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妖火

若将世界看做树，小世界便如同树上的枝叶，常世便是树的地上部分。

与之相对的隐世乃树的地下部分，是树根，是孕育世界的能量来源，也是常世所有信息汇聚存储的地方。

隐世生灵便是常世万族之倒影，不管其是否寿命如何短暂，生命又如何昙花一现，都会被隐世如实记录下来。

就像是被冷冻的世界，万事万物都只存在于被冻结的那一刻。

隐世生灵的意识来源于常世投影他的本体，只是混沌之气捏造的影子，从虚种之名便是由此而来。

他们过着循环往复的生活，如同机械。

倒也不是完全不会产生自我意识，只是为了维持隐世稳定，拥有自我意识的从虚种都会被带来常世赋予新的身份，然后隐世便会出现新的投影。

如此循环往复。

因为隐世的特殊性质，也被称为世界资料库，常世发生过的种种都可以在隐世观测查找。

也因此隐世入口守卫极其严格。

“祂怎么能进入隐世的……昆仑君都没进去过。”妄尘想不明白，进去隐世必须由易天六道层层核查，又要立下种种誓约极其严格。

总不可能是杀进去的吧？这就有点太离谱了。

将不切合实际的想法抛诸脑后，妄尘将注意力还是放在寻找重犯上。

左右那些事都有高层费神，他一个小卒子做好本职工作就行。

……

“妖火出世在即，成败在此一举。”天府成立后，乐正天歆就经常落脚在星陨阁。

一来音谷弟子不多，有长老们照看，二来便是在此处，她可以多和这些强者们接触学习。

不知不觉间她已经长成可以扛起重任的少主，独自迎接狂风骤雨。

她深知音谷命运和萧炎绑定，萧炎成，魂殿便是走上穷途末路，萧炎败，谁都不能独善其身。

“你倒是看得透彻。”巫离歌轻笑，端起茶盏的动作微微一顿。

他猛然看向萧炎闭关之处，眸中有神光流露。

神魂出窍，倒是在他预料之中，但那阴冷令人作呕的灵魂……

他冷哼一声，抬手将那属于魂族的灵魂力打回老家。

没过多久，萧炎便出现在星陨阁上空，但在他身边，还有一个一模一样的身影。

随着他拂袖，那身影便化作一道影子飞入他的眉心。

“多谢前辈出手。”他对巫离歌拱手行礼。

若不是巫离歌出手将魂殿殿主赶走，他怕是要凶多吉少。

“没有我也会有别人。”巫离歌抿了口茶，并未放在心上。

刚才他可是察觉到另一股不比魂殿那人弱的力量，即使他不出去，那人也会帮萧炎。

萧炎笑了笑，转而对药尘和风尊者说起净莲妖火的事。

为了争夺妖火，整个天府联盟最高的战力都来了，最令人诧异的是，音尊者出关了。

或者该称呼为音圣才是，他竟是厚积薄发直接迈入高级半圣，引得其余人齐齐侧目。

“乐正老头这眼光……啧啧。”火云老祖没见过乐正浔，但和他师父曾有几面之缘。

在场众人与其有交情的，恐怕也只有风尊者。

说句毫不夸张的话，当年乐正长老的收徒仪式他也在场，那时候的乐正浔又瘦又小，都十六岁了还没能突破斗者。

当时所有人都不看好他这个徒弟。

可没想到啊，这才过去百年多，竟然已经超过他们这群老头子成了半圣。

风尊者抚摸着胡须，不由感慨。

当年他想不通乐正浔一个三星斗皇就敢和斗宗对上，现在看到萧炎才反应过来，他们身上的共同之处就是那股狠劲。

对自己狠，对敌人更狠。

音谷沉寂多年，这次怕是要崛起了。

巫离歌对异火并无兴趣，比起净莲妖火，他更在意自己曾在混沌中漂泊的那段日子，是否是处于隐世。

倘若他真的是从隐世而来的从虚种，又如何能在仙界保持住本体不消散的。

他生来就有奇火和聚魂的莲子，那么，他又曾是常世中谁的投影？

……

“这就是妖火封印之处？”玄鸢面色有些苍白。

整座山脉被炙烤成沙漠，不断有白光与热浪逸散，她本就是水之法则与火相克。

再经过天道压制，如此火焰都能将她反制。

“你在此和他们留守。”巫离歌看了眼那群无法前进的斗尊，“到时候还需要接应。”

玄鸢也不再硬撑，与那些斗尊一同留下。

一行人于空间附近等待，突然一阵黑雾弥漫，一道空间裂隙中渗透出阴冷而恐怖的压迫感。

“魂族……”萧炎压低了声音。

三道身影缓缓自黑雾之中浮现，那当中一人，一身黑袍，一张毫无特色的脸庞，看上去普普通通宛如寻常之人，甚至露出的双手都略显粗糙，布满了老茧。

但偏偏无人能忽视他。

“魂殿殿主。”萧炎的目光死死盯着对方。

察觉到萧炎的视线，那双古井无波般的眼眸望向了萧炎，然后将后者上下打量了一番，声音漠然：“败落的萧族，居然还能出现这等天赋的族人，这倒是我魂殿失职……”

“魂殿殿主，不过如此，倒是本座高估。”巫离歌瞥了眼那人，五星斗圣，他并非不能拼一拼。

只要这该死的天道少给他绑些束缚。

“巫离歌……不能为我所用，便不用再留。”他语气淡然，仿佛在说什么无关紧要的事。

“他脑子没问题吧？”妄尘压低了声音，难不成看不出他们之间的差距？

凡夫俗子和半步证道，这哪有可比性。

“高高在上惯了，脑子进水了呗。”巫离歌可不会给任何人留面子，估计这魂殿殿主以为他还是个小小斗尊。

毕竟不是人人都像萧炎，晋级如喝水一样家常便饭。

魂殿殿主不再言语，反而是那副殿主奉承起来。

巫离歌懒得理会，他能看到那魂族气数已尽，他可没和将死之人计较的兴趣。

没多久，一众远古家族便都到齐了，炎族有一人似乎和萧炎交情不错，但说起灵族之事，都是有些防备古族。

反倒是炎族那戴着面纱的女子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有吭声。

又过了约莫一时三刻，空间终于承受不住，在一阵难以言喻的声音过后破碎。

破碎空间不断膨胀，在达到将近百丈的范围时，终于缓缓停下，一个乳白色的光圈在那破裂空间处成形。

几方人马毫不犹豫踏进其中，萧炎也紧跟其后。

“你真要进去？”妄尘最后拉了巫离歌一把。

“你要是怕可以跟着玄鸢。”巫离歌一点也不客气地甩开他，“我既然决定顺天意助他，自然不会反悔。”

他早在下定决心传播丹道时，就已经和天道达成了无形的契约。

虽然有时即便没有他，也会有其他人。

但既能卖一个人情，又可以得好处，何乐而不为？

至于因果，他的道本就注定挣脱不出这道枷锁，何况这世间又有谁能全然没有因果？

巫离歌头也不回，妄尘看着空荡荡的掌心，不由苦笑。

自古以来能证道的，从来都不是他这种畏首畏尾的胆小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