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北境大梁。梅长苏的军帐内。

“你说什么？！你要一个人去大渝的军中救人？！还是去作交换用的人质？你、你这脑子该不会是真的被驴给踢傻了吧？”听梅长苏说了信函内容和他的想法，蔺晨直接在帐内跳了起来，一连转了两个圈后，手指几乎戳上了他的鼻子，怒声骂道。

“哎哎哎，你怎么说话的呢。”梅长苏甚是不满地抬手拂开了他手，随口应道：“我既然想好了要去，自然不会是全然无措的。”

“得、得、得，你这些话拿去哄哄蒙挚他们还成。你不能去。这次我说什么都不会让你去的。你以为你说服了蒙挚就能说服我吗？你这就是去送命。”蔺晨不耐烦地摆摆手道。

“这趟我必须去。”梅长苏脸了笑意，毫不示弱地对上他，坚决道：“我来北境，就是为了帮他们平定危局，解除困厄的。于公于私，这次我都得去。于公，为了大局，我需要出面，帮助蒙挚安抚众人的心；于私，对付擎烈这样的人，景睿毕竟太年轻了，我必须出手帮他。再者，还有一层。景睿被俘于大渝，一待数日，多少都会引人猜疑的。而这次恰好可以利用我去交换的事情，无形中帮他澄清和正名。”

“于公、于私？是啊，你想着北境的安定，你想着给蒙挚立威，你想着救萧景睿还想着帮他清楚被俘后的麻烦。那你想过你自己吗？你如今身体状况如何，别人不知道，难道我还不清楚吗？”闻言，蔺晨怒极而笑，忍不住脱口便又道：“你是想做回林殊，可你还真当自己是过去那个武功高强、勇猛无敌的火人林殊呢？如今你不是林殊，你就是梅长苏，或者连梅长苏都不如呢。你要知道，你本就是靠着冰续丹激发余力才来的这北境，是挂着半条命呢！如今三月之期转眼过大半，你自己的身体状况如何，不用我多说吧？”

“我自己的身体状况，我心中有数。”梅长苏不为所动，神色淡淡，语气淡淡，意却坚决。

“唉，你可真不让人省心啊。”蔺晨闻言，深看了他一眼，叹道：“倘若你执意要去换人，那么让我替你去。反正他们也都没有见过真正的梅长苏。我虽与你长得不同，总归也跟着你一起在军中混了这么久。若是小心些，当不至于应付不了他们。再说了，我懂医，还有武功，实在不行，也不至于被困住。”

“不行。这样的事情你替不了我。我也不想让你替我。”梅长苏摇摇头，断然拒绝道。

“你拒绝？你竟然还拒绝我的提议？想我堂堂天下名阁的阁主主动要去给你当替身，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你竟然还不愿意？”蔺晨叫道，眸光微转，又问道：“为什么？！难道你梅长苏能做的，我蔺晨就做不到吗？你难道是不相信我？”

闻言，梅长苏眉梢一动，扬眉定定地看向他，半晌摇头轻笑一声，随意道，“嗯，你就当我不相信吧。况且，我也还想亲自去会会他们呢。”

而他没有说出的是，既然残躯如此，哪怕只有一丝的可能，他也不断愿意让身边的人去为自己再作任何的冒险。

如今，北境大局在手，后面所需的只是时日罢了。有何事，那就让自己一人来承担吧。

闻言，蔺晨却是走近他，深深地看着他，直看入他的心中，久久没有说话，半晌，梅长苏亦低下头去。

这帐内的时间一瞬之间仿佛停滞了。也不知过了多久，久到梅长苏甚至恍惚觉得蔺晨已经离开了大帐，才又听到蔺晨的声音在自己的耳边缓缓响起，不若平日的玩笑戏谑，也不若方才激愤，却有着无法名状的悲伤，犹比那日他劝自己不要为了上战场而服用冰续丹更甚。

“长苏，我曾答应过你会陪你一直走到最后一刻，虽然你违背了承诺，但我却不能。可是长苏，我既已信守诺言，陪你远赴这迢迢北境，你难道就如此吝啬，连这最后完整的三个月都不愿意留给我吗？！”

梅长苏闻其言而抬眉，眸光凝定，安静而专注地看着他，看着面前这个人面上敛去平日的三分笑意后那并不浓重却偏又如此深刻的悲伤和寂寥，一时间亦有些默默无言了。

蔺晨是一直以来唯一一个知道他身体状况的人，也是唯一一个知道真相的人。他可以在所有人面前谈笑风生地掩饰一切，但对于蔺晨，他知道自己终究是做不到。

“罢了、罢了，我知道自己从来都是劝你不住，拦你不住的。想我堂堂琅琊阁的阁主，也曾自诩不怕任何人，就连我家老头子我也不怕，却偏偏被你吃定了。我蔺晨定是上辈子欠了你的。”看着他眉间淡染的倦色，蔺晨终究究还是心软了。

“蔺晨，我答应你，一定会让自己活着回来的。“梅长苏认真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