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北境。大梁军营。

事议完，会散了，军中的将领们也都渐次离开，有些向梅长苏投去了感喟赞许的目光，有的年长些的甚至还拍了拍他的肩头，而有的看了他一眼，神色上似欲言又止。

面对这些，梅长苏微微点头示意，并一律以浅淡温和的笑容与其相对。

最后，帅帐终于安静了下来，帐内只留下了蒙挚、言豫津和梅长苏三人。

梅长苏目送众人离去，而蒙挚则是干脆背转过身，似是不愿看他。

“苏兄，你。。。”言豫津侧头看了眼蒙挚，踌躇了片刻，终还是看向梅长苏，甚是忧虑地开口道：“苏兄，你真得决定了吗？此次你前去大渝的军营，危险重重啊。”

“豫津，你相信我吗？”梅长苏亦看向言豫津，正色问道。

“苏兄，我自是一直都是相信你的。”言豫津闻言点点头，却还是不放心地说：“可是苏兄，这次你可是得孤身一人深入敌营啊。谁知道对方。。。”

“豫津，你不是一直都想要救回景睿吗？不是问我何时是适合的时机吗？眼下便正是时机到了。你既然相信我，那便不用怀疑什么。相信我，一定会将景睿救回的。”梅长苏看着他，温和地安抚道。

言豫津有些迟疑地点点头，想了想，又续问道：“那苏兄你可是已经想到什么好办法了？”

而梅长苏却只是轻轻抿唇一笑，未再多言什么了。

“苏兄。。。。”

言豫津正欲开口再说些什么，久未说话的蒙挚终于扭过头来，看向言豫津，语气甚是不耐地直接挥手，并开口赶人道：“好了，豫津，你先下去吧，我还有些事要问他。”

“我？”言豫津一愣，看了梅长苏一眼。

“嗯，豫津，你便先回去吧。”梅长苏看着他微笑道。

面上犹带着几分尚未得到答案的不满和不甘，言豫津抬眸瞟了蒙挚颇为不善的面色一眼，最终还是老老实实地行了个礼，低声应道：“是。”

待言豫津离开了军帐，梅长苏漫然地踱了两步，找了个靠近火盆的位子迤迤然地坐了下来，而后才悠悠道：“我知道，你不赞同我去大渝的军营。”

“我当然反对！”蒙挚猛地转过身，大步地走到梅长苏的面前，俯下身来，不掩怒气地开口道：“可是你明明知道我不会赞同，却还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就那么轻易地答应了！竟然还不让我开口！”

“我正是因为知道你不会赞同。”梅长苏应道，依旧是语气淡淡。

“早知如此、早知如此我就不该让过来看什么信函，应该拿到后就直接压下！”闻言，看着梅长苏的神情，蒙挚颇有些后悔和无奈道。

“对方的信既已送来，你认为就一定瞒得过我吗？”梅长苏闻言挑眉看向他，半晌垂眸，又道：“就算是退一步而言，就算，就算你当真瞒过了我，不让我知晓内情，让我连选择的权利都没有，你认为就妥当吗？或者说，倘若因为你的隐瞒而贻误了搭救景睿的机会，若是造成了什么后果，难道你不会后悔吗？”

说到这里，梅长苏抬眸看向蒙挚。

“信，我自会扣住；军中若有人知晓了消息有何说辞，我自会压下；景睿，我们当然要救，可就算是要救他，我们还可以再想别的办法去救啊。何必、何必一定要选择这样的法子？”闻听其言，蒙挚应道。

蒙挚亦知以其智计，恐无法保证自己能瞒过他，但依旧甚是不甘心。

“好，那我问你，纵是你拦下了这封信，你又有何良策及时救出景睿？漫说是救他，你就连他现在的情况都还一无所知!再者，无论是你隐瞒了信上所书，或者拒绝让我出面。你想让我在军中立于何地？又想将自己在军中的威信置于何地？！”说着，梅长苏已然起身。

“我、我可以不在乎自己的军威，我更可以不在乎这个主帅的位子！其实你我皆知，皇上赐给我的这个位子它原本就是属于你的。这些我都可以不在乎！但是我不能不吝惜你！或许你可以不惜命！但我蒙挚做不到！”言及此，蒙挚更是激愤地上前一步。

“不，你错了。”闻言，梅长苏面色微变，亦上前一步，走到他的面前，敛了笑容，语气肃然道：“或许你心里当真不在乎这些，但事实上，你必须在乎它们！如今你早已是三军之帅，从金陵城中皇上指派你的那一刻起，你便肩负起了这样的责任。你是北境战局胜败关键，更是三军军心所在，又怎可如此轻言。”

听闻梅长苏的一席话，蒙挚愣怔了一瞬，却依旧不愿松口，道：“可是小殊啊，倘若是为了别人就要用你的安危去作交换，委屈你、牺牲你，你让我、你让我。。。当日皇上让你以监军之职随军而来，是让你来帮我的，却不是让你前来如此冒险的。就算真的只此交换的一条路，也该是由我去啊！我宁愿北蛮子的信上要的是我这主帅。小殊，北境数月，若非有你，我们不可能胜仗连连、夺回边境；若非有你，我们不可能胜于巧思奇谋，为重整北境争取到时间；若非有你，我们更不可能用最少的伤亡、最小的代价换回了最大的胜利。小殊，方才你说我是三军军心所在，可你知道自己对于他们又意味着什么吗？！你才是三军将士的生命所系啊！”

“蒙大哥，你的心意我自然明白，亦心怀感念。”听闻蒙挚的这一番话，梅长苏心中感动，却依旧语调沉静地坚持道：“其实，也正因为他们要的是我，或许其实是给了我们更大的机会。若是他们选择的是你，我反倒是更为担心了呢。”

话到这里，梅长苏的语气中似是带上了几分玩笑戏谑之意，方才帐内甚是严肃压抑的氛围有所缓解。

“蒙大哥，你我相识已久，也当知我为人，我不会做完全没把握的事。”梅长苏道。

“唉，小殊，你向来就是个很有主意也很有决心的人，我知道我说不过你。”

至此，蒙挚无奈地摆摆手，长叹一口气，走出了军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