个月前他还在北关萧瑟的战场之上，入眼皆是苍茫大漠，而现在他置身帝国中心，最煊赫繁华之地，所见皆是华冠寰阙，言笑晏晏。

这是无数将士在边关苦寒之地奋勇厮杀，用鲜血换来的换来太平暄和，黎明永昌。

潋滟灯火年复一年，可是有些人却永远留在了边关大漠，长眠地底。

眼前一派升平热闹的景象，看在傅东辰眼里，却是格外的沉重。

小瑶注意到了他的失神，小心地靠近，道：“少爷，你怎么了？可是今天玩累了？要不我们回去了吧。”

傅东辰闻言摇了摇头，道：“不妨，刚才想起了一些事......”顿了顿，转头看向他们二人，“小瑶，福来，我想请你们帮我一个忙。”

福来看他神情庄重，不由得被感染也认真起来了，一旁的小瑶立刻说道：“少爷言重了，您有什么吩咐尽管说，只要我们做得到，我和福来一定帮少爷完成。”

傅东辰看着他们微微一笑，转过头望向琳琅街市，道：“战场刀剑无眼，若是有一天我回不来.....希望你们能够帮我照顾好老夫人，像对待亲生母亲一般待她。”

烟火迷蒙中本来清朗的声音显得有些迢远，转过身看着他们二人，眼底划过一丝悲伤却转瞬即逝。

“自古忠孝两难全，我既然选择了为国为民远赴北关，就难在母亲膝下尽孝，父亲去世这些年母亲也不似以往康健，而我却未能守在身边照顾她，我未尽到为人子的责任，不仅没能陪在她身边还日日让她担心。”

年轻的镇北将军低头一笑，眼中是化不开的黯淡，“我这辈子是注定要为国捐躯，我倒无所谓，就是放不下母亲。小瑶，福来，我请求你们，答应我，替我照顾好老夫人，我若……回不来了，老夫人就拜托你们了！好吗？”

福来小瑶眼中闪动着泪光，他们只是低贱的下人，只有少爷是真心相待，老夫人身份尊贵，就算傅东辰不说，他们也不敢懈怠。可是少爷亲自交代他们，不是一主子命令仆人的方式，而是以朋友的身份相托，此情此景如何不垂泪。

福来使劲擦了擦眼睛，目光坚定的看着傅东辰道：“少爷您放心！我们一定会好好照顾老夫人的！我们俩都是在府里长大的，傅家就是我们的家！”

“嗯！”傅东辰看着他稚气又无比认真的脸，感觉蒙着暗雾的心里透出了一丝光亮。

小瑶抽着鼻子，嗫嚅上前，扯了扯傅东辰的袖子，低头道：“少爷，您放心，我.....我们会把老夫人照顾好的，就像亲生母亲一般对待......少爷，今日佳节，您可不能再说这般不吉利的话了........少爷您是，您是战神，您一定会平安的......”

傅东辰低头看着小瑶的发顶，知道她心地善良担心自己，抬手揉了揉少女的脑袋，道：“小瑶谢谢你，放心吧，这种话我不说了。”站退一步看着二人，傅东辰呼了一口气，一扫胸中沉郁之气，目光灼灼，“好了，能得你们的承诺我也就放心了！是我不好坏了气氛，这样，我带你们去奇珍坊玩吧，听说那里又新进了一批奇珍异宝，走咱们开开眼去！”

傅东辰大手一挥，揽过二人，三道身影融进了玉树流光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