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长的一天终于过去了。
虽然仍旧是黑夜，但至少现在是第二天了。这也意味着离太阳的东升更近了。
东风浩带着七个人组成一支八人小组在就川县“游荡”了半个晚上。行动还算顺利，虽然两次面临尸潮，但是出色的炮军提供了充足的炮火支援，往往一个坐标发出去，半分钟不到就有炮弹落下。
小组没有一人阵亡。唯一的问题就是应该怎么抓丧尸。
上级似乎考虑到了活捉丧尸的可能的风险，于是给了东风浩一台小型的摄像机用来拍摄丧尸的举动，如果实在抓不到丧尸把录像带回去也行。
“‘安’呼叫，‘安’呼叫，申请炮火五发，坐标……，”东风浩用通讯器向炮军通讯，“不需要炮火覆盖，仅射五发精准打击，第一发和第二发间间隔十秒左右，第二发第三发间间隔三分钟，第三发第四发间间隔十秒，第四发第五发间间隔三分钟……做好火力覆盖准备，坐标半径百米范围内随时可能需要火力覆盖……”
边上的士兵在警戒，一名士兵协助摆好摄像机，打开红外线灯。东风浩拿着微光夜视望远镜盯着坐标表示的地方。正处于一栋楼顶端的他们拥有极佳的视野。
士兵打手势示意准备好。
“开始录了吗？”东风浩压低声音，生怕吵到丧尸。“已经开始了。”士兵也低声回答。“好。”东风浩深吸一口气，“310年，10月28日，嗯，凌晨1点02……03分……”东风浩悄声念着“旁白”。东风浩的心里有些莫名的紧张。
半分钟后，夜空被炮弹划破。
操作摄影机的士兵赶紧在炮弹落地前用手遮住了摄影机镜头。
炮弹嘶吼着，用尽全部的力量冲向地面，发出巨大的声响，“轰！”待火光稍有减弱，士兵赶忙挪开手，让它拍到画面。
坐标周围的丧尸倒下了。有些丧尸被炮声吸引了过来，有些似乎被震懵了，在原地愣着，但也有些似乎被吓到了，竟开始跑离炮弹落点附近。
“轰！”第二发炮弹落下，又一群丧尸倒下了。
“哟，老一百炮威力加了不少嘛。”东风浩悄声嘀咕道。
一名边上警戒的士兵扭头看了东风浩一眼，又把头转了回去，似乎想说什么，又什么也没说。
这名士兵知道这次炮火支援的不是装备LP-10式的炮军，而是451局的炮兵精锐，装备了155毫米炮甚至203毫米炮。这支炮军使用的炮弹拥有先进的制导技术，通过一艘飞艇对炮弹弹道进行跟踪并矫正，二十公里落点误差可以控制在三十米内——一发标准的155毫米榴弹破片杀伤范围就有将近五十米。
共和联盟的军种分类一直饱受争议，部分使用火炮进行火力支援的炮兵被单独拎出来组成炮军而不是各级军队附属的炮兵。炮军的装备包括了陆、海、空三个方面，陆有普通的榴弹炮、自行炮和突击速射炮以及试验状态的火箭炮，海有炮兵艇和炮兵舰，空有炮艇和远火机。原本依靠优秀的多兵种联合能力，把负责火力支援的炮兵单独组成炮军是没问题的，但是随着保密级别较高的中小型非常规军事部队的出现和发展（比如271局、451局和明雷曾经隶属的242局），这一体系出现了问题——在范围内的炮军如果没有同等保密级别的部队，要求炮火支援时就很可能出现泄密的情况，但如果为了炮火支援专门组建炮军的保密部队又有点得不偿失，三级及以上级别的保密的单位多是科研、实验和生化类型的，即使是作战型单位也大多是营级以下的，真正行动的时候规模更小，但偏偏在实战时候就会被火力支援和保密这两者憋死。组建一支炮军的作战型保密单位开销不低，又不一定有用，因此天华区内炮军除了在西边有个为了试验火箭炮组建的354局这一个营级的三级保密单位外，就没有三级及以上级别保密的单位了，甚至连四级保密的炮军单位算上科研类型的都没有超过五支——七级是共和联盟里最低的密级，但是只有四级及以上级别才能把“保密”作为头衔，四级以下的都不算在“保密”内。而271局这支二级保密的团级作战型军事部队则带头开始组建归属陆军单位的炮兵，同属团级类型的451局理所应当地也来凑热闹——451局和271局的关系远比表面上亲密，尽管451局是四级保密单位。另一支在内部与271齐名的二级保密的作战型单位263局则从炮军拉了两个连来作为自己专有的炮火支援——毕竟它是旅级的部队，但最近它也开始把炮军改成炮兵。
“还挺壮观。”东风浩又自言自语道。边上的七名士兵没有一个搭理他的。
炮声后是死一般的宁静。
“组长，有人。”狙击组的观察手用通讯器向东风浩汇报情况。
东风浩反应了一会才意识到自己就是“组长”：“哦！哪？”
顺着望远镜看过去，隐约能看到几个背着枪的人影在建筑间荡着，似乎是在爬绳索。
“嗯……”东风浩思索了一会，让通讯兵呼叫了指挥处。
“一支小组还在线，正在驾驶战车冲出来。有一组大部分组员阵亡，两名幸存者找到了在突围的一组。有一组失联超过六小时。我们判断他们已经阵亡。”指挥处的人给予答复，“有可能是失联的那一组，有可能是平民……能救就救，不能救也没关系……”
东风浩沉默了一会，又让通讯员呼叫负责支援的炮军。
“你们在我们之前打过哪些坐标？”东风浩问道。他不知道支援自己的组的炮兵与之前行动的炮军不是一支部队。
对面的炮兵也没明白什么情况：“嗯？嗯……这个可能保密吧，我问问能不能透露……”
边上的士兵凑过来悄悄告诉东风浩这次的炮火支援是另一支部队。
“这么阔气，一个地方的行动拉来两支炮军。”东风浩吐槽着，“边防线怎么不这么阔……”
“直接问指挥处不是比问炮兵更方便？”士兵问道，或者说是吐槽道。
“指挥处不一定知道炮军打过哪……”东风浩看了眼手表，“不过两边都问问准没错。一会再问吧。”
第三发炮弹落下。有些附近的丧尸居然开始远离炮弹落点。
第四发炮弹落下。尽管有些丧尸已经提前“逃离”，但仍然被炮弹的冲击波扔向远处。
“最后一发……”东风浩拿着望远镜自言自语，“拍到没？”“应该拍到了。”摆弄摄像机的士兵应答道。
“轰！”最后一发炮弹如期而至，只是落点附近已经没有太多的丧尸了。榴弹炮弹的杀伤半径大，加上大部分丧尸的移动缓慢，尽管有些丧尸被炮响吸引过来，但之前的四发炮弹已经把这些丧尸收拾的差不多了。
“好！”东风浩把望远镜指向别处，拍拍士兵的肩，“拍一下远处的丧尸。”
士兵照做。
这组士兵纪律性非同一般，对于命令几乎没有二话，也少言寡语，东风浩还真有点不习惯。
“好了，走人，换地。”东风浩一招手，半蹲下身子，把摄像机卸下、放好。士兵也把红外线收起来。
“突……”丧尸的各种低语中隐约传来了一声奇怪的动静，远处的一栋楼里闪起一丝火光。
“065方向！枪支火光！”耳麦里传来狙击小组短促有力的报告。
士兵们飞快地举起枪，就近掩蔽。
“试一下建立通讯。”东风浩用望远镜瞄了一下报告的方位，可以隐约看到有人影。这不是之前看见人影的方向。
一名士兵手持手电筒，用通用灯语发了一串信号。
一发子弹擦过发灯语的士兵的头盔。士兵倒下。
“没事吧？”东风浩赶紧跑过去想看看士兵的伤势，却被边上的另一名士兵摁倒在地。“不要命了！？”士兵小声骂道。
倒下的士兵打手势示意自己没事。
“乒！”又一阵奇怪的声响传来。一道火龙冲向高空，随即转变方向，精准地朝着东风浩的这栋楼冲来！
“单兵导弹！掩蔽！”不知道是哪个士兵首先喊道。
狙击小组的两人同时抬起枪口。
“可以！”观察手在脑海里短暂的判断了一下。
“嘭！”狙击步枪的枪口喷出一缕薄烟。狙击手和观察手又赶忙趴下，掩蔽。
子弹精确地击中了空中的火龙。“轰”的一声，火龙成了空中的烟花。
似乎没有碎片冲击过来。
“不像导弹……速度慢，伤害小……”狙击小组的观察手低声说道。
“迫击炮……”东风浩有些震惊，眼睛充满了惊讶，还有一丝恐惧，“前一批队伍里……战车上配有迫击炮……”
有几个士兵看了眼东风浩。
“叛变……”有人简短地吐出两个字，可能是疑惑，也可能是在下结论。听不出语气。
“有可能是不知道我们是来……”东风浩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但很快又自我否定，“不对，他们看见灯光了，就算没看懂灯语也应该知道是人类……”
“我们的手电的频率是多少？”一名士兵低声发问，“对面会不会正好是北水族或者末安族之类的？”
北水族人跟末安族人最大的共同点是瞳孔的颜色不同，也因此他们能看到其他族的人看不见的一些东西，也会看不见一些其他族的人看得见的东西。只是北水族的人的瞳孔一般是冰蓝色的。如果光的频率恰好，那他们就可能看不见。
“反正我是看见了。”东风浩的枪口对准了那栋楼。
“你……也是北水族？”发问的士兵瞧了眼东风浩，“你瞳孔……”
东风浩才意识到自己戴着偏光眼镜。他赶紧摘下眼镜，紫色的瞳孔在黑暗中放着微光。
“所以……你是北水人？”东风浩问了下士兵，然后让发灯语的士兵再亮一次灯。
“我是北水族。”士兵答道。
东风浩依然可以看见灯光。“可以看到啊……”
“你是……岸·律？”东风浩回忆着那堆文件里的信息，“好像没提你们的民族啊？”
“估计是没写吧，考虑到歧视问题。”岸律也摘下具有偏光功能的护目镜，也可以看见灯光，“我也能看见……倒是没想到长官居然也是‘副’族的。”
“呵，我军衔……”东风浩想起那堆文件里明确写明不得透露自己的真实军衔，赶紧圆场，“我这是临时军衔，你怎么确定我一定是你长官？”东风浩笑了一下，然后补了一句：“说不定我是‘高’级呢？”
这当然不怎么可能。小组里有人在面罩的遮蔽下悄悄笑了一下。
“好像……安德龙？”岸律用枪的瞄准镜看了一下对面隐约的人影，“可能是……你们族的帮派？”
东风浩那望远镜盯着对面的人影：“什么龙？龙多了去了，谁知道这是什么龙。”
“安德龙不是挺有特征的吗？那可是末安族的图腾啊……”岸律有些诧异地看了眼东风浩，“长官，你仔细看看。我觉得很像。”
微光夜视望远镜里能看见不算很清晰的图像，但是东风浩根本认不出岸律口中的安德龙——对东风浩来说，从一堆龙里面找出末安族的安德龙比从一堆一型口径步枪弹里面找出高装药量弹还难。
“管他谁呢，都已经向我们开火了，就当敌人吧。”在黑夜里盯着夜视仪，东风浩的眼睛有些累了。他放下望远镜，揉揉眼睛。“不过……贸然开火会引来丧尸……”东风浩突然有所顾虑。
一边的士兵冷冷地看着东风浩。岸律开口道：“长官，已经开过火了。楼底下已经聚起来了。”
“嗯……”东风浩有些尴尬，“那，先离开这里。”士兵们遵照命令，悄无声息地准备撤离。“哎对，布置诡雷。”东风浩加了一句。
士兵依旧没有回应地照做。
一支八人的队伍似乎人并不多，但能真正做到悄无声息是很难的。但这么一支小组做到了。
“轰！”没有走多远，他们刚刚待的那栋楼楼顶便发生了爆炸——诡雷被触发了。
隐约看见有人被炸飞，然后坠落到地面。周围的一些丧尸扑了上来，也有的丧尸在离开。
“这种烟火还挺漂亮。”东风浩扭头看了眼被点亮的夜空，暗自欣喜。
炮弹撕裂空气的声音传来。几枚炮弹划过夜空，像流星一样。
“嗯？没叫炮火支援啊？”东风浩纳闷。
“不是我们的炮火！”几名士兵异口同声的说道。声音不响，但语气不容置辩。
在街上走了一会，东风浩才刚刚判断出这些炮弹飞来的方向不是支援自己的炮兵。
一旁的士兵判断了一下炮弹的弹道，确认炮弹的着落点不是他们后，接着移动。大家似乎很有默契，有的人抬头看了看炮弹，其他人则警戒着四周。
士兵们在一个商场暂时停驻。商场的入口处被做成天井，从二楼和三楼可以直接观察、射击一楼的入口那一大片地方。一挺机枪架设在了二楼，两名士兵警戒。
东风浩和指挥处取得联系。刚刚的炮火是之前的空降兵呼叫的，但具体是哪一组无从得知，对方简短地说了几句电台里就冒出了杂音，似乎信号不好。
“好！同志们！”东风浩在单兵平板上找出地图，嚷嚷着，一旁的岸律赶紧示意低声。“啊，抱歉。”东风浩压低声音，“这边，嗯……意来……嗯……这什么倒霉名字……反正就这个广场这边，刚刚有幸存的空降兵呼叫了炮火支援，坐标大概就在这片。指挥处要求我们能救人就救，救不了拉到。”
东风浩停了下来。他想听听这些士兵的意见。
“广场……刚被炮火覆盖，丧尸不会少。”一位士兵发话。
“上组空降兵有没有机枪？”一位士兵问道。
“有。8H机枪。”东风浩回忆了一下那份文件的内容，“然后……步战上应该有二十毫米或者三十毫米机炮，有两辆上有迫击炮。”
“最好抓紧。”士兵简单说道，“他们撑不了多久。”
东风浩知道这些士兵的军事素养是远高于自己的，也就没问他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
“嗯……”东风浩支着脑袋，思考着。
“别急。”岸律用不痛不痒的语气说道。其他的几个士兵听了都笑了一下。
东风浩抬眼看了一眼岸律：“我不急。但是这帮空降兵……”
昔秦互的小组乘坐着步兵战车冲向外围。
拦路的丧尸逐渐变少，但战车后面有几只在追着。步兵战车的机炮只能勉强应付，炮塔的转向速度几乎跟不上丧尸。
“我靠！这是人类变异之后的丧尸吗？”操纵机炮的士兵疯狂地转动炮塔，但炮弹怎么也无法击中丧尸。
“这样！拿机枪的那个！你出去打！”昔秦互命令道。
机枪手打开战车顶部的舱盖，把机枪拉出战车，准备打开双脚架射击。
“啊！”一声惨叫，机枪手倒了下来，手抱着正在向外喷血的脖子。
一只丧尸不知道什么时候躲在了步战车顶，并在一路颠簸下还紧紧扒着。
丧尸想爬进战车。高速行进的战车给它的行动造成了一些麻烦，一名士兵趁机射杀了这只丧尸。
机枪手挣扎着，把一只手伸向自己腰部，拔出手枪，准备自杀。
“别！”战友赶紧夺过手枪，红着眼看着昔秦互，“我们的任务是抓丧尸……”
大家互相看了眼，点点头。
“别，你还有机会。”昔秦互安抚着机枪手，另一名士兵给他做了简单的处理。其他士兵拿来拘束衣，束缚住被咬的机枪手。
“坚持住！”战友安抚道，“到了安全区……肯定会有疫苗的……”
轻机枪早已被颠了出去。
“拿步枪射击！”昔秦互发泄似的吼道。
又一名士兵爬出车顶。
步枪枪口冒出一阵阵的青烟与火光，一发发子弹冲向目标。
终于命中了。
小口径的子弹在与丧尸的外表皮接触的瞬间发生了翻滚，在丧尸的躯干中一阵翻滚。等到子弹穿出，盘子大的伤口变永远留在了丧尸的躯干上。
大部分子弹没有命中致命部位，但打断了追赶着的丧尸的腿，有效地拖延了丧尸的行动。
几辆平安军涂装的步兵战车出现在了前方。75毫米滑膛炮发威，炮弹的冲击波掀翻了追来的丧尸，破片划过丧尸的驱赶，血肉模糊。边上建筑的墙体也被扒下来一块。
平安军武支的士兵迅速建立防御线，保护昔秦互小组的战车。
“走人！”平安军的指挥官似乎很轻松地喊道。
昔秦互的小组带着战友变成的丧尸，勉强完成了任务。
“‘样品’已带回。各小组可以撤回。”耳机里是例行公事的通知，尽管指挥处的人知道应该没有人会听到了。东风浩的组是另一个通讯频道。
须晴沛的小组里有人私自改进了单兵通讯器，让单兵通讯器能当做远程通讯器用。
“听见了吧！河临组的战车被毁了。昔秦互组就算冲出去也不可能抓住丧尸。他们的那栋楼聚集了多少变异的丧尸！”一名士兵凑到须晴沛的鼻子前，小声而又愤怒地争辩道，“他们在利用我们！等我们冲出去，肯定有更多的武器对准我们！我们刚抓到丧尸就遭到了枪击！这不明摆嘛！”
须晴沛被简单地控制住了。毕竟都是战友，大家都明白对方的出发点没有恶意。
“你们还自己准备了通讯器，有备而……”须晴沛开口。
“为什么刚好打中了通讯器？”士兵根本不让须晴沛有机会插嘴，“整场丧尸都是阴谋！天华有疫苗！有解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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